走出吏部衙門時,已近中午。
“左貴,去套車來吧,咱們回去了。”
“噯!大姑娘!”
左弗站在吏部衙門前,一些吏部的官員走出來,見了左弗先是愣了愣,隨即便反應過來這人是誰了。
“是常州武進縣令左弗左云舒嗎?”
“正是下官。”
左弗行了一禮,“見過幾位大人了。”
“左大人客氣了。”
一群官員倒也客氣,“大人身為女子,非行舉業為官,初考就能得優等,當真是令人佩服啊!”
這些人倒隨和,說話倒也挺真誠,眼里掩不住對左弗的欽佩。
三年光景而已,竟將武進整得跟人間天堂似的。聽說那兒的百姓現在不光能吃飽,還能吃好了呢!而且還是在接濟了大量難民的情況下!這等能力,便是不服也不行!
更別提人家靠著八千守軍應是打退了韃子幾萬大軍,還活捉了對方主將,逼得清廷議和。別的不說,就沖這點,他們也得對左弗客氣點。
畢竟常州若失,就要直逼南京了。常州取道南京可無天險,到時就麻煩了!他們現在還能在這兒過點安穩日子,眼前的女子可是功不可沒。
“諸位大人謬贊了。”
左弗謙虛道:“古往今來從未有女子為父母官,此乃天恩。弗雖無才學亦德行,但忠君之事卻也知曉一二。只想不負陛下所托,盡力而為罷了。”
“左大人謙虛了。”
一個官員笑著道:“你將多鐸活捉,逼得清廷不得不議和,這能耐再謙虛可就是驕傲了。”
左弗一陣笑,“大人再說下去我可遭不住,要跑了。”
一群官員也哈哈大笑了起來,倒覺左弗不似傳聞那般兇狠,挺隨和的。
一群人又客套了幾句,見左貴套著車來了,便也紛紛拱手告別。
左弗送走了這群人,剛準備上車,卻見一輛馬車停到了衙門前,一個尖利的聲音從馬車里傳來。
“那賤人在哪?!”
左弗蹙眉。
這聲音…
有點熟悉呢。
正想著,聲音的主人已下了車,見了左弗便是大罵了起來,“好你個賤人!我與岱郎都成親了,你還來糾纏他?!你還要不要臉?!”
三年不見,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呂華岱娶了這女人,真是倒霉。
左弗腹誹著,可卻不打算與她計較。
一來掉價,二來周世昌與父親現在相處頗為和睦,在朝堂上相互扶助,怎么說也算是有點交情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沖這點,左弗也不想來為難她。
搭上椿芽的手,踏上腳踏,正準備上傳,卻忽然聽到李想的聲音傳來,“大姑娘小心!”
一個身影沖了過來,左弗想躲卻是來不及了。正當以為自己要被撞倒時,那沖過來的人影卻停住了。
“你這是做什么?!”
呂華岱氣沖沖的聲音響起,“你怎么來這里了?!還想打人?!”
“我怎么來這兒?!我怎么來這兒?!”
周玉娘跟瘋了似的,“我不來這怎么知道你跟這小賤人在這衙門里偷情?!”
“你胡說個什么?!”
呂華岱死死抓住她,“弗兒妹妹是回京述職的,這是陛下的旨意!”
“弗兒妹妹?!叫得真是親熱啊!以前不是喊人男人婆,無鹽女嗎?!怎么?人家當了這古往今來的第一女官,當了這江寧縣主,就又成了你的弗兒妹妹了?!呂華岱!我可告訴你!如果不是我爹拉下臉,就憑你三甲末等的名次能進這吏部來?!”
三甲最后一名…
左弗偷瞄了呂華岱一眼,忽然想為他點根蠟。
就這名次,中了還不如不中呢。
三甲乃是同進士出身,而這是許多同進士都不愿面對的現實。同進士這里說“同”,其實卻是“不同”的。
這是一個安慰獎,比舉人高卻低于一甲二甲進士,官路上也會崎嶇許多。
而同進士還是最后一名…
這名次,估計會成為整個人生最大糟點,笑點吧?
不過周世昌對這呂華岱還真不錯呢!
這名次,還能弄進吏部。要知道吏部可掌管著官員的升遷,可是六部中最貴重的部門,口含天憲可不是說說的,是真正的天官吶!
就在左弗思緒飄逸的時候,那邊的呂華岱已是怒到極點了,“夠了!你說夠了沒有?!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還不快跟我回去?!”
“怎么?!心虛了?!你承認你跟這小賤人偷情了?!”
“一口一個小賤人…”
左弗冷笑了下,“難道你非要被本縣主掌摑才知尊卑嗎?”
“你敢?!”
“我有何不敢?”
左弗冷哼,“你既無誥命亦無德行,敢對我這個縣主動手,莫說是掌摑你了,便是今日在這大街上對你行杖刑也是使得!今日我看你父親的面子不與你計較,你也收斂著點,早日跟你家夫君回家去吧。”
“我要…”
“潑婦,閉嘴!”
呂華岱忽然伸手就是一個耳光下去,瞪著眼道:“你想害死我們全家嗎?!你們幾個死了不成?!還不將姑娘拉走?!”
幾個奴婢不動,呂華岱氣得哆嗦,“好好好,我一靠岳家生發的人的確沒資格使喚你們!你們不走,我走!”
“岱郎,岱郎!你去哪里?!”
呂華岱停下腳步,回頭望周玉娘,又望了望左弗,冷聲道:“昔年我貪圖權勢,棄了美玉撿了你這劣石,成親兩年,每日吵鬧,我不如死了干凈!”
“啊!”
周玉娘尖叫著追上去,“呂華岱!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你不要亂來!”
一場鬧劇在吏部衙門前迅速上演又迅速消散,留在原地的左弗也是唏噓。
當日看著頗為恩愛的兩人,如今怎成這樣了?
只是…
我為嘛又被圍觀了?
望著圍過來看熱鬧的人群,左弗感覺自己有些冤。
這都叫什么事啊?!得,還是早些回家看娘去吧!
上了車,趕到家已過了飯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