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韜和袁氏多年夫妻,自有默契。他一聽家里下人遞話過來,就知道袁氏一定有要緊事,卻不好明說。
否則,家里做了晚飯,這算什么理由,哪至于專門讓人帶話的。
所以,王韜今日回來得比往日早很多,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先去見過劉夫人,而是直接回了袁氏房里。
“她真這么說?”王韜緊擰著眉,語氣里很有些羞惱。
他是為了自己兩兄弟和王家的前程,不愿意得罪夏家,所以履行了多年前的婚約。這的確是向權貴低頭了。
可這件事無論遇到誰家,都是這個做法,絕無例外。
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怎能和家族興盛相提并論,而且,這也不是他王家趨炎附勢,硬要挨上去的,只是迫于無奈,履行婚約而已。
可是,被一個女子把實情戳破,還說出那樣尖刻譏諷的話,卻著實讓人心生惱怒。更令人著惱的是,夏氏這番話,是自己想明白的?還是有人這么告訴她的?
若夏家硬把這樣的一個女子塞給他家,還用這樣不屑的言語教導夏氏,那就欺人太甚了!
這時,往日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已遣退,房間里只有他們夫婦二人坐在榻上說話。
相對來說,袁氏還算冷靜,她給王韜斟了茶,溫言勸道:“大爺不用生氣,這也是話趕話趕出來的。若不是玉兒把夏氏擠兌的太緊,想來她就算心里知道,也不會說出來。”
王韜的臉色緩了緩,可心里還是賭了一口氣,窩著難受的緊。
袁氏繼續說道:“妾身找大爺回來,是想您和母親勸勸二弟,這夏氏不是個綿軟性子,二弟無論如何,也得哄著她點兒。他二人把日子過安穩了,才不枉咱們應下這門親。明日就是二弟陪夏氏回門的日子,今晚,二弟說什么也不能留在徐姨娘房里了。”
說到這里,袁氏也有些埋怨徐清慧。無論她多么的才貌雙全,終究年輕,一遇到男女情事,就失了分寸,到底欠了些大氣。
不論王家娶夏氏過門,還是徐氏以良妾身份進門,都是因為王家和夏家之前有婚約,夏家勢大,王家沒有根基和底蘊與之硬抗,只能妥協。
也就是說,所有的這些,都是為了王家和王韜兄弟的前程。
這個時候,若是徐清慧真是個明理大度的,她就應該主動勸王晰回新房去,把夏氏哄好了。
無論品貌才情,夏氏都遠不及她,她有的是時間和王晰親近,何必爭這一時的長短?
結果就是不能盡如人意,徐氏此時的表現,完全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兒家的小心思,根本不顧大局。
王韜也有些懊惱:“往日光顧著督促二弟讀書,對于人情世故,真是疏于教導了。”說著,起身道,“我去母親那里,喚他過去說道說道。還有玉兒,也得嚴加管教,你多費點心。”
袁氏忙跟著站起,應道:“妾身想著,玉兒那里,還是您先出面說說她,讓她知道,這不單單是后宅之事。然后,妾身再對她嚴加管教,這樣才能讓她足夠重視。”
王韜點頭。這個妻子,他是相當滿意的。所以,才分外覺得對不住二弟,明知夏氏配不上二弟,做不到相夫教子,卻也只能娶進家門。
劉夫人和王韜把王晰喊去,掰開了揉碎了,好一番勸導和約束,當天晚飯后,王晰百般不情愿的進了位于秋月苑的新房。
這在夏晏清的意料之中,明天是回門的日子,若王晰依然滯留在徐清慧房里,他們不怕夏小娘子回家告狀嗎?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說,夏珂和夏家對王家還是很有威懾力的。王家慢待新嫁的夏家女兒,誰知道會不會引申到蔑視夏家呢?
她有準備,所以一聽丫鬟報進來,說二爺回來了,臉上立即堆起滿滿的笑容,就迎了上去:“二爺您可回來了,可想死妾身了,快進屋里坐。”
王晰一腳踏進外間屋子,就聽到這么一嗓子,頓時毛骨悚然,身體甚至真的抖了抖。
這女人…天吶!這哪里是正經女人能宣之于口的話?父親您在天有靈,您這是給兒子定下一個什么女人嘛?
劉夫人和王韜費盡口舌、諄諄教導,讓王晰強行筑起的心理建設,在聽到這一嗓子之后,瞬間崩塌。
夏晏清當然知道怎么讓王晰不舒服,她見王晰腳步一頓,更是靠上來:“二爺您吃晚飯了嗎?妾身伺候您凈手吧,咱們讓廚房再做了飯菜上來,讓妾身把昨日欠下的飯菜和情分都給您補回來。”
這下不但王晰受不了,連李嬤嬤和心淑三人都心里發涼,二奶奶這是瘋了嗎?這種熱情…太過了,更留不住二爺啊。
王晰看著身著大紅家常衣物、瘦骨伶仃的女子湊上來,心下更是厭惡,急切之下,伸手指著她,皺眉喝道:“站下!你這是什么樣子?正經人家的女子,有你這樣的嗎?簡直,簡直…”
他猛地想起母親和大哥的叮囑,咬了咬牙,硬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下去,轉而斥責李嬤嬤:“岳母把你安排給二奶奶,你就是這么教導她的?把她教成這種無恥樣子?!”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子,竟然饑渴到這種程度,她把娘家和夫家的顏面全都丟盡了!
李嬤嬤和兩個丫頭也沒想到,剛才還好好的二奶奶,怎么二爺一進門,就變了個樣子。就算您鐘情于二爺,可您一個女子,怎么的也應該含蓄一點啊!
李嬤嬤還只是愕然,心淑和心秀已經臊的臉都紅了。
夏晏清看著李嬤嬤和兩個丫鬟的怪異眼神,也有些心虛。戲不能演的太過,否則被娘家人知道了,她也著實不好交代,更不要說日后博取同情心了。
其實,新婚之后不和王晰同房,還能讓自己不理虧,這個尺度還是挺難把握的。
一方面,為了將來,她一定不能和王晰有過深的瓜葛。另一方面,她又不能做的太過,不能表現的太過離經叛道。
不論古代還是現代,其實每個人都在各種不同的夾縫中,為自己掙得一線或者更多生機。
活在世上的人,不論身份有多高,能真正站在毫無顧忌頂端的人,其實少之又少,甚至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存在。
而她這個穿越者,不想像這個時代所有女子一樣,安守本分的消磨掉一生時光,就需要一個不被人詬病的環境,借助她能借助的勢力,謀求自己異于尋常女子的一席之地。
若是讓娘家、婆家和世人都斷定她冥頑不靈,成了眾矢之的,那她以后的日子,只怕就舉步維艱了。想像過去那樣,過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是絕無可能的。
“那個,我只是看見二爺回來,太過高興,所以才失言了。”夏晏清頗有些心虛的解釋。剛才那幾句話,雖然成功的讓王晰更加討厭她。可是,那樣子,似乎和電視劇里面不正經女人的口頭禪如出一轍哦。
人若是和人不對路,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夏晏清自認她這認錯態度,已經是相當懇切,她還生怕王晰會對她有所改觀。
可王晰聽到解釋,卻又想歪了。
在他看來,這個女子就是不知道羞恥。
他回來有什么可高興的?不就是想著圓房的事情嘛。男女之間,若是兩情相悅,那種事情就是閨房之樂。若兩廂厭棄,或者是被迫為之…那就令人作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