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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四業皆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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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還能怎樣呢,”金芙蓉輕輕一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澀,“想必當初老爺也只是一時興起罷。不管怎么說,老爺們對奴婢等還是很好的,這番恩情,奴婢們一直記著,往后老爺若是還有什么吩咐,奴婢必定無有不從。”

  雙姝并坐,清澈的目光注視著霍啟明,屋內一片靜謐,這讓他感覺有些狼狽,他想要再解釋,可是他先前已經解釋過了,只得訕訕起身道:“時辰已經不早了,你們先歇息罷。不用起來,也不用送,道爺我走啦。”

  他郁悶出了房門,瞥見那個拉巴迪亞還在滔滔不絕,而且似乎那胡姬面容之上也已經有了繃不住的笑意,便出聲喝道:“胡子拉巴,跟我一塊出去!”

  “哦?好的。”拉巴迪亞有些不解,但還是緊跟著霍啟明一道出了東路后院。霍啟明一面疾走,一面氣咻咻吩咐道:“往后天黑之時,你必須給我出來。”

  “可是,黑夜不正是最適于表達情意的時刻嗎?”拉巴迪亞有些委屈。

  霍啟明惡狠狠說道:“你再有異議,我便教那門子往后再也不要放你進去。”拉巴迪亞立即緊緊閉上了嘴。

  路過東路中院之時,霍啟明將田安榮叫了出來。然后他們出了統領府,霍啟明四下瞧瞧,不見耿沖的身影,只得吩咐門前值守的軍士:“速去巡查使府衙,教那秦義坤秦校尉,立刻來錢莊見我。”

  “是,小的知道了。”

  霍啟明便領著拉巴迪亞和田安榮一道進了錢莊大門,他瞧見耿沖袒露著肥壯的上身,躺在一副竹榻之上,正搖著扇子,便吩咐道:“道爺我還未回來,你倒先躺下了!趕緊起來,去為我們備茶。還有,竹榻收起來!”

  不一會,秦義坤竟與巡查使韓煦聯袂而來,見霍啟明詫異,韓煦便叉手道:“聞說真人急召,韓某也想跟著來瞧瞧。”

  “這如何敢當!憲使既來了,便請也坐下一道參詳罷。”霍啟明于是吩咐大家都坐下,然后說道,“統領在南面打了勝仗,如今并州青州兩處,都被震懾,再不敢來犯境。咱們便可安心做自己的正經事業。往后這些時日,統領的第一個要務乃是練兵、守邊。兵事往后都不用你們來操心,我只要你們把持住各處工坊生計。”

  耿沖與兩個軍士捧茶進來,霍啟明便擺出一塊水牌,用石筆在上面寫字,一面說道:“煤場鐵場,還有很快就將設立的織造社,這幾處銀錢、人力皆是所耗甚巨,三位干才須得給我打起精神,仔細應對。道爺我要另設紙坊,設印書局,印書出邸報——此事至為緊要,又極其費神,道爺我要親自督辦。”

  “邸報?統領署要辦邸報?”韓煦驚奇問道,“如此大費周章,卻是為何?”

  “邸報并非專為官員所辦,凡燕州販夫走卒、學子、縉紳,皆可使聞之。”霍啟明說道,“咱們印書,辦報,格物究理,宣諭政令,以使百姓知曉。方有政修人和,百業興旺之盛景也。”

  韓煦拈須點頭,回頭瞥見秦義坤一副思索模樣,便笑道:“秦校尉不要多想了,家嚴此來燕都,不過小住,過些時日他們終究還是要回燕平去的。如今卻正好可以一道吃你們的喜酒,校尉只管在府衙中住著,不必去另賃住處。”

  秦義坤聞言,嘿嘿笑了笑,并未接話。霍啟明便道:“這幾日秦校尉不用忙別的事,只管預備你的婚禮,謝副使、親衛營王營管都會助你,要置辦什么,你只管與他們分說。至于錢么,我現在就行文下去,你明日便可先領了本月的俸祿,錢九千,祿米一百五十石。米也可折算成錢給你,這個都由你自己。”

  秦義坤想了想:“都折算成銀錢罷。”

  “好,”霍啟明點點頭,“折算成銀的話,是三萬余錢,也夠你辦這場婚事的了。”

  “成,”秦義坤笑道,“小人身上還有幾緡錢的積余,想來必定是夠用的。”霍啟明瞅著他嘆氣道,“你一個五品團練,窮成這樣,也是教人佩服。成婚之后,你的俸錢便都交與錢娘子掌管罷。”

  田安榮插言道:“卑職尚有一事不明,依真人所言,煤場鐵場,是出產愈多愈好,則統領署收了這些煤石鐵料,再分派至各工坊,以出焦炭煤餅、兵器農具。既如此,則統領署以何為依據,定各工坊之產量?”

