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惠似乎被夏宴清的詢問戳到了痛處,更顯傷心,滿面凄色的解釋:“婢妾…婢妾得知二奶奶將要和二爺和離,想著二奶奶和離回娘家,只怕夏家會對咱們府上不滿。婢妾不想二爺以后在仕途上經歷坎坷,就想在二奶奶離開之前,和她修好關系。”
說到這里,她用帕子掩面而泣,抽噎道:“大概是婢妾之前對二奶奶太過無禮,這么多天,婢妾想著法子討二奶奶歡心,二奶奶都是無動于衷。眼看著太醫復診的日子就到了…是婢妾太著急了…不要再追究了,婢妾真的沒事,只盼二奶奶不要生氣就好。”
徐清惠肩頭抽搐,無聲哭泣著,再也說不下去。
王晰聽徐清惠說的傷心,話語之間,都是為了他的將來考慮,不由得感動。顧不得房間里還有其他人,上前攬著徐清惠的肩頭,不住聲的安撫:“好了,好了,咱們都知道你是為了咱們府上好。可是,堂堂男兒,怎能靠委屈自己家眷鋪就將來的仕途?清惠你不用多想,我絕不會讓你受委屈就是。”
就像心容想的那樣,王晰并未理會夏宴清,視線在房間里掃了一圈,落在唐嬤嬤身上。
“嬤嬤是和她們一起來萱北堂的,幾個丫鬟都說,嬤嬤就走在她們幾人身后。嬤嬤看到的是怎樣的情形?”王晰問道。
唐嬤嬤之所以會被請進來,自然就是沖著這一刻來的。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唐嬤嬤則面顯為難,看了夏宴清,又看徐清惠,最終用滿含愧疚的眼神看一眼徐清惠,低頭回道:“算起來,奴婢只是個在各個府上討生活的下人,為著以后的生計,實在不好對此等事情發表意見。奴婢對不住徐姨娘、對不住夫人和大奶奶對奴婢的看中。”
說著,連連給劉夫人和徐清惠施禮,滿面愧色。
王晰冷笑一聲,看向夏宴清,譏諷道:“看來夏家果然勢大,這么明顯殘害人家子嗣的惡毒行為,居然沒人敢指證!”
面對一屋子人的惡意,夏宴清笑了,甚至還拍了拍手掌:“人常說,三人成虎。那句話是怎么說的?古人誠不欺我。這才一個人說話,另外兩個語焉不詳,夫人和大奶奶就把從未發生的事情放在我身上。讀書傳家的睿智和是非觀,我這個粗人算是見識了。”
劉夫人臉色難看。
袁氏則沉了臉,冷然道:“弟妹有話好好說,不要這么夾槍帶棒的,讀書傳家總是好事,不容你這么褻瀆。”
夏宴清并不搭話,也沒給她好臉色,又轉向唐嬤嬤,譏笑道:“其實嬤嬤沒必要這么謹慎,徐姨娘摔倒之時,只有我們六人在場。徐姨娘主仆三人口徑一致,我和心容則是自說自話,沒人肯信。嬤嬤表達的如此隱晦,不但得罪了我,徐姨娘也不會承嬤嬤的情,著實不劃算。”
唐嬤嬤皺眉,她雖然沒直接指明就是夏氏絆倒了徐清惠,可那暗指的意思也足夠明了。卻沒想到夏氏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沉得住氣。
只有氣憤、哭鬧、怒氣升騰,才能讓事情更加說不清楚。面對這么多人的敵意和指責,夏氏不見絲毫氣憤和委屈,場間冷靜一片。
渾水才能摸魚,她如此安靜,讓人怎么下手?
唐嬤嬤眉心緊蹙,冷淡說道:“奴婢只是照著自己的想法做事,沒有二奶奶那么多玲瓏心思。若奴婢的言行沒如了二奶奶的意,奴婢向二奶奶告罪,望二奶奶海涵。”
夏宴清一笑,“嬤嬤果然好坦蕩。只是很多事情嬤嬤并不明白,就這么糊里糊涂表明立場,著實不智。”
她招呼心容:“心容,起來吧,看來這里咱們是不能呆了。”
看著心容滿面憂色的起身,她轉向頻頻和袁氏交換眼色的劉夫人,說道:“我若心有不甘,完全可以把二爺拿徐姨娘的那副小畫,哄騙我空耗一生的事情宣揚開來。這件事足以說明二爺糊涂、徐姨娘狠毒,足夠讓他二人被人唾棄。我之所以沒對人提起此事,和徐姨娘一樣,也是不愿意父兄和王家結仇,仕途多一個敵手。”
她唇角露出譏笑,“同樣是為了家人的仕途考慮,徐姨娘的做法,真是為二爺和王家的將來考慮嗎?宴清怎么覺得,徐姨娘今日所作所為,其實是在二爺心里種下仇恨的種子呢。徐姨娘今日指控我殘害王家子嗣,而我執意不認,我父兄又怎么會和王家和睦?呵呵,王家人原來這么好哄。”
劉夫人和袁氏齊齊變色,王晰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
面對房間里坐著、原本持著審判態度的幾位,夏宴清一甩袖子,“既然這里危機重重,趁著天色還早,時間充裕,宴清這就收拾一下,回娘家去。對外只說因徐姨娘懷孕,宴清自請出府。”
“只是…若外界傳揚宴清曾對懷孕的徐姨娘不利…呵呵,宴清山野長大,又是和離婦,不怕丟面子,自會去公堂討說法。宴清時至今日,還是完璧之身,而徐姨娘卻已有孕,想來已經很說明問題了…王家家口簡單,尚且管的一團糟糕,書讀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說完,揮開門邊伺候的丫頭,帶了心容,揚長而去。
袁氏陰沉著臉沒動,劉夫人手里的帕子無力的揚了揚,終究什么話也沒說出口,再無力的垂下。
徐清惠掩在手帕后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夏宴清會如此干脆決絕的處理此事,甚至都不屑于分辨。
她原本想著,夏宴清年輕,面對如此莫須有的指責,一定會慌亂、憤怒,勢要講出一個是非黑白來。
事情就是這樣,越是憤怒、覺得自己受了不白之冤,就越會情緒失控,事情的真相也就越說不清楚。
她不需要夏家背這個惡名,她會在夏宴清情緒崩潰的時候,大度的退一步、甚至兩步,嚴詞責令青黛和碧藍改口,“承認”她們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可是,到了那種時候,就算青黛被斥改口,又有誰會相信這種話?王晰和王家婆媳,只會認為她心地善良、委曲求全。
王晰對夏宴清隱隱的動心,在這件事之后,也就煙消云散了。
可是…徐清惠恨恨的想,誰知道比她還小兩歲的夏氏居然如此老道,不做辯解、不生氣,就這么扔下幾句話走了。
有她這幾句容易引起歧義的話,不但劉夫人和袁氏會改變以往對她的看法,只怕王晰也會心中狐疑。
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