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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勢不可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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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許二人在護國祠內低聲細語之時,身在徐州的南吳太子徐智玄也從間報處得知了那副如今在燕京城流傳甚廣的楹聯。他吩咐一名書吏將其謄下,自己鐵青著臉瞧著,一語不發。

  潘文佑與陳貫恩侍立一旁,不敢言語。從山陽匆匆趕來的南吳中書侍郎吳定本神色焦灼,對徐智玄催促道:“至尊已經得知北唐收復朔方的消息,彼既已平定西北,必然調遣大軍東出潼關,中原戰事愈發艱難矣。殿下,你不可掉以輕心,當有應對之策才是。”

  “這個年節,著實教人過得不安生。”徐智玄低聲咒罵一句,他瞧著庭前未化的殘雪,冷笑說道:“徐智興擅攻青州,被粟清海打得丟盔棄甲,致我全局被動。父皇如今卻只一昧催促于我,又濟得什么事?”

  “下官亦知殿下殫精竭慮,十分用心。只是如今形勢愈發急迫,若不大發士卒,急遣驍銳,則必坐待覆亡矣。西面宋城這邊,五郎究竟有無能耐拿下汴梁?若不能,太子當果斷換將才是。此外,我師既已占據曹州,遮斷敵部,山東臨沂能否再次反攻出去?”

  “反攻?”徐智玄冷哼一聲,“兩處交戰,我之兵力,實已捉襟見肘。山東那邊,我只能從下邳、海州增兵過去。李神韜乃馬家舊將,暮氣深重,就算趕至臨沂,亦難有作為也。”

  想到已經戰死的于善立,他愈覺心痛:“徐智興志大才疏,行事急躁,致喪師辱國,名將凋零,腰斬不足以謝天下!”

  都是皇帝信重的兒子,吳定本不敢再議此話題:“殿下之意,徐州方面,還是當用兵于河南?則淮東統軍副使鄭德威,素有性忠孝,識兵勢之譽,可否往宋城替代五郎?”

  “德威——”徐智玄沉吟說道,“的確是勇而多智,昔年浙西平亂,既能身先士卒,又能乘敵之隙以破之,孤也很是信重,是以委托鎮守。只是他年未四旬,資歷稍缺,細論起來,又是孤的內兄,恐河南諸將,心下難免不服——”

  見太子也頗為認同鄭德威之能,吳定本精神一振:“非常之際,何論資歷乎?殿下奏請至尊以授其節鉞,則誰敢不遵!鄭將軍如今可在城內?”

  “正在校場點兵操練,侍郎若有興致,何妨一道過去瞧瞧?”

  “好,正有此意,煩請殿下引著下官過去,以睹軍容。”

  太子陪著吳定本出了節堂,潘文佑、陳貫恩兩個湊到書案之前,瞅著那幅楹聯,潘文佑忍不住搖頭道:“就差沒有明著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矣。”

  “這楹聯,比太史公那八個字更為教人畏懼。”陳貫恩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夫君臣父子,乃名教之本。那個甚么燕都郵報,刊載之文卻是每每大非君臣之義,蔑視綱常,教唆暴民,足見郭家小兒之喪心病狂。北軍占據汴梁之后,某曾潛入,目睹其文武諸人之行事,奪縉紳之田而分黔首,興設百工,鼓勵商賈,凡此種種,前所未見。燕鎮北賊,國之大害,萬不可令其吞噬天下。”

  “這道理說不通啊,”潘文佑大覺迷惑,“郭家小兒難道往后就不會取代李唐而自立么?此人如今這般行事,說什么天下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究竟是意欲何為,他自家就當真沒有自立為天子的打算?”

  “這等窮兇極惡之人,其心志豈可以常理推測之。”陳貫恩轉頭瞧瞧節堂之內無有旁人,便壓低聲音說道,“潘長史,鄭將軍往宋城接替徐軍使,此事你以為如何?”

  “徐軍使用兵確有過人之處,可是卻未見大局。”潘又佑搖頭嘆息,“為何太子一再督促他出戰?譬如武侯北伐,這是不得不為之耳!鄭將軍往替徐軍使,則太子必定會配以精兵、抬槍、火炮等,彼若奮勇而進,未必不會有一場大捷也。”

  陳貫恩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才抱怨道:“此乃趙括替廉頗,未必就是好事也。”潘文佑聞言不禁變色:“陳參軍,慎言,慎言!”

  “向祖才亦為百戰宿將,擁十萬之眾,彼若堅壁不出,能奈之何?除非——好好,某不說了。如今雪化冰融之時,某要出去散散心,去瞧瞧東樓泗水。”陳貫恩覷著潘文佑擔驚受怕神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負手轉身出了節堂。

  徐州商議換將之時,汴梁城內,向祖才等人也在議論局勢。這位中州軍統領原本嫌棄府衙過于狹小,打算將統領署搬入康王府去,樞密院一道措辭嚴厲的軍書發來,他不禁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老老實實收起了獨自開府的心思。

  統領署行軍司馬凌軒眼見主將面色煩憂,便拱手說道:“如今雖說立春早過,正是春耕之時,然南吳之敵必會有所動作。統領當吩咐各師,教幫農士卒俱都回營,嚴為戒備才好。”

  向祖才打量一眼這個黑胖的僚佐:“先前凌司馬提醒,多遣兵馬接應喬統領,那時是本官大意了,不曾聽得你的言語,致有今日局面。這是本官的過失,往后還請凌司馬勿要介懷。眼下情形,以司馬之見,徐智勤在雍丘以東虛張聲勢,耗過了冬雪,如今按捺不住,當真要發兵來打了么?”

  凌軒不慌不忙,在書案之上比劃道:“其實以南吳太子而言,上策乃是以疑兵吸引住我汴梁諸軍,其主力則繞擊許昌,聯荊南之兵直搗鄭州。令徐智勤不顧傷亡,強攻汴梁,此為中策耳。”

  “繞取許昌而直搗鄭州,”向祖才困惑不解,“都帥在河南腹地已經部署重兵,徐智玄就算傾全國之兵而來,亦未必有勝算,此何得為上策?”

  “是,無論徐智玄如何籌謀,此戰他都已經無有勝算矣。”凌軒坦然點頭,“這上中下三策,不過是聊勝于無罷了。自周總管平定西北,這天下大勢,便已是高屋建瓴,不可逆之矣。”

  “有道理。”向祖才不禁點頭,又忍不住問道,“王師大集于中原,都帥卻又另設兩湖行營。以凌司馬之見,都帥是打算增兵汴梁的了?”

  “正是,劉總管所轄之兵,必將下襄陽,取荊湖,然后順流而下,席卷江南,此乃批亢搗虛之策也。金陵王氣,不復再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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