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伯伯,我們快上車吧。”方曉婉這時面帶一點羞澀,要趕緊結束令她尷尬的對峙局面。
老者就像一位父親一樣,對待未來的姑爺進行一番教誨,一看到秦松沐的態度顯得良好,心里便感到一片輕松:“好吧,我今天難得出來一趟,而且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咱們干脆在外面一起吃個飯。”
方曉婉心里一動,不由偷偷瞥了一眼秦松沐。
秦松沐心里異常復雜,開始沒有表態,等把老者、方曉婉和趙雙先后請上車后,便坐進了駕駛室。
“馮伯伯,我···在病區里還有事,要趕緊回去,恐怕不能陪您們在外面吃飯了。”秦松沐在啟動汽車前,試探地向身后的老者表示。
方曉婉心里一沉,不由側臉瞥了他一眼。
老者的表情顯得很坦然:“你是要回去陪伴那位女患者吧?我看就不差這一次了。因為對我來說,卻恐怕是最后一次出來。你還是打電話向那位女患者好好解釋一番,就陪我、曉婉和雙兒一起吃個飯吧。畢竟,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方曉婉更希望在外面一起吃飯,于是放下自己的尊嚴,向秦松沐懇求道:“今天對來我說是一個難忘的日子,因為我無意之間獲得了一套住房。還有要為雙兒回來洗塵,所以想在外面吃個飯,感謝馮伯伯送我一套房子。你就給魏姐姐打個電話說明白。她身邊還有朵朵照顧呢。”
秦松沐一看她有對自己低三下氣的樣子,哪里再敢拒絕?
他啟動汽車后,便詢問方曉婉:“你打算去哪家飯店?”
“還是去醫院后門的惠眾飯店吧。那里的價格實惠一些。我現在還去不起好飯店。”
還沒等秦松沐表態,老者在后面不干了:“那家飯店檔次太低,怎么能讓咱們好好慶祝一下呢?我們還是在市里一家有特色的飯店吧。”
趙雙好奇道:“馮伯伯,您既然在住院期間一直沒出去過,怎么知道那家飯店不行呢?”
“我雖然沒有去吃過飯,但經常吃曉婉帶回來的菜。那里的口味都是普通的大眾的口味嘛。”
秦松沐不由笑道:“馮伯伯還是一名美食家呢。那您說去哪家飯店,咱們就是哪。”
老者思忖一下,才為難道:“我沒有在寧海市的大飯店吃過飯,真不知道哪家飯店適合咱們。還是由你定吧。因為你是東道主。”
秦松沐一聽老者要吃自己,不由得有些頭大了。
方曉婉趕緊表示:“這頓飯應該由我請嘛。”
老者立即嗔怪道:“你是一個女孩子,又把所有的工資都花在我的身上,哪里還有錢在外面吃飯?理當有男士請客嘛。”
秦松沐一聽,差一點沒讓汽車跑偏,等穩定住情緒后,不由詫異道:“曉婉真的把錢都為馮伯伯交醫藥費了?”
老者點點頭:“是呀,難道你不清楚?”
秦松沐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瞥了坐在旁邊副駕駛座位上的方曉婉一眼:“她從來沒向我提起過。”
老者解釋道:“你別怪她。她其實對我也隱瞞著。如果不是老房子拆遷,我還不知道她壓根沒替我賣掉房子,而是一直用她自己的工資墊付我的醫療費呢。唉,就憑我的那點醫保和社保工資哪里支付起昂貴的醫療費呢。這一年多,真是苦了我閨女···”
老者哽咽得說不出話了。
秦松沐看方曉婉驚詫的目光便得柔和,隨即是欽佩的目光。他這時才清楚了方曉婉憑借主治醫師的工資水平,卻活得這樣簡樸。當初在西餐店都拿不出錢付賬。即便對最親近的小莉莉,也僅僅去地攤購買了一些廉價的玩具,在小莉莉治療情況最吃緊的情況下,她只有著急,卻沒有捐出一分錢。現在,一切都有答案了。
秦松沐不得不把目光從方曉婉身上移開,因為他的眼睛已經濕潤了,并毫不猶豫地把車開到了寧海市最好的飯店。
當他把車停穩,便向車里人宣布:“為了慶祝馮伯伯了卻一樁心愿,也為了雙兒平安回來,更為曉婉喜獲新居,我們就到這家美食城好好大吃一頓慶祝。一切由我買單!”
