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沐瞥了一眼她倆親密的背影,這才邁進了病房。
魏青霞坐在病床上沒動,但卻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
秦松沐一看她一見到自己,仿佛忘記了身體里的劇痛,心里不由一酸,方曉婉傍晚前所講的話也歷歷在耳。人家如此真情相對,自己對她是否有表演的成分呢?
秦松沐慢慢走近病床,并深吸一口氣,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妻潘月婷。自己曾經那么愛她。可她卻出軌了,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越來越談了。假如她不是出軌了,而是患了像青霞那樣的疾病,自己該怎樣面對呢?對,就把青霞當作患了絕癥的前妻那樣吧。自己也應該演繹一場趙雙和田濤那樣的生死絕戀(其實,他并不了解田濤和趙雙之間的具體情況)。
秦松沐為自己為她定好了位,便俯身一把把魏青霞從病床上操起來,不僅抱在懷里,而且把自己的厚厚的嘴唇壓向了對方的額頭。
魏青霞發出一聲驚呼,隨即陶醉在秦松沐的溫存中。
秦松沐這時腦海里突然閃現出跟陳麗娟擁抱接吻的場面。因為陳麗娟的嬌軀更讓他心猿意馬,所以,他干脆閉上眼睛,把懷里的女人視作了他的麗娟。只有這樣,他對魏青霞的愛才能更加投入。
“松沐,你是不是特別想‘那個’?”
秦松沐的臉色一窘:“不不不,我不是想那個,只是跟你縱情的時候,才有的情不自禁。”
魏青霞嫣然一笑:“你不要緊張。無論是男人女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這是兒女常情嘛。”
秦松沐尷尬地搖搖頭:“咱們不要談論男女之事了,還是研究一下你的病情吧。”
“我的病情就是這樣了,還有什么可研究的?現在嘛,我還是喜歡聊男女方面的事情。”
秦松沐臉色鄭重起來了:“你距離過生日還有好幾天呢。我真是擔心你繼續錯過動手術的機會呀。”
“嘻嘻,我既然已經錯過了最佳機會了,那在乎浪費一點普通的機會嗎?對于我來說,也許是要度過人生中最后一個生日了,所以一定要保持自己完整的身軀度過。”
“青霞!請你不要悲觀。我堅信你以后還會度過無數個生日。”
“嘻嘻,你看我這樣樣子像是悲觀嗎?”
“你的神態雖然不像,但你的話就是悲觀。”
“松沐,難道你認為把事情做最后的打算就是悲觀嗎?”
“這···應該算是吧···真正樂觀的人在任何時候和任何的情況都要堅信自己,而不會去考慮任何的最壞。”
“松沐,我覺得你那樣的樂觀就是一種盲目,說句不好聽的,就是自欺欺人。我魏青霞才做那樣的傻瓜呢。其實,死亡對于我們來說,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卻是不敢面對死亡。我能如此坦然面對生死,難道你不為感到驕傲嗎?”
“這···”
秦松沐欲言又止,眼眶里不禁噙滿了淚水。
魏青霞一看他的樣子,那副笑吟吟的眼睛也濕潤了,過了半晌才出聲:“松沐,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我對你也同樣充滿真情。不過,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樣的幸福。我既然給不了你,但也會為你的幸福負責。當我不在的時候,會在世上安排一個好女孩全心全意地愛著你。”
秦松沐驚異地望著她:“青霞,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魏青霞嫣然一笑:“沒什么,你不要多想。”
“唉,你這些話有點怪怪的,能不讓我多想嗎?能把話說清楚嗎?”
魏青霞眨動一下詭譎的眼神:“請你不要喋喋不休好不好?等到時候,我自然會讓你明白的。”
秦松沐對她本來就有點‘做賊心虛’,面對她的深沉,不禁有些惶惶不安。
魏青霞這時打個哈氣:“我該睡覺了,你忙了一天了,也該回去休息吧。”
秦松沐一愣:“難道你不需要我陪你嗎?”
“唉,還是算了吧。我倆又什么都做不了,睡在一起,只能妨礙彼此休息。”
秦松沐對魏青霞的態度有些吃不準了,一看她拒絕自己的呵護了,便只好點頭同意:“那好吧。”
秦松沐等幫魏青霞蓋好被,便要起身離開。
“請等一下。”魏青霞含情脈脈地問道,“你臨走之前,是不是忘記點啥事?”
