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蕭韌轉身,把石板蓋好,一回頭,沈彤不知從哪里搬來一塊大石頭,正喘著粗氣站在他身后 蕭韌把石頭接過來壓在石板上時,清清楚楚看到沈彤的身子晃了晃,險些摔倒。
她只有八歲,那塊石頭對她而言太大也太重了,
“小心壓得你不長個子了。”蕭韌說完,想起沈彤好像也這樣說過他,他咬咬牙,對自己很不滿意,顯得他睚眥必報了,她一個小孩,配嗎?
走出山洞,蕭韌便向庫房跑去,他來過這里,沈彤找的那個小窩看上去很舒服。
身后傳來呼喊聲:“走水了,走水了,碧波園走水了!”
蕭韌轉身,就看到沈彤正向相反的方向跑去,雙手攏在嘴邊,喊得聲嘶力歇:“走水啦,快救老公爺!”
幾只寒鴉被驚得飛起,拍著翅膀飛進黑夜。
寒雨夾著冰粒紛紛揚揚,喊聲劃破夜幕,滿園皆驚。
蕭韌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繞過假山,消失在他的視野。
蕭韌深吸一口氣,也把雙手攏到嘴邊:“快去救火,快去救火!”
一大一小兩個稚嫩的身影在黑夜里奔跑,一扇扇窗戶從里面推開,接著,人們從四面八方蜂擁而出,走水啦,救火啦,碧波園里走水啦。
天啊,那是碧波園啊,老公爺的園子。
那園子位置偏,離得遠,站在這里看不到火光,可是這會兒怕是已經燒起來了吧。
護國公府畢竟不是尋常人家,危急關頭管事們還是有條不紊,指揮下人們拿了水桶往碧波園奔去,好在碧波園三面環水,就地就能取水,只是這會兒凍了冰,不過那冰結得不厚,用扁擔就能敲碎。
越來越多的人被驚動,越來越多的喊聲在夜空中回響。
住在前院的府衛全都過來了,當值的不當值的有六七十人。
可惜護國公府占地遼闊,很多府衛都在別處,一時半刻得不到消息。
護國公府沸騰起來了,真是多事之秋啊,五老爺尸骨未寒,老公爺的園子就走水了,這是怎么了?老天爺不是一直都在眷顧著護國公府嗎?大小姐開春就要進宮了,現在不能再出事啊。
德善氣急敗壞地從山洞里出來,出洞的時候,他剛推開上面的石板,就有一塊大石頭滾落下來,洞口狹窄,他避無可避,大石當頭砸下,他急忙掉頭滾落石階,那石頭跟著掉進洞去,在石階上滾了兩下,這才消去下墜之力。
即便如此,德善的臉上還是留下幾道劃痕,那是躲避大石時被粗礫的石階擦傷的。
雖然已逾五旬,但德善保養得宜,白面無須,皮膚如女子般細膩。
因為他長得白,這幾道劃痕就顯得特別明顯,護國公府里早已燈火通明,德善顧不上阻止要去救火的家丁們,他在人群里穿梭,頭發散亂,臉上血跡般般,猙獰而凄慘。
有人認出了他,驚呼道:“善爺受傷了,快,善爺受傷了!”
善爺?
德善?
老公爺身邊的德善,碧波園的大主管德善啊!
是啊,就是德善啊,德善雖是奴才,可是派頭比起府里的老爺們也不差,仙風道骨宛若嫡仙一般,可現在滿臉是血,都要認不出來了。
這是從碧波園里逃出來的吧,碧波園的火太大了!
也只是安慰幾句,更多的人往碧波園而去。
累了一天的三老爺楊儉、四老爺楊訥,連斗篷都沒穿,披著袍子就跑出來了,衣裳都被打濕了。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人群里響起:“三老爺,小的剛從碧波園過來,還是去請五城兵馬司吧,咱們的人手不夠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平時養著五城兵馬司的那群少爺兵干嘛的,用他們的時候到了。
“快,來幾個人出府通知五城兵馬司,讓他們來救火,這種事情不叫他們,我們的人哪里夠用!”
三老爺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人往府門而去,這是大事,當然要通知五城兵馬司。
“快看,火,火啊!”
有人尖叫,有人去看,果然有火光,沖天的火光。
“那不是碧波園的方向,還有地方走水了。”
“是后宅,是后宅!”
后宅也走水了?后宅里除了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還有大小姐,未來的皇后娘娘啊!
“快去報官,快去,余下的兵分兩路,老四,你帶人去后宅,其他人跟我去碧波園!”
三老爺帶頭往前跑去,身后好像有人在喊“不要去”,混帳啊,不要去救火嗎?你是想死嗎?
德善喊得聲嘶力竭,他的聲音被更多的聲音淹沒,隱約之中,他看到有人往府門的方向去了,那是去報官的,報官要用這么多人嗎?怎么還有小孩子?
小孩子!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呼喊聲響徹夜空,德善徒勞地向大門追去,前面的人不知說了什么,幾個人迎上來攔住他:“善爺,讓小的們去就行了,您受傷了。”
德善再去看時,那兩個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德善氣急敗壞,奶奶的,哪里來的兩個小畜牲,整個晚上,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張四兒?
早知道就留下張四兒的狗命好好審審了,自己一掌拍下去,張四兒的五臟六腑都被震碎,早死了。
護國公府的熱鬧持續到半夜,因為真的走水了,只不過不是在碧波園,而是在后宅,離大小姐楊蘭舒的院子不遠,一棵老樹被燒了,好在搶救及時,又是雨雪天,只燒了一棵樹,沒有連成片,更沒有波及大小姐的院子。
這是一場虛驚,只是虛驚。
但這是被人算計后的虛驚。
是誰第一個說走水的?
沒人知道,只是聽到有人在喊,接著就是越來越多的人在喊,接著前院里的家丁和兵卒全都出動了。
三老爺楊儉和四老爺楊訥土頭灰臉,是他們指揮人去救火,也是他們派人去請五城兵馬司的。
明天早上,護國公府的笑話就能傳得街知巷聞,五城兵馬司的這些閑得蛋疼的家伙,正愁沒有樂子可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