方曉婉不禁眼含熱淚,這種激動不是因為今晚可以有口福,而是因為自己似乎得到了秦松沐的認可,通過一起度過的那些經歷,他最終把心放在自己心上了嗎?
當他們返回病區時,老者的亢奮勁還沒有過去,在被簇擁下往樓門里行走的時候,他特意地秦松沐表示:“松沐來我的病房坐一坐吧。我想還有話對你和我閨女說呢。”
秦松沐因為老者也喝了點酒,不僅擔心他的身體過于亢奮了,也加速他離開世界的步伐,同時也不想應付讓自己難為情的場面,于是便婉言拒絕:“馮伯伯,您畢竟身體不好,必須要好好休息了。我看您的氣息不暢,應該回病房吸氧。咱們以后有的是聊天的機會。”
方曉婉也是害羞,這時正好走進了樓道,便交待趙雙:“雙兒,你快扶馮伯伯回樓上病房。我要去二病區看看去。”
趙雙一看她大黑天慌張地奔向二病區,不由詫異道:“你去二病區干嘛?”
方曉婉剛伸手去觸摸那扇玻璃門,就像過電一樣,迅速甩開了小手。她沒有立即轉身,因為心酸的淚水奪眶而出。段莉莉雖然走幾天了,但她還是習慣性地往二病區跑,仿佛她的小莉莉從來沒離開過她。
秦松沐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情也是異常沉重,便輕聲吩咐趙雙:“你先扶馮伯伯回病房休息吧。我想陪曉婉在外面走一走,散散心。”
老者自然明白方曉婉的心理,知道她在這個時候最需要由誰來陪伴,于是知趣地點頭:“好吧,雙兒跟我回病房吧。”
趙雙挽住老者的一只胳膊,一邊往電梯處走,一邊回頭看看方曉婉面對二病區的背影,心里也恍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秦松沐因為這時候過道里沒有什么人走動,便大膽地從方曉婉的身背后抱住她,用自己的下巴輕輕揉蹭方曉婉的秀發,想通過這樣男性的溫柔去化解方曉婉悲傷和失落的心靈。他這幾天親眼目睹方曉婉是怎么度過的。就當她接到趙雙在電話里通報田濤去世的消息,同樣讓她心痛不已。幸虧在這幾天,她負責的三病區并沒有患者離開,否則,真不知道她的精神是否還能承受得住?
方曉婉在秦松沐的溫存下,不由心里一熱,終于收斂起眼眶里的淚水,不讓它們肆無忌憚地往下流淌,并慢慢地把身子扭過來,去用秦松沐的胸部衣襟來擦干自己的殘留在臉頰上的淚水。
秦松沐一看她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了,便不敢在此地就留,于是建議:“咱倆出去走一走吧?”
方曉婉心里一動:“難道你不著急上去陪魏姐姐嗎?”
秦松沐搖搖頭:“我在那家飯店給朵朵打電話說得很明白,因為外面有應酬,要很晚才回去。如今,咱們回來并不算晚,還可以再外面逗留一會。”
方曉婉有些不滿,不由嗔怪道:“你陪我和馮伯伯一起吃飯,還算是應酬嗎?”
秦松沐莞爾一笑:“我不是找個借口嗎?難道你希望她知道真相嗎?”
方曉婉心情顯得很復雜:“我既不想欺騙魏姐姐,更不想傷害她。”
“哦,那只能兩權相害取其輕了。還是不要讓她受到傷害為好。”
他倆這時候已經一起往門外走了。
這時候,那位被秦松沐封為保安隊長的保安出現在門外,一見到秦松沐陪方曉婉走出來,頓時立正敬禮:“秦主任辛苦了!”
秦松沐向他含笑點點頭:“我不辛苦,只是想在外面走一走。”
“哦,難道你想視察一下外面的安保情況嗎?”
秦松沐這時瞥了方曉婉一眼,隨即向保安反問:“我會帶著一個美女在夜里突擊檢查工作嗎?”
保安嘿嘿一笑:“哦,那我就不打擾您們的好心情了。”
秦松沐心里“哼”了一聲,并暗想,誰說心情好才出來散步?自己完全是陪同曉婉排泄一下憂傷的心情而已。
他嘴上沒有解釋,但隨口問一句:“一病區最近沒什么情況吧?”
