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婉把新來的護工交給她的護士長之后,立即去了醫生辦公室,在跟幾名醫生打過交道之后,立即開啟了電腦,對三病區內的各個患者情況逐一掃描。她的用意是在了解自己轄區的各個患者的情況同時,也對住在病房單間的患者作一個評估。那就是想辦法把馮鼎文調換到一個單間病房。這才有利于他晚間的休息。
這個決定本來早該定了,但因為老者的身體情況出奇的好,不具備住單間的要求,二者是老者的經濟方面很差,雖然自己一再偷偷補貼對方,但也勉強夠支付住普通病房的標準。如今跟老者同一病室的鄰床患者因為病痛每晚都折騰半宿,呻吟聲讓老者不得消停。老者在這樣喧囂的環境里怎么能休息好,甚至寫好書呢?她方曉婉雖然不會寫作,但也清楚寫手必須在一個安靜沒有打擾的條件下,才能夠順利寫作。
再說秦松沐來到四病區后,首先來到醫生辦公室面見主治醫生張少沖。
因為今天是周一,也是醫生們最忙碌的一天,張少沖和四病區的全體醫生都云集在辦公室里,各自操作電腦,對各自負責的患者進行病情追蹤,并制定醫囑。
秦松沐沒有驚動其他的醫生,而是徑直來到張少沖的身旁,并壓低聲音:“張大夫,我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張少沖一聽主任的聲音,立即轉過頭:“您有什么吩咐?”
秦松沐掃視一下其他忙碌的醫生,繼續低聲表示:“咱們出去說吧。”
張少沖點點頭,便起身尾隨秦松沐走出辦公室。
秦松沐在辦公室門外,對張少沖問道:“你是2053病房的患者田濤的負責醫生嗎?”
張少沖搖搖頭:“劉大夫才是,不過我作為負責人,也對田濤的情況了如指掌。”
“哦,那他的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
張少沖表情顯得很凝重:“說一句老實話,根據他的病情,早已經是做最壞的打算的階段了。但他的生命力特別頑強,已經超過了醫學上的預期,而且還能夠下床走走。也許,這是趙雙給他帶來的生存動力。”
秦松沐臉色顯得很沉重:“趙雙是不是一直陪護他?”
“是的。目前趙雙幾乎就為這一個患者服務了。”
秦松沐思忖一下,便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忙你的了。我去2053病房去看看。”
張少沖好奇道:“您為什么如此關注那位田濤患者?”
秦松沐回了一句:“因為他是一個令人敬重的男人。”
張少沖點點頭:“我對他與趙雙的故事也略知一二,也很佩服他的為人。”
秦松沐又補充一句:“我同時也關心我們的護士趙雙。她為了田濤,已經影響了她的家庭。”
張少沖的臉色也蒙上了一層陰云,并感嘆道:“是呀,趙雙為了田濤,幾乎把病房當家了。”
秦松沐不再說話,默默轉身奔向了2053病房。
張少沖凝視一下秦松沐的背影,直到看到他推開2053病房的房門,才微微搖搖頭,并返身回到了辦公室。
秦松沐走進病房時,趙雙正攙扶田濤立在病房的窗口前,向外面瞭望。他倆也許觸景生情,回憶往事,當聽到背后的房門一響,便同時轉過身來。
秦松沐這時再一打量站立的田濤,發現他的身材很高,足足有一米八,趙雙偎依在他的身邊,就像一個孩子一樣。不過,他倆的神情一個憔悴中的欣慰,一個是悲傷中的喜悅。也許,他們都為了對方,都各自掩飾著身體或者精神上的痛苦。
“秦主任?”
趙雙對這位新上司突然的闖入,感到很驚訝。
秦松沐的目光從趙雙的臉上回到了田濤的身上:“田濤,你的氣色很不錯,要比我上次看到你時,顯得精神了很多。”
田濤一直感覺這位很有氣質的領導對趙雙是另眼相看,便低頭凝視一眼趙雙:“這都是雙兒照顧的結果。”
秦松沐點點頭:“是呀,雙兒是一個好姑娘,不僅僅是一個稱職的白衣天使,對你也是重情重義。”
趙雙被秦松沐一夸,俏臉立即緋紅了,不禁羞澀道:“秦主任您過獎了。田濤哥不僅僅是我的患者,也是我的親人。”
秦松沐眼神濕潤了:“是呀,我已經做了二十年的醫生了,最大的感受就是當一個人最需要關心和幫助的時候,能夠有自己的親人陪伴在身邊,這是最欣慰的事情。”
田濤眉宇間露出一絲凄然:“我很感激雙兒能照顧我。可為了我,她付出的真是太多了。我一直過意不去。”
秦松沐的眉毛一挑:“哦,你是不是挺擔心雙兒的家庭問題?”
田濤心里一動,立即點頭:“是的,可我勸說不動她。您是雙兒的領導,希望您能多開導雙兒。”
秦松沐微微一笑:“我現在就可以開導她一下,不知道她可以跟我走一趟嗎?”
趙雙一愣:“您要帶我去哪?”
