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府正在辦喪事,出出進進的都是來吊唁的人。
夠資格來吊唁的人,非富則貴,好心的太太小姐也不少。
雖然護國公府時不時會有人出來驅趕圍在外面看熱鬧的人,但是這些乞丐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撥走了,又來一撥。
這幾個乞丐,之前沒有來過。
沈彤在這里轉悠了三天,除了留意進出楊家的人,她也在留意在楊家附近出現的人。
這是她的本能,前世從小訓練出來的本能。
雖然這幾個乞丐和其他的一樣,衣衫襤褸,臉上臟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但是沈彤還是可以肯定,這是三天里,他們第一次在這里出現。
一、二、三、四、五、六,總共六個人,六個差不多高矮,就連胖瘦都是差不多的乞丐。
沈彤和芳菲手牽手,默默從乞丐們身邊走過。
她們已經脫下了深紅淺紅的衣裳,這會兒一個穿湖藍,一個穿墨綠,這是在京城里買的,都是京城小孩愛穿的樣式。
沈彤的眼眸瞥向那六個人,六人站得筆直,其中有三個人,右手緊緊抓著腰側的破衣裳。
這是慣使刀劍之人的習慣。
他們經年累月都是這個姿勢,即使此刻身邊無刀,他們也會這樣。
“小姐,干嘛走這么快啊?”芳菲快要跟不上了 為什么?
當然是這里快要出事了。
東安胡同又恢復了方才的喧鬧,給楊世子讓出的道路重又堵上,不能進去的下人們三三兩兩聊著天,甚至還有人玩起了骰子。
里面在辦喪事,可是這和他們有什么關系?有關系的是自家大人,自家大人又多了一個向楊家示好的機會而已。
沒有人注意到這六名乞丐,就連時常出來趕人的楊家門房這會兒也沒出來。
世子爺回來了,府里還有很多事,至于外面的人啊狗啊,哪有時間去管。
沈彤忽然不想走了,她掏出一錠銀子塞給芳菲,道:“你先回客棧,餓了讓客棧伙計去給你買來,這兩天你不要出門,我交了十天房租,就在客棧里等著我。”
“小姐,你呢?”芳菲有自信,小姐不會不要她的,可是小姐要去哪里?
“我要去辦點事,帶著你不方便,你記著,如果到了該交房租的時候,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出城去三里莊,在那里等著他們四個人,記住了嗎?”沈彤說道。
芳菲扁扁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沈彤摸摸她的小腦袋:“乖了,快走吧,管好自己,別讓拐子把你拐走了。”
芳菲噗哧笑了出來,眼睛里還有淚。
打發走了芳菲,沈彤便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起來。
這是她早就看好的,可是那時她并沒有想到要怎么去做。
現在她有辦法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又有乞丐過來,這些乞丐高矮不一,有瘦小枯干的老者,也有人高馬大的壯漢,可是無論是老是少,乞丐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只要他們站在那里,便會不由自主地彎腰,有人是彎成一張弓,有人是微微彎下,但是無論是哪一種,他們都會彎腰。
他們是真正的乞丐,常年彎腰乞討的乞丐。
而那六位身姿筆挺的大爺,你們不是。
沈彤想笑,也不知道這六位的主子,是從哪里把他們找來的,就連高矮胖瘦都差不多。
肯定不是死士營的人,死士營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當然也是有高有矮,死士是用來殺人的,隨時準備去送死,又不是擺在那里為了好看。
好看的是皇帝身邊的金吾衛,那是皇帝的臉面,當然要好看。
皇帝的臉面?
沈彤腦子里有什么一閃即逝,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仔細去想,卻又想不起來了。
新來的乞丐看到那六個乞丐,立刻就有了敵意,這是他們的地盤,雖說被轟走幾次了,可是這地盤就是他們的。
再說,這幾個人從沒見過,一看就是新來的。
于是,沒過一會兒,兩撥乞丐就打起來了。
先是罵街,罵得很難聽,每個人的祖宗幾代都被叫出來開罵。
罵到動情處,有人撲上來開打,你抱我的腰,我踩你的腳,十幾個乞丐扭打在一起,過往的人捂著鼻子紛紛避開。
這些要飯花子膽子也太大了,護國公府門前也敢打架,是不要命了嗎?
不過想一想,護國公府還真不會要了他們的命,頂多就是打一頓轟開。
打他們都嫌臟。
眼看這些人打得不可開交,終于有人走過來驅趕了。
“滾滾滾,你們這群雜碎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跑到這里打架,不要命了,快滾!”
沒有人理會,這些人在拼命,拼命啊,誰會理他!
來人不高興了,大聲呼喝,更多的人過來幫著一起轟人,他們都是在外面等候主家的下人們,閑著也是閑著,看了一會兒叫花子打架也看煩了,該過來轟人了。
可是這些人根本不聽,還是在打。
兩個抱在一起扭打的叫花子一起倒在地上,就在地上滾了起,向著正在高聲謾罵的一個人滾過去,絆到那人腿上,那人措不及防,被撞得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他從地上爬起來,罵了一聲:“你們是不想活了!”
揮拳向撞倒他的乞丐打了過去。
有人幫他,有人來勸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來只是想轟人的這些人,就和那些乞丐打了起來。
打架的人越來越多,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護國公府的人終于出來了,拿著齊眉棍,這是來打那些乞丐的。
他們好不容易撥開打架的人群,看到穿破衣裳的都打,乞丐們鬼哭狼嚎,沖破圍觀人群,四散逃去,剛才還打得不可開交的乞丐們,轉眼間就跑得一個不剩。
參于打架的都是其他府里的人。看著他們一個人披頭散發鼻青臉腫的樣子,護國公府的人很是不屑,真沒規矩,太沒規矩了。
沒有人留意跑開的那些乞丐里都有什么人,乞丐嘛,都是長得一個樣子的,又臟又臭,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