保安立即回答:“報告主任,有一對年輕的的夫妻離開得比較晚,其他一切情況正常!”
秦松沐一聽,頓時停住了腳步,詫異地望著保安:“哪對夫妻?”
“就是107病房女患者的女兒女婿。”
秦松沐一聽,頓時警覺起來了,又追問道:“他們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就在您們剛回來不久。”
秦松沐眉頭一皺,他們為什么會離開這么晚?隨即把目光投向了方曉婉。
方曉婉明白他的心意,便主動建議:“我陪你去一趟107病房吧?”
秦松沐點點頭,二話不說,立即返身向病房里走去——
方曉婉心里同樣的緊張,迅速收起自己的傷感,快步跟上了秦松沐。
當他倆走進107病房的時候,彼此都松了一口氣,原來正有一個值班的護士坐在里面玩手機呢。
“秦主任?您們怎么來了?”
女護士一看秦松沐和方曉婉闖進來了,便趕緊收起手機,并緊張地站了起來。
秦松沐很和氣地表示:“我們過來查看一下患者的情況,并不是查房的。”
女護士臉色發窘:“對不起,我為了防止自己打瞌睡,所以才···”
“你不用解釋,只要讓自己清醒地呆在這里,就算是恪盡職守了。”
女護士聽秦松沐這樣的表態,這才心神稍定。
秦松沐這時靠近王雅芹的病床,又對她進行一番條件反射般的檢測,感覺一切正常,這才徹底放心了。
“請問,剛才這里來過人嗎?”
“哦,患者的家屬剛走不到半個小時。”
秦松沐機警地詢問:“他們什么時候來的?為什么這么晚才離開?”
“他們好像是吃完晚飯過來的。在這里停留不到一刻鐘。”
秦松沐感到很不正常,不由狐疑道:“他們特意過來一趟,為什么會這么快地離開呢?”
女護士也感到不可思議:“我也很奇怪,那個女孩本來說今晚有空,要過來跟她的媽媽說說話,還勸我出去歇息一下呢。可劉護士長特別交代我說,只要患者的家屬在場,就更要寸步不離地守在病房。所以,我就婉言謝絕了她的請求。可是,也許我在,那個女孩不方便跟母親說些什么,眼神一直緊張地盯著她的老公。最后,她的老公提出該回去了。她二話不說,乖乖地跟著她的老公走了。”
秦松沐一聽女護士介紹,就更加感覺不正常了。他回想當初自己建議為王雅芹做手術時,李晶的態度顯得很果斷,好像誰的意見都不聽不下去,堅決反對為她的媽媽動刀。可根據女護士的回憶,那個女孩好像很屈從老公陸浩宇。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曉婉眨了眨大眼睛,不由自言自語:“這有些不正常呀。除非李晶要對她的媽媽講什么秘密,否則為什么怕這位護士大姐旁聽呢?”
秦松沐搖搖頭:“就算李晶想跟她媽媽講什么秘密,也不會當著她老公的面講。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她讓我們的人回避的借口。”
方曉婉臉色頓時一片蒼白:“那他們想干什么?難道真的擔心王雅芹會醒過來?”
秦松沐瞥了她一眼,又抬頭觀察一下安置在病房頂棚一角的攝像頭,隨即向方曉婉表示:“咱們去護理站查看一下監控錄像吧。”
方曉婉感到很奇怪,剛想發出疑問,但秦松沐已經快步走出去了,便只好跟了出去。
“松沐,既然咱們的人在病房里值班,諒他倆也不會有什么不良的舉動。你還有必要查看視頻嗎?”
秦松沐沉思道:“守護的護士只能向我們說明他倆的舉止,但無法道清楚他們的神態。我希望通過監控視頻能有進一步的發現。”
“唉,就憑屋角的那個攝像頭,你能發現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檢驗一下剛剛設置不久的攝像頭監控的效果。”
他倆說話之間,已經趕到了護理站。這里還有一個總值班的女護士。此時,她正跟無所事事的值班男醫生聊天呢。
當秦松沐第一個出現時,讓她和男醫生都感到意外,同時站了起來:“秦主任,您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