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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俠女赴新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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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云蘿身穿簇新的藍灰色軍袍,式樣裁減很是合身,外罩一副精巧的獸紋漆皮甲,裹住了她瘦削的雙肩和嬌小柔軟的身體,頗顯英姿颯爽。只是她戴著一副幞頭,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愈發現得小了。黑色的幞頭之下,那張晶瑩如玉的小臉神色十分沉靜。白吟霜瞅著她好奇問道:“女扮男裝,你這是要做什么呢?”

  “婢子來向姐姐辭行。”許云蘿萬福行禮,輕聲說道,“奴婢知道,都帥已經去了新盧,那邊形勢險惡,安危難料。奴婢既為隨衛,自當前往,以護衛左右。”

  鄭雅和羅嬸都目瞪口呆地瞧著她,“你你,你別去——你是怎么知道的,”白吟霜平日里伶牙俐齒,這會卻張口結舌,“那邊可是戰場!你一個弱女子,去新盧做什么,只管安心住在姐姐這里,等著都帥老爺回來便是。”

  “姐姐不必擔心。”許云蘿輕輕笑了笑,卻是神態堅定,“奴婢不是弱女子,這天底下能與婢子放對的,還真沒有幾個。”

  “可,可這是打仗!你一個女娃娃去湊什么熱鬧。”白吟霜急忙站起身來,“我不許你去,那可是要死人的。”

  “姐姐別動,小心肚子里的孩兒。”許云蘿連忙擺手,一邊倒退道,“不錯,那邊是戰場,可是婢子是都帥的侍衛,萬沒有呆在這里等著主人回來的道理。姐姐請不必再說,婢子這就告辭了。”

  她說完果斷轉身,急忙出了后院。

  院子里一片沉寂,只有七歲的李瑾文從石山之上跳下,興奮說道:“云蘿姊姊是做軍官了么,好生威風!”

  七八九,嫌死狗。白吟霜生氣地瞅著他:“往后再不許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聽見沒?再不聽話,我給你來個竹條炒肉。”

  許云蘿出了霍宅,翻身騎上自己那匹精壯的黑色小馬,在坐騎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就策馬向東面的光熙門疾奔而去。

  七月的陽光酷烈,照耀著大地,一人一馬,沿著官道,向著海津府的方向飛奔。

  霍啟明散值回宅,白吟霜連忙將許云蘿獨自前往新盧的事情告訴了丈夫。霍啟明張著嘴巴,半天才回過神來:“怪道秦司馬說軍器監特意給許小娘打造了一副漆皮甲!我因為事多,也沒往心里去——這小丫頭當真是膽大包天,不行,萬一出了什么事,繼恩兄不得殺了我?耿沖,耿沖!死哪去了!”

  正在與鄭雅說話的耿沖連忙過來,霍啟明吩咐道:“你馬上回西海池,瞧瞧今夜是何人當值,就教他們立即給各道統管發急遞。告訴他們,許侍衛去了新盧,路上如有見著,立即遣人護住,小心服侍。若出了差池,休怪本道爺不顧往日情面!”

  “啊?明白了,小的這就去。”耿沖轉身就跑。

  許云蘿單人匹馬,一路曉行夜宿,行至武清縣境,遇見了一支也在往海津城方向趕路的兵馬,戰旗招展,士卒們排成數列,手執兵器,高唱軍歌大步向前。許云蘿轉頭瞧著這些軍士們,男人們也驚奇地瞅著這個身著戎裝的俊美少年,不知他究竟是何方人物。

  一名六品提尉領著騎兵打馬過來將許云蘿攔住,將這個少年警惕地上下打量著。

  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四歲光景,卻穿著特意剪裁的,十分合體的織錦軍袍,外罩名貴的漆皮甲,腰佩短劍。他一張俊美的小臉光潔無瑕。杏子一般的大眼睛清澈透亮,神色沉靜。略微上翹的,線條完美的小鼻子,一張櫻桃小嘴,薄唇緊抿。實在是太漂亮了,這等美貌,慢說男人,便是女子,也極難得見。

  他心下疑惑,高聲喝道:“兀那少年,你是哪個旅的,為何不戴臂章,可是與大隊人馬走散了?”

  許云蘿略一躊躇,還是實話實說道:“我不是軍士,乃是往海津府去尋人。”

  “胡說,不是軍士,如何就敢披甲?”提尉聽見清脆的女孩聲音,心下更覺奇怪,他皺起眉頭,聲音愈發嚴厲,“如今大軍征發,可疑人等,下馬搜檢。你究竟是什么人,老老實實交代明白!”