秦松沐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毫不猶豫地俯身親吻一下她的額頭:“寶貝晚安!”
魏青霞等秦松沐離開,并關閉房門,立即把薄被掀起來,并用手捂著了小腹,在床上痛苦地打滾。目前是她的劇痛期,當著秦松沐的面,只能勉強忍耐,當實在忍耐不住了,才不得不勸秦松沐離開,自己才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出來。
再說方曉婉陪著秦朵朵來的頂樓的宿舍,走廊里平靜得很瘆人。秦朵朵下意識地跟方曉婉的身體貼得更近了。
方曉婉知道她的緊張,便伸手摟住她的肩膀,一直走進她倆的宿舍。
她倆的宿舍已經亮燈了,趙雙已經提前她倆一步返回宿舍,正坐在床邊洗腳。
方曉婉好奇道:“雙兒,你回來多久了?”
趙雙一邊擦腳一邊回答:“我回來有一會,等你們一會,發現都不回來,就打算洗洗睡了。”
方曉婉又關切道:“馮伯伯怎么樣了?”
“他的情況還行,睡覺時都沒插氧氣管。”
方曉婉一聽,臉色微變,稍微思索一會,便立即轉身往外走——
秦朵朵愣住了:“曉婉姐你干嘛去?”
“我去馮伯伯的病房,幫他戴上氧氣管。”
趙雙露出驚愕的眼神,剛想張口詢問,但方曉婉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秦朵朵趕緊追出去,沖著方曉婉快速離開的背影喊道:“曉婉姐,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你好好跟雙兒作伴吧。我很快會回來的。”
秦朵朵只好轉身回到宿舍,并低頭看看趙雙放在床腳的洗腳盆:“雙兒姐,我幫你倒洗腳水吧?”
趙雙瞥了她一眼:“這水要倒到走廊一側的衛生間去,你自己敢去嗎?”
秦朵朵心里雖然打憷,但想到方曉婉剛才的勇敢行動,便把頭一昂:“怎么不敢?我已經在這里睡好幾宿了。”
趙雙遲疑一下,然后笑道:“如果你已經習慣這里了,那就辛苦你一趟了,我就不下床了。你可以順便為自己打洗腳水。”
秦朵朵沒有說什么,就俯身端起洗腳盆往外走,可不到一分鐘,她就空手快步走回來了。
趙雙一愣:“你咋沒打洗腳水?”
秦朵朵自豪一笑:“我要等曉婉姐一起回來沖個澡。我倆天天晚上都這樣。”
趙雙點點頭:“嗯,既然咱們衛生間有這樣的條件,不浪費這個資源也挺好的。唉,我很久沒有洗澡了,只能睡前洗洗腳。”
秦朵朵好奇道:“難道你很忙嗎?”
“也不是。因為我每晚在下面的病房里睡,沒有條件沖個熱水澡。”
“唉,那你可以上來洗呀。”
“這個···第一,我不清楚宿舍已經修繕了;第二,我不想離開田濤哥的時間太久。”
秦朵朵頓時露出憐惜的目光:“你還想他嗎?”
“當然想,他已經活在我的心中了。”
“雙兒姐,我已經從曉婉姐嘴里知道關于你的所有的事情了,真的很羨慕你能擁有兩個男人對你前赴后繼的愛。在這個時刻,你應該把自己的愛都轉移在目前能呵護你的男人身上。至于已經故去的男人,應該逐漸去淡忘他。”
“朵朵,我聽你的意思就是我應該忘本嗎?那我告訴你,就算當初我誤會田濤哥的時候,都沒有做到把他忘記。更別說他一直的那么的愛我,并且病死在我的跟前。我如果真能把他給忘記,那還算是個人嗎?我···這幾天晚上,都時刻盼望夢到他,并跟他在一起。”
秦朵朵一呆,本想好好開導一下她,卻沒有想到她在田濤面前感情上陷入得那么深。
她沉默一會,才不禁感慨:“生活有時候真是會捉弄人,不僅會讓我們常常處于‘剪不斷理還亂’的狀態,也讓我們品嘗‘想留的留不住,想忘的又忘不了’的無奈。”
趙雙趕緊搖頭:“朵朵你錯了。我壓根不想忘記他,并且會刻骨銘心地懷念他。”
“那你的懷念對你會產生幸福感嗎?”