  “問得好,這就是另外一篇文章了。”霍啟明點頭贊道,“統領署將會另設萬貨聯社,以銷定產,這個么,到時候再詳細與你們分說。”

  “韓某聽來,真人這是要將統領署變成一間天下最大的生計鋪子啊。”韓煦瞅著霍啟明道,“收官田,興百業,辦邸報,統領與真人果然有一份鴻篇巨制。”

  “這的確是我與繼恩兄的謀劃,不知憲使以為如何?”霍啟明笑嘻嘻瞅著韓煦問道。

  “管子曾云,士農工商,國之石民。”韓煦凝神思索道,“依韓某想來,士者為學,農者為耕,工者治器,商通有無,此即四者之業也。士勤于學業,則可以取爵祿,農勤于田畝,則可以聚稼穡,工勤于技藝,則可以易衣食,商勤于貿易,則可以積財貨。是以四業皆為國本,四業皆興,則定然百姓富實而國家興旺也。”

  霍啟明大笑拊掌道:“好,韓憲使解得透徹!郭統領請你入燕為官,真是妙極。回頭還要請憲使著書立文,曉諭各處官員百姓,以解其惑。”

  “真人既有此提議,韓某當盡力試之。”韓煦拈須,卻又搖頭笑道,“這些道理,真人和郭統領自然也都明白,你們也可在邸報之上撰文。韓某眼下,還是以整頓吏治為要。”

  眾人在霍啟明這里商議許久,很晚才散去。待諸人告辭之后,霍啟明預備去沐浴歇息,這才想起一事,轉頭對耿沖道:“那個郭繼騏郭判官,白日里說是有事,便不見人影了,卻是奇怪!”

  郭繼騏早上醒來之時,只覺得嘴澀頭沉,他迷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是躺在一張竹榻之上,和衣而臥。他瞧著陳設精致、熏香淡淡的閨房,一時沒有明白自己身處何方。

  一個身穿藕色織綾薄衫的俏麗女孩,約莫十六七歲模樣,腳步輕輕移近他身旁:“這位官人,可是醒了?”

  郭繼騏抹了抹臉:“醒了,想必是昨夜酒沉了,竟然就這樣睡著了。你是,巧韻姑娘?卻不知如今是什么時辰了?”

  “已經是辰正時啦,官人可要起來洗漱用早飯?”

  郭繼騏悚然道:“竟然到辰時了,不行我得趕緊走了。”他連忙起身,見巧韻目視自己,恍然道:“昨夜多有叨擾,卻不知昨夜酒錢幾何?”

  “官人昨夜的確酒沉,本欲請官人往奴婢床上歇息,只是不肯,奴婢想為官人更衣,也被推開了。”巧韻靜靜瞧著這面容俊俏的年輕軍官,“奴婢技藝生疏,未能博官人一笑,甚是羞愧,如何敢要官人的酒錢。”

  “哪里的話,小娘子琵琶自然是極好的,便是比之督府樂班,亦不遑多讓。只是小生另有心事,以酒澆愁,是以不曾聽得仔細,實是抱歉。”

  “如何敢與督府中的琴師相比,”巧韻笑道,“官人既能出入都督府,想必身份貴重,若是不嫌棄奴婢這里簡陋,往后得空了,還請常來坐坐。”

  女童端來了熱水、巾帕,“多謝小娘子美意,”郭繼騏忙道謝之后擦了臉,“小生還有公務,這就真的告辭了,酒錢是一定要付的,不論多少,小娘子還請告知。”

  巧韻略一猶豫,還是說道:“奴婢這里,過夜乃是三千錢。”

  郭繼騏點點頭,毫不遲疑從佩囊之中掏出六枚銀錢,放在桌案上:“這里便是三千錢,小娘子請收好。”

  他說罷走到門口,想了想又轉頭問道:“小娘子真實名姓,可否告知?”

  “奴婢姓陳,巧韻便是奴的本名。”

  “好。”郭繼騏點點頭,便匆匆下樓去了。

  鴇兒閃進門來,喜形于色道:“兩碟小菜一壺燒春,這小官人連你手指也不曾摸得一下,便賺了這多,我兒這生計果然是好。”

  陳巧韻冷眼瞧著鴇兒,輕蔑一笑,收起兩枚銀錢,示意鴇兒將另外四枚銀錢拿走:“這錢,嬤嬤仔細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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