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睿凝目,片刻后把卷宗合上:“端王跟靈帝是兩個性子,他們的母親是宮里的德妃,不太得寵,過世的比較早。
“端王是哥哥,很是沉得住氣,靈帝也擅偽裝,但是大約小時候受守冷眠,那股子玉望卻藏不得那么嚴實。
“靈帝這個人,玉望強,疑心重,似乎跟誰都不太合拍,哪怕跟端王這個親哥哥也如是。
“但是縱觀起來,靈帝對端王還是在所有的人里相對而言比較好的,原本端王的封地是在嶺南,靈帝上位后,就把他改到了滄州。”
“這么說來靈帝待這個親哥哥還的確不錯。”晏衡道。
滄州比南蠻之地要富庶,再者也離京城近,雖然這點看上去并不算什么,但是相較于靈帝的個性而言,真可謂是開恩了。
李存睿說到這里,眉頭也輕輕蹙了起來:“他對端王不錯,除了血脈同源的原因,可能還因為靈帝在奪嫡時端王給他出了點力。
“靈帝上位的時候,手段頗不光明,不光是殘忍對待大皇子趙拘,還逼迫先太子妃到英宗病榻前跪請傳位,而據說先太子妃就是端王擄到靈帝面前接受脅迫的。
“可以說,兄弟倆都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是相對于奪嫡這種大事而言,又不是什么可值得特別說的。”
奪嫡也是奪命,若是還講究風度手段,那就不算“奪”了。
“所以端王這個人,沒什么值得憐惜的。”晏衡道。
“當然。”李存睿蹙眉片刻,而后站起來道:“走,我們去趟宗正院!”
“宗正院有線索?”晏衡隨之站起來。
“我們去查查端王流放去漠北的三個兒子。”李存睿拿起折扇邊出門,邊說道:“端王是靈帝的哥哥,靈帝是太子病逝幾年后上的位,他上位時端王已經有四個兒子。
“除了最小的那個未滿十歲,跟著其母被囚在端王府,其余三個都已在十五歲往上了,當時全被流放去了漠北。
“我們接手朝廷的時候,當時宗正院交上來的靈帝這支的宗室名冊上記載著端王流放的子嗣死了兩個,后來剩下的那個已經被皇上下旨安頓在榆林,前陣子聽說已重新娶妻。
“至于囚在端王府的這個,我們打到滄州的時候,被囚了十幾年的端王府的女眷死的死瘋的瘋。
“那會兒靈帝基本棄守滄州,我們把他們都放了出來,那最小的孩子拖著一頭長及地的頭發,本該有二十多歲了吧,但身量細瘦,羸弱不堪,如今也放去漠北跟他哥哥住在一起。
“早前我對兩家先祖和鄭王府的事已經有了新的推測,既然裴寂給出的證據無假,那么就只能是有人背后作祟。
“若此人是靈帝,那么他可以直接李晏兩家下手,而不是反過來還替他們平反,除靈帝之外,又能讓靈帝有所信任的人,端王可以算一個。
“如果端王是這個人,那么他流放去漠北的幾個兒子就不能不關注了。”
李存睿說著停在廡廊下,招手讓金旺去備馬,然后把早前跟李南風聊過的內容也告訴了他。
晏衡也跟著停步:“給咱們兩家平反是在什么時候?”
李存睿深深看向他:“就在端王犯事的翌年正月。”
李南風這幾日打發侍衛在城里打聽水痘病患,也有點眉目,比如最先就打聽到城南外頭兩個村子最近都有孩子長痘,不過范圍不廣,也沒有傳到周邊村子。
但沒幾日城西也有病例了,而且還死了個小孩兒。
至于城里,目前倒沒有聽說,但這也是遲早的事,因為城防自從姜圖抓到之后,已經放松了些許,如今進出幾道城門的人都多得很。
李南風近日反正也不出門,就讓侍衛沒事兒在城里晃悠著。
剛聽李勤那邊來人說晏衡來了,她就到了三房。
又說晏衡往李存睿書房來了,正要去書房,又說晏衡隨著李存睿出了門去,追到門下,剛好就見到他們倆一路背影…
宗正院的事務不忙,宗令魏士楷每日雷打不動午前下衙,回家享福。
午飯后剛準備歇會兒,管事來報說太師和靖王世子往宗正院去了,衙門里來人請他趕緊過去,嚇得他一骨碌自床上爬起,頂著大太陽又回到了衙門。
朝廷案錄都存放在國史館,但因為前朝宗室還有人在世,關于他們的宗族繁衍等便歸于宗正院管。
李存睿與晏衡已經在與輪值的官吏查問端王府的記檔,見魏士楷到來,便直接讓他去取了出來。
“長子趙柯,次子趙旸,三子趙廷,四子趙瓔。現存于世的是趙柯與囚禁放還的趙瓔,死于野外狼牙之下的是趙旸,死于風寒急癥的是趙廷。”
晏衡指著頁上某處,抬起頭。“趙廷死因有據可查,但這個趙旸卻是死于意外!”
而且是死于野外狼牙之下,打過仗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要動手腳并不是不可能。
李存睿凝目良久,合上書冊:“三人流放時都已年滿十五歲,這個死于意外的趙旸排行為二,那么至少當時有十六七歲了。——去查他的年齡!”
晏衡看向魏士楷,魏士楷雖然不明白他們在干嘛,但聽到這兒他即刻擰著胖墩墩的身子去取冊子了。
冊子取來,魏士楷已經翻到了某頁遞上來:“十八年前趙旸被流放時,是十七歲。還沒去到漠北就死了,趙廷死于三年后。”
晏衡接了冊子,旋即與李存睿對上了目光…
晏晗蒙詔回京省親是十九年前八月,鄭王府血案是在冬月,翌年晏晗與李灼相繼出事,而在這一年的冬月,靈帝又以觸犯宮規的罪名囚禁了端王,再第二年的正月,李晏兩家被平反…
流放漠北的趙旸死于野狼嘴下,并且是在去往流放之地的半途,而時隔數年,與滄州隔著山長水遠的魏王府,忽然來了個本事奇大的韓拓。
魏王兵敗而亡,正在蜀中瀘州蜇伏的裴寂,這時候則被韓拓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