“這···但我只有懷念他,心靈才會有一種寄托。”
秦朵朵不禁嘆息:“雙兒姐,你快比我大十歲了,但想法要比我這個女生幼稚得多呀。”
趙雙瞥了她一眼:“哦,是嗎?”
秦朵朵點點頭:“是的,在我看來,幸福才是你的心靈寄托。而懷念只能喚起你的哀思。假如你總處于對死者的緬懷當中,還會珍惜現有幸福嗎?”
“我···我現在幸福嗎?”
“你當然是幸福的。雖然你的田濤哥走了,但有另一位男人繼承了他對你的幸福,并愿意呵護你一生。可你為什么沒有感到幸福呢?那就是你一直處于對田濤哥的哀思當中。假如這樣的哀思一直在你的心目中處于引導位置,但你即便獲得了全世界的一切,都不會讓你有幸福感。”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讓我立即忘記田濤哥嗎?”
秦朵朵神情凝重的盯著他:“雙兒姐,因為田濤哥剛走不久,你暫時的悲痛和懷念是可以理解的。換做是誰,都不可能馬上淡忘他。不過,時間可以沖淡一些東西。我希望你在享受另一個男人愛的時候,逐漸淡化對田濤哥的哀思。有時候,你對他的淡忘就是對他最好的懷念。我想,田濤哥在天之靈,肯定希望你不要哀思他,而是過上幸福的生活。”
趙雙被秦朵朵的這番話為之心動,沉思了良久,依舊在回味。
再說方曉婉迅速來到了老者的病房,發現里面漆黑一片,便摸索到電燈開關,并點亮了房間。
當病房燈火通明之后,老者也暴露在她的眼底,令她立即靠了過去:“馮伯伯您怎么了?”
此時的老者已經坐起身來,正低低地垂著頭,就像一座沉思的雕塑一樣。即便病房里燈火輝煌了,也是無動于衷,直到方曉婉撲上來,并大聲呼喚他,才慢慢讓他抬起頭來。
“閨女,你怎么來了?”
方曉婉在燈光下一看老者憔悴的表情,不由失聲道:“馮伯伯,您是不是又上不來氣了?”
“唉,我就這樣了···你不要大驚小怪的···”
方曉婉趕緊打開了氧氣,再把氧氣管親手插在老者的鼻孔里,并固定好。
可是,老者并沒有任何緩解,顯得憋得異常難受。
“馮伯伯···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快跟我說···”
老者一看方曉婉有些急了,便只好如實回答:“我咳不上來···胸部憋氣···”
方曉婉毫不遲疑地按響了呼叫按鈕,值班護士很快聞訊趕來。
“方大夫,發生什么事了?”值班護士一看是主治醫生居然在病房,不由詫異地問道。
方曉婉立即叮囑她:“馮伯伯可能憋痰了,你趕緊叫值班的李大夫過來,并帶上吸痰器。要快!”
女護士不敢怠慢,轉身跑了出去。
經過一個小時的忙碌,老者呼吸終于順暢了許多,同時也可以側躺下來了。
“閨女,我已經沒事了。你也累了,趕緊回去休息吧。”老者一看方曉婉還守護在病床邊,便心疼地勸道。
方曉婉眼含熱淚,終于發出嗔怪的聲音:“馮伯伯,您是不是故意的呀?這太讓我傷心了!”
老者故作不解:“我···我什么是故意的呀?”
“您···您病成這樣,故意不找醫生幫忙,就是想死,可您不覺得這樣等死的方法是很難受的嘛?”
老者一呆,不由苦笑:“唉,我的罪真是遭夠了。不過,你想錯了,我還沒有放棄自己生命的打算。”
“既然是這樣,那您難受了,卻為什么要誆走雙兒?”
“唉,那個姑娘也不容易,剛剛沒了親人,我這個老頭子怎么能給她添亂呢?”
“您錯了!”方曉婉決然搖搖頭,“我安排雙兒照顧您,不僅是您的需要,也是幫她早日從悲痛走出來。因為目前只有讓她辛苦地工作,才能緩解內心的悲傷。可您卻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老者沉思一會,才緩緩地點頭:“閨女,是我的不對,折騰你不能好好休息。”
方曉婉的表情一緩:“您如果怕折騰我,就要聽我的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