秦松沐很平靜的眼神盯著她:“我想請你去我的辦公室談一談。”
“這···”趙雙仰頭望著身邊的田濤,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田濤顯得很欣然,小聲吩咐趙雙:“你把我扶到床上去,跟秦主任去吧。”
趙雙在這兩個男子的要求下,無法抗拒,只好點點頭,并小心翼翼地攙扶田濤回到病床。
田濤為了顯示自己有自理能力,等靠近病床時,伸手把趙雙輕輕推開,自行上了床。
秦松沐看在眼里,不由投去了欽佩的目光,并點點頭。
趙雙心懷一絲忐忑,跟在秦松沐的身后走出了病房。
秦松沐一邊沿著走廊往4病區外面走,一邊低聲跟趙雙交流著:“你是不是整個周末都沒有回家?”
“嗯。”
“那你經過小王醫生的同意了嗎?”
趙雙遲疑一下,才一副無所謂的語氣:“這是我跟田濤哥的事情,他管得著嗎?”
秦松沐壓抑內心的不滿,不再說話,而是加快了腳步。
趙雙不知道上司單獨把自己招到辦公室,到底是何目的,只好加快了腳步的頻率。
他倆很快到達了四樓。
秦松沐一看辦公室里側的宿舍鬧鬧哄哄的,就知道那些新招募的護工都安置著自己的住處,但有姚小蘭負責管理,自己不用再操心這件事,所以徑直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并讓趙雙先進去。
趙雙好久沒上四樓了,一聽宿舍那邊人聲鼎沸,便好奇問道:“秦主任,宿舍那里咋那么吵呀?”
秦松沐淡淡地回答:“那些是咱們病區新招募的護工。姚小蘭正負責安置他們呢。”
“哦,那里可夠吵的。”
“是呀,他們都是一些農民工,素質還有待于提高。”
說話間,秦松沐已經關閉了房門。那些嘈雜聲也戛然而止。
秦松沐并沒有直接回到自己位置上,而是對趙雙一指那組沙發:“我倆坐在那里談一談吧。”
趙雙一看這位新上司不禁把自己招到僻靜的辦公室,而且還要跟自己坐在一起,心里頓時有些打鼓了,臉色也有些不自然了。
秦松沐首先坐了過去,并指著沙發的另一側對趙雙敦促道:“丫頭你發什么愣?咱們要抓緊時間。我還忙得很。”
趙雙膽怯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在那排沙發上,但卻緊靠一頭坐下來,跟秦松沐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
秦松沐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好笑,心里暗想,像方曉婉和秦瑩瑩甚至包括魏青霞等人,都是有意無意地貼著自己呆著,而這個年輕的女孩倒是很另類,也是身份不同。畢竟前者都是單身的,而這個女孩卻是糾結在兩個男人之間。
“雙兒,(秦松沐因為田濤這樣稱呼她,所以自己也這樣稱呼她,因為覺得論年齡,他和趙雙就是兩代人)我上次交待你的事情傳達了出去了嗎?”
趙雙一愣:“您說的是什么事?”
“我要約見你的丈夫。”
趙雙搖搖頭:“我這幾天一直沒見到他,所以沒跟他提呢。”
秦松沐遲疑一下,便加重了自己嚴厲的語氣:“你這樣每晚夜不歸宿,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嗎?”
“他們?”
“對,田濤和你的丈夫王春來!”
趙雙苦笑道:“我沒有分身術,不可能都兼顧到他倆。我目前要做的就是給田濤哥帶來幸福和快樂。”
“可是你覺得田濤會快樂嗎?”
趙雙愕然望著秦松沐:“難道您覺得他不快樂嗎?”
“是的,我感覺他現在充滿了壓力和包袱,但為了滿足你的心愿,才苦苦支撐。”
“您···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秦松沐反問:“你了解一個真正的男人嗎?”
趙雙愣了一會,才輕聲回答:“我起碼了解我的田濤哥。”
“你根本不了解!”秦松沐斷然搖搖頭,“假如你真的了解田濤了,就不會誤會他這么多年了。”
趙雙一聽,不由流下了懊悔的淚水。
秦松沐一看她哭了,只好放緩了自己的語氣:“你了解田濤目前最大的希望是什么嗎?”
“我知道,他希望我獲得快樂和幸福!”
“那他目前感受到你的快樂幸福嗎?”
“這···我倆在一起,不就是快樂和幸福嗎?”
“你錯了。”秦松沐苦笑道,“他目前未必是需要你,而是為了滿足你的心愿而已。”
“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秦松沐一副沉重的語氣:“我是過來人,最能了解一個男人該怎樣對待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之前對你那一份埋藏深處的愛,已經不消說了,但當他因為真相被你所知曉的情況下,為了卸下你的良心包袱,才不得不把自己生命最后的時光交給你,不僅讓你心安理得接受那套房子,也讓你把之前對他所有的愧疚通通帶走。所以,他之前對你的愛是單一的付出,但現在是通過索取的方式繼續詮釋對你的愛呀。”
趙雙的淚水流得更兇了,幾乎哽咽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是為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