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搖搖頭:“他會觀望。”
“觀望?”江婆子不解。
沈彤笑而不答。
楊錦軒是太皇太后點名捉拿的要犯,飛魚衛指揮使李冠中行事一向妥貼,萬眾矚目之下,他便更加妥貼。
楊錦軒被押回京城的那天,他上了枷鎖坐在囚車里。
幾乎整個京城的百姓全都出來圍觀,囚車所行之處被擠得水泄不通,順天府的衙役們根本不夠用的,順天府尹不得不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出來維持秩序,以免民情激憤,有人會對楊錦軒不利。
楊錦軒雖然已為人犯,可他的背景太深厚了。無論他是被砍頭還是下大牢,那都是飛魚衛的事,可若是死在大街上,順天府尹的烏紗就保不住了。
即管如此,可是楊錦軒的囚車剛剛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人群里一個婆子高聲喊道:“打死這個殺死自家叔父的畜牲!”
話音剛落,一個臭雞蛋就朝著楊錦軒飛了過去。
負責押送的飛魚衛對于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何況那臭雞蛋是從遠處扔過來的,根本就不會打到楊錦軒身上。
可是他想錯了,不但那枚臭雞蛋打到了楊錦軒臉上,接下來的幾枚也全都打個正著,且,這些臭雞蛋都是打在同一個地方,就是楊錦軒的眼睛上!
一枚雞蛋沒有多少重量,可若是以極快的速度從遠處扔過來,卻和一顆石子沒有區別。
第一枚臭雞蛋砸到楊錦軒眼睛上時,他沒有防備,只覺眼睛上猛的被撞了一下,接著便有滑膩膩臭哄哄的東西流了出來,楊錦軒下意識地想用手去擦,可是他的手被綁在囚車里面,只露出腦袋和脖子在外面,不但手不能動,整個身體也動彈不得。
正在這時,第二枚第三枚臭雞蛋接踵而來,楊錦軒再也顧不上那東西臭不臭了,他的雙眼鉆心般疼痛,他大聲嘶吼,可是越來越多的東西向他扔過來,不但有臭雞蛋,還有菜葉子,五城兵馬司的人過去推搡扔東西的百姓,其中一個婆子大聲尖叫:“出人命了!官府打死人了!”
人群頓時亂了起來,剛剛還在看熱鬧的百姓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跑,有人摔倒,有人跑掉了鞋子,有人甚至把五城兵馬司的人撞倒在地,好不容易讓出的道路重又堵塞起來,飛魚衛的車馬無法前行。
飛魚衛指揮使李冠中面沉似水,憑經驗,他感到陣陣不安。
他摘下腰間繡春刀,對手下吼道:“全部戒備!”
順天府尹擔心楊錦軒死在大街上,李冠中同樣不想讓楊錦軒死在自己的詔獄里。
但是,與讓楊錦軒死在詔獄相比,他更擔心楊錦軒會被人趁亂劫走。
十幾名飛魚衛持刀護在囚車周圍,蓄勢待發。
忽然,囂鬧的人群里飛出幾點寒星,李冠中大叫一聲:“小心暗器!”
可是已經晚了,擋在囚車前面的三名飛魚衛全部倒地,他們的咽喉上各有一枚銅錢。
竟然是銅錢鏢。
好霸道的暗器!
李冠中不是沒有見過用銅錢做暗器的,但是練得如此霸道的卻不多見。銅錢不是飛刀和飛鏢,必須要有十分的暗力才能一擊致命。
這個人不但用銅錢打死了,而且還能嵌進肉里,更能一次就打死三個人,這絕對是暗器名家。
若是真刀真槍的動手反而不怕,這種敵暗我明的狀態卻最讓人難受。
正在這時,人群發生了變化,剛剛還亂成一團的百姓們忽然向兩邊讓開,有的沒有來得及躲開的,剎時發出一聲慘叫。
只見一隊人馬向這邊疾馳而來,有的百姓被馬蹄踩到,哀號陣陣。
看到來人,李冠中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來的是楊大公子楊錦程,緊隨其后的是楊五公子楊錦庭。
“快看,是護國公世子!”
“哎呀,護國公世子和楊錦軒不是兄弟嗎?他是來給弟弟撐腰的吧?”
“怎么會呢,楊四老爺是他們共同的叔父,楊錦軒是殺死叔父的兇手。”
楊錦軒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他聽到了馬蹄聲,他也聽到身后的飛魚衛喊了一聲楊大公子。
楊錦軒冷笑,吼道:“楊錦程你這個無恥小人,來看老子的笑話是吧?我(操)你......老子若是出去,第一個就宰了你!”
楊錦軒不傻,那日在道觀里發生的事,只有他和季四爺的人知道,季四爺看中的是利益,他們之間有協議,季四爺絕不會出賣他,所以一定是京城楊家的那些人,他們嫉忍他,想要奪走他們父子千辛萬苦得到的一切。
老護國公楊鋒和護國公楊敏自視身份,不會親自去做這種事,那么這件事的幕后黑手,除了楊錦程這個王八旦就不會有別人。
難怪前些天在城門口,楊錦程對自己虛于委蛇,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在醞釀此事了。
此刻,楊錦軒的雙眼鉆心的疼,疼痛讓他頭暈腦脹,心里積壓已久的怨氣也在此時爆發出來。
他已經給父親六百里加急送了信,父親一定會來救他的。
他不怕,他誰也不怕,剛剛他已經聽到飛魚衛的慘叫聲了,是父親派人來救他了,只要回到燕北,無論是楊鋒還是飛魚衛,誰也不能奈何他。
眼前是一片血霧,楊錦軒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憑借聲音的方向來分辨。
他聽到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楊錦軒,到了今時今日,你竟然依舊執迷無悟,你弒長殺叔,大逆不道,你在魁星樓當街打人,污辱圣賢草菅人命,就憑這幾條大罪,你就罪該萬死,我今日前來,是替祖父告訴你,從今以后,你不再是楊氏子孫,楊氏一名忠烈,忠君愛民,沒有你這樣的不消子孫,祖父已經開了祠堂,將你的名字從宗譜上除去。”
說到這里,楊錦程轉過身去,面對百姓們,這些百姓原本都跑開了,這時卻又聚集回來。
楊錦程一字一句地說道:“錦程方才來得匆忙,傷到各位鄉親父老,今日凡是受傷的,都由我楊家負責。”
說著,他對跟在身后的楊錦庭說道:“輕傷的每人二十兩,重傷的每人一百兩,魁星樓的那位老人家,聽說已經亡故,給他的家人送一千兩銀子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