  他身后的哨長小聲道:“趙營管,這個是個小娘啊,想必是某位上官之女,穿了父親的甲胄出來尋親的。說不定,她的爹爹是位將軍呢。”

  “你果然是出來尋親的么?簡直胡鬧。”趙營管聲音不覺溫和了些,“你要尋的是何人,先將姓名報與咱們知道,也好幫你尋找。”

  列成長隊的軍士們從他們身邊踏步前行,都轉頭瞧著,許云蘿甚覺不自在,她想了想解釋道:“我也不是尋親,是往海津府去公干,名字恕不能告知營管。”

  “越說越離譜,你一個這么小的女娃娃,能有什么公干?”趙營管又生氣了,“不要來誑咱們!”

  許云蘿無奈,只好從鹿皮包里取出那枚金漆令牌,遞了過去。

  趙營管面色微變,接過令牌一瞧,上面明明白白刻著三個篆體字:樞密院!

  “你——”趙營管神色驚疑,抬頭瞅著許云蘿,特地打造的名貴皮甲,樞密院的令牌,這個少女來頭定然不小,可是為何身邊連個護衛之人也沒有?他再將許云蘿打量一番,隱隱又覺得有些眼熟,便將令牌遞還:“小娘子稍安勿躁,且跟咱們一塊往前面去。”

  “好的。”許云蘿聽話地點點頭。

  趙營管很快就察覺,這個少女對軍旅之事十分熟悉,各種旗鼓號令,她都與大家一樣依令行事,十分自然。中途休整之時,她接過胡餅,小聲道謝,就與大家一樣坐在路旁就著皮囊喝水開吃,一看就是軍中做派。軍隊休整扎營的時候,她也幫著騎兵們一道,熟練地立樁搭帳,慌得幾個軍漢連忙說道:“小娘子歇著就好!這些事哪還能教你來費力呢。”

  趙營管已經相信了許云蘿所說的話,只是還有些疑惑。眼見團練葉智才陪著旅監梅士巖過來,他便上前去稟報這件事,不料葉智才瞅著立在一旁默默瞧著軍士們搭設帳篷的許云蘿,就吃驚地喊道:“這,這,小夫人!”

  許云蘿遇到的這支軍隊是羽林軍第四師常玉貴所部的第二旅,如今因為大批老卒新兵點征入役,這個旅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四千人。巡檢林文勝和旅監梅士巖便將人馬分作前后兩隊,向著海津方向加緊趕路。

  葉智才那一聲喊出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團練又連忙上前抱拳見禮:“卑職見過小夫人,小夫人如何會在這里?”

  許云蘿面色刷地緋紅:“不,我不是——”她想了想鎮定下來,“是,奴要與你們一道往新盧去。”

  夜幕降臨,梅士巖的營帳之前升起了篝火,他坐在旁邊,就著火光用一支炭筆在紙片上寫著什么。許云蘿默默地坐在另一旁瞧著。

  “此前都帥是不是往軍中去都帶著你?”梅士巖一面寫字,一面問道,“某瞧著,伙伴們有許多都識得你,想必是經常見著了。”

  “是的,此前都帥往軍中巡閱,或是出征,奴都是跟隨在側。”

  “難怪,”梅士巖點點頭,他才剃過頭發不久,摘下了幞頭,瘦長的臉在火光映射之下顯得時明時暗,“當年郭都帥在宣化做團練之時,某也在燕州左軍之中,只不過是在另一個旅。后來因事惡了那位郭副統領,一氣之下,某便辭了官職,回到河間老家務農為業。都帥執掌軍鎮之后,招募除役武官,某原本是懶得再回來,倒是有一回粟點檢前來拜訪,說他不過,便只好又回來了。”

  他說著又嘆一口氣:“粟將軍是難得的將才,這一回,卻是可惜了也。新盧形勢至此,也不知道這仗,得打多久。”

  許云蘿抬頭瞧著他,什么話也沒有說。

  翌日,第二旅前后兩隊在海津城外匯合,巡檢林文勝見到許云蘿,也是分外詫異,他瞅著模樣嬌弱的少女道:“許侍衛,此去新盧,定然是連番惡戰,生死難料,小娘子何不就在留在此間,以待大軍還朝?”

  “林巡檢,奴只要跟隨在都帥身邊。”許云蘿低聲說道。

  林文勝瞅著許云蘿身上的軍袍皮甲,嘆了口氣:“也罷。”

  許云蘿先行進城,將坐騎留在燕州行臺署。馬廄之內,郭繼恩的那匹栗色戰馬瞧見許云蘿和她牽著的小黑馬,高興地嘶叫起來,連連揚蹄甩尾。

  許云蘿將兩匹馬都安撫住,轉身出了馬廄。聞訊趕來的韓煦瞅著她道:“新盧之戰,咱們必然能勝,只是卻會十分艱苦,許小娘和郭都帥,都要多加小心,千萬千萬。”

  “是,多謝都使老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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