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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比翼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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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住殿下!”張鴻立即嘶聲喝令,牙兵們張起盾牌,砰砰一陣槍聲響過,那幾個擋在最前面的士卒全都倒了下去。

  顧天鳴不假思索就想拉住徐智興后退,他的左手握著長劍,右臂——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的右臂已經被廢,完全不能使力。

  反倒是徐智興拽住了他的衣袖,扯著他迅速往后退卻:“當初孤王就該將你留在江都啊。”

  時值正午,陽光和煦,此日小滿,天氣漸暖之時,徐智興的話語卻滿是悲涼之意。顧天鳴尚未答話,反身替他們開道的牙兵們幾聲悶哼,又有人中槍倒地。

  街市的三岔路口,同樣也涌出大隊唐軍,這是臨海軍第五師的官兵,由巡檢杜士仁率領著趕了過來。兩支兵馬前后夾擊,通向南城門的這條南大街,迅速變為一片殺戮場。

  從臨沂西城門至東城門,一條寬闊的東西大街之上,滿是唐軍官兵,四處掃蕩守軍殘部。府衙、江都王邸、糧倉、兵營等要緊之處,也陸續被唐軍占領。城中近兩萬百姓,皆閉門不出,心驚膽戰地等待著。

  張鴻連同擔任選鋒的牙兵都已被密集的排槍射倒,南大街上布滿了吳軍士卒的尸體,那些還未死去的,也躺在地上,氣息奄奄地低聲哀號著。四處彌漫著血腥氣,徐智興和顧天鳴,被忠心死士護衛著,復又退入文昌祠。

  徐智興眼角余光瞥見了那座城內最高的建筑,沂州塔。一時間,初入臨沂城時,自己意氣風發登塔遠望的情形,又令他有些恍然失神。

  他聽見顧天鳴正在和軍士們商議:“不,只能設法從南門突圍,北面東面,就算能出城,咱們也過不了沂水。總之,得先設法再召集人手——”

  轟的一聲巨響,祠堂的門被炸開了,唐軍竟然開始使用霹靂彈。一伍士卒出現在門口,五支步槍齊聲射擊,瞬間又撂倒了好幾人。

  牙兵們齊聲暴喝,弓弩俱發,羽箭嗖嗖飛過,這幾個步槍兵幾乎同時中箭,其中兩個立即陣亡,另外三個則迅速退走。

  文昌祠進深不廣,徐智興和顧天鳴兩個在正殿前的臺階上坐定,神色淡然地瞧著唐軍再次向院子里拋擲霹靂彈。

  “若是孤王不曾生出與兄長爭競之心,焉能行至今日絕境哉?”徐智興終于低聲喟嘆,直剖心境,“孤自開蒙,暗地里與太子殿下比試高低,從未罷手,其實,我終究還是不如他的,當初為何就想不明白,非要爭此高低也?”

  “多思無益,再者,就算殿下不爭,”顧天鳴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太子將來就會輕易放過?便說眼下,若殿下不曾北來參戰,以北賊這等雄強之勢,太子遲早落敗,到得那時,咱們又能有甚么好結局?”

  “你說得也是,”徐智興面露苦笑,眼神之中依舊憤懣不甘,“既是天意如此,夫復何言。若有來世,孤定然再不托生帝王家。”

  “若殿下不是徐家人,咱們也未必會相遇啊。”顧天鳴眼瞅著隨衛們被再次沖進院門的唐軍士卒又射倒了好幾個,慢悠悠說道。

  “那也說得是,當初你隨孤去東都,結果廢了一只手,如今與孤同來此地,又落到這地步,孤瞧著啊,想必是前世都是你虧欠了孤的。”徐智興也瞧著雙方士卒復又殺作一團,眼中抑郁不平之色漸漸平息,“今日之事,只要孤留了下來,想必你還有走脫之機,趕緊從后墻走罷。”

  顧天鳴若有所思,沒有回話,徐智興又加重語氣道:“不要想著替孤斷后,沒有用的,北賊第一個要索的,便是孤王。你喬裝隱藏,想必還有脫身之計。”

  臨海五師巡檢杜士仁親率刀牌手趕來助戰,牙兵們死的死,傷的傷,人數越來越少,隊正退回徐智興身旁,急切喊道:“殿下、長史,速從后墻翻走!”

  唐軍官兵已經如潮水般涌了上來,有人在大聲喝道:“不要走脫了徐智興!”

  徐智興深吸一口氣,對顧天鳴低聲喝道:“速走!”然后他提刀迎著對面殺來的敵人沖了上去。

  顧天鳴下意識想要拽住他,右臂卻無從使力,他眼見著徐智興一刀砍翻了對面的刀牌手,然后就被兩支長槍齊齊搠中胸口。

  眼瞧著徐智興身前血如泉涌,顧天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

  那個隊正也倒了下去,他惘然瞧著杜士仁怒視徐智興:“俺們又不是非要你的性命,做什么這等頑抗到底?”

  徐智興支撐不住自己身體,已經跪倒在地,卻傲然說道:“孤身為皇子,焉能降敵?”

  “好,某就成全了你!”杜士仁也不廢話,刷地一刀,砍下了他的頭顱。

  血光濺處,顧天鳴神色決然,橫劍自刎,割斷了自己喉管,身體頹然倒下。

  山東統軍司司馬詹信被軍士們押著匆匆趕來,瞧見地上的尸體,怔怔出神。

  五師點檢王恩顯、師監顏廣才負手瞧著,一面聆聽杜士仁仔細述報,也不禁點頭:“到底也算是一條好漢。”

  “這個使劍的,聽說乃是徐智興身邊孌嬖,如今竟也以身殉主,也算是忠義之人。”王恩顯面對著徐智興和顧天鳴的尸體,覺得很是怪異,他轉頭問顏廣才,“不然,咱們將這兩個,一塊收葬了?”

  “事雖奇誕,也算一段佳話,將其一塊收葬,也是成全之意。”顏廣才點頭同意,又吩咐杜士仁,“將這位江都王,腰間金印、玉佩取下,留做呈信,他兩個的尸身,就一塊入殮。”

  “是。”

  顏廣才這才踱步至詹信面前:“你就是詹司馬?”

  “是,”詹信回過神來,瞅著顏廣才的臂章,拱手懇切說道:“臨沂既已落入諸位之手,還請尚待此地百姓。若果為王旗義師,萬不可行索城之事。”

  “你放心,我師軍紀如山,絕無此舉。”顏廣才掃了他一眼,“請隨本官一塊去見見駱統領、粟總管罷。”

  唐軍一日克城,城中守軍近三萬,有一萬四千多人戰死,余者全部成為俘虜,無一逃脫。張鴻、朱和玉等將領皆戰死,許恒碩棄刀投降,至此,山東全境光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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