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心中就不痛快,覺得王永珠搶了自己的鐲子,此刻聽張婆子大言不慚,那心頭的活一下子就壓抑不住了,宋重綺冷笑道:“親家太太說話好大的口氣,莫不是到京城里聽了那么幾句宮里德妃娘娘得寵的話,就做起跟德妃娘娘有舊的夢了吧?”
“這話在那些小門小戶里吹噓兩句也就罷了,可在咱們國公府,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德妃娘娘是什么樣的人物,能認識你們?還賞賜東西給你們?這話親家太太在咱們家說說也就罷了,出去可千萬管住嘴,免得惹人笑話!”
“別人不會說你們沒見識,只會笑話咱們國公府呢!”
宋重綺心中有氣,那語氣自然就不好,格外的尖酸刻薄些。
屋里本來還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場。
高氏再溫柔和善,臉上也掛不住了,沉下臉來,狠狠的刮了一眼宋重綺。
宋重綺這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造次了,這滿屋子都是長輩,怎么也輪不到她一個還沒出嫁的閨女說話。
一張臉頓時羞得紫紅,哀求的看著高氏。
高氏到底念著這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名聲要緊,因此就想打個圓場:“親家太太,這是我們府的大姑娘,她還小不懂事,說錯了話,還請親家太太多擔待。”
一面就回頭給宋重綺使眼色:“還楞著做什么?還不上來與親家太太和你大嫂賠個不是?”
王永珠臉色早就沉了下來,宋重綺這般打張婆子的臉,高氏居然就想這么輕輕揭過?別做夢了!
“夫人,不知道這大姑娘今年多大了?”王永珠緩緩的站起身來,看著宋重綺問。
高氏一愣,袁姨娘就搶了出來:“大姑娘今年才滿十七歲,到底年紀小,說話不知輕重,還請大少奶奶和親家太太,大人有大量,就饒過她這一回。”
張婆子進國公府,就只打算讓國公府的人受氣,可沒打算自己受氣。
當下也就接過話茬:“這大姑娘都十七了,許了人家了吧?”
袁姨娘摸不準張婆子和王永珠要說什么,只得道:“已經許了人家,明年就要出門子了。”
張婆子頓時從椅子上豁然起身,腰一插,指著宋重綺噼里啪啦就開始罵了:“我呸!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要出門子的大姑娘不老老實實呆在房里繡嫁妝,跑出來摻和這隔母的兄長嫂子家的事情?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虧得這還是大戶人家國公府的姑娘呢,當著當家夫人的面,就敢罵親家的長輩?這是誰家的規矩?你們國公府的規矩?我雖然是個鄉下來的婆子,也要出去問問去,看看滿京城里,誰家有這樣的規矩?”
“自己沒見識,沒見過德妃娘娘,也沒得過德妃娘娘的賞賜,還不準別人得德妃娘娘的青眼?我家閨女能干又有福氣,你這樣的連給她提鞋都不配,自然入不了宮里娘娘的眼!要怪就怪你自己沒本事,不然親爹可是國公爺呢,連德妃娘娘的賞賜都沒得過!要是我,羞也要羞死了,還舔著臉說別人?呸!也不瞅瞅自己那樣,心里沒點數?”
“這話傳出去,人家自然不會笑話我們,我們行的正,坐得直!全憑自己的本事入了德妃娘娘的眼!要笑話自然也笑話你們國公府,這千金萬金的大小姐,說話行事比咱們鄉下最無腦的潑婦都不如呢!”
“我明兒個就去街上打聽去,我倒要看看誰這么倒霉,定了你們家大姑娘,我得給這大姑娘未來的婆家門口放兩掛鞭炮去,替他們去去晦氣,問問他家是不是祖墳位置不對,咋要娶上這樣的媳婦?”
滿屋子都被張婆子這叉腰罵街的架勢給鎮住了,鴉雀無聲的聽著張婆子罵完,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宋重綺到底沒嫁人,臉皮薄,哪里聽過這樣粗俗的話,只覺得臉皮和渾身的衣裳都被這些如鋼刀一般的話語給一層層的剮了下來,無地自容。
只捂著臉,鉆進袁姨娘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姨娘姨娘,我不活了,我沒臉見人了”
袁姨娘又氣又急,摟著宋重綺哄了兩下,拉著她就給高氏跪下了:“夫人,求夫人給我們母女做主啊!這是要逼死我們大姐兒啊,這話要傳出去,不僅我們大姐兒活不得了,其他幾個姑娘也沒臉做人啦”
袁姨娘到底是從丫鬟起家的,伺候了高氏多年,知道高氏別的還罷了,最是注重國公爺和國公府的名聲,因此不提別的,就提府里其他姑娘的名聲,也是想拉另外生了兩個閨女的孟姨娘下水。
高氏真是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面,一時也有些懵,尤其是明明看起來還好好的張婆子,怎么突然就罵人了呢?
聽了袁姨娘的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正要開口。
王永珠先說話了,“這位姨娘說話可真有意思,這大姑娘先不要臉,一點規矩都沒有的就敢辱罵長輩,這樣的家教,這樣的性子,還能有什么名聲?就算糊弄著嫁出去了,時間久了,婆家能不知道?”
“知道的就說這是國公府大姑娘自己性子不好,和國公府不相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國公府跟人家有仇,嫁個這樣的姑娘過去,這是要害人家一家幾代呢!”
“那個時候才是連累府里其他兩位姑娘的名聲呢。到時候其他兩位姑娘要出嫁,誰還敢要,都要懷疑是國公府跟他們家有仇,特意將姑娘養壞了,嫁到他們家去禍害去呢!”
“到時候,不僅其他兩位姑娘的名聲壞了,國公府的名聲也壞了!別說嫁姑娘了,只怕那像樣的媳婦都娶不進來了,豈不是耽誤了其他幾位少爺?”
“依著我說,姨娘真要疼大姑娘,就該好好教導大姑娘,這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的好!夫人,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說完,笑瞇瞇的看著高氏。
其他幾個姨娘并上宋重鈞的媳婦阮氏,都一齊低下頭去,哎呦我滴個親娘耶!這是哪里來的母夜叉啊?
聽聽這話,聽聽這說話的語氣,我滴個乖乖,這竟然是要替夫人當家作主的意思了。
一時都大氣不敢出。
屋里一片沉默,只留宋重綺嗚咽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