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人一進入二病區的走廊,就徑直奔向了發生爭吵的房間,并很快在那間病房門口露頭了。
秦松沐等人這才看清楚這伙人的本來面貌。他們是由中年女人和年輕男人和女人以及一些孩子們組成。
秦松沐頓時看出他們都是病房里這三個不孝兒女的家屬們。難道他們聞訊過來‘送’老人的嗎?
果然,其中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守在門口向里面的長子喊道:“爸,我們都過來了。”
長子一看自家的大隊人馬趕來增援了,頓時來了勁頭:“你們來得正好,趕緊為你們的爺爺向醫院討個公道。”
那些家屬只是瞥了一眼還躺在病床上的死者,誰都不肯跨進來一步,更沒有人肯哭泣一聲,而是幫著他們的老爸或者老媽沖著秦松沐等穿白大褂的人叫囂起來了。
本來剛剛消停一點的二病區,頓時又人聲鼎沸了。那些躲回各自房間的家屬們,又都從各自的守護的病房門處探出了身子。
秦松沐面對那些大大小小的家屬們的叫囂下,感覺頭都快炸了。他做夢沒有想到,這些道貌岸然的家屬們居然為了錢什么都能豁出去了,并頓時感覺這些人是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別說是區區的顏面了。
再說方曉婉趕到秦松沐的辦公室時,發現秦瑩瑩和段雅芳都在陪著小莉莉玩,彼此也聊著天。
段莉莉一看方曉婉推門而入,立即興奮地撲了過去——“曉婉阿姨來了!”
方曉婉激動地俯下身子,并攤開雙臂接住了沖過來的小莉莉:“莉莉,在這里還開心嗎?”
“開心!秦阿姨一直陪我玩,剛才媽媽來了,現在您又來了,有您們這么多人陪莉莉,莉莉當然開心了。”
方曉婉會心地笑了:“莉莉真懂事。只要你高興,我們就在這里多玩一會好不好?”
“好呀,只要您們陪著莉莉就行。”
段雅芳不明白下面發生的情況,于是詢問道:“曉婉大夫,下面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沒···沒什么。”方曉婉為了不讓段莉莉得知下面的情況,立即岔開話題:“你剛才跟男朋友去哪了?”
段雅芳好像被觸及的傷心事,不由黯然垂下了頭:“沒···沒什么。”
方曉婉看出她有心事了,便先把懷里的段莉莉交給秦瑩瑩的照顧,自己則板住她的肩膀:“雅芳,我跟你和莉莉都很投緣的。如果你能把我當作姐妹的話,就跟我談談你們之間的事情吧?”
段雅芳也許正想找人傾訴自己的內心的苦水呢,可是看看身邊的女兒,又欲言又止。
方曉婉豈能看不出端倪,當即吩咐秦瑩瑩:“瑩瑩,你先陪莉莉玩一會,我帶莉莉媽去一趟我的宿舍。”
秦瑩瑩一看方曉婉跟莉莉母女很熟悉,而且也知道方曉婉的宿舍跟這間辦公室間隔不幾個門,于是欣然點頭:“你們去吧。我會陪好莉莉的。”
段雅芳在跟方曉婉出去前,首先盯著女兒:“莉莉,你要聽秦阿姨的話,要乖。”
段莉莉以為方阿姨特意找媽媽談事情的,便瞪著大眼睛點點頭:“好滴。”
段雅芳隨即又向秦瑩瑩客套一句:“辛苦您了。”
秦瑩瑩因為照顧段莉莉是秦松沐交待的任務,況且她也很喜歡小莉莉,于是微笑搖搖頭:“我不辛苦,陪著莉莉玩,挺開心的。”
方曉婉把段雅芳領進自己的宿舍后,一邊關門一邊詢問:“你和你的男朋友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
不料,段雅芳居然發出一聲悲嘆:“他對莉莉已經不上心了。”
方曉婉嚇了一跳:“雅芳,你是不是對他產生誤會了?當初如果不是陳先生做決定,莉莉恐怕就挺不到現在了。”
段雅芳的眼角噙滿了淚水:“這我知道···當初我害怕極了···就一點主意都沒了··可是,他一看莉莉挺過來了,好像很不開心。”
“不許你懷疑陳先生!”方曉婉忍不住為陳昭明打抱不平了。
“我沒冤枉他。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方曉婉好奇道:“哦,那你就講一講事實吧?”
“那位楊大夫已經說過了,注射一針那種藥,需要一萬元,但維持時間超不過一個星期。可他目前只交給我兩萬元。由于我們還要支付住院的其它的費用,目前已經沒有注射第二針的費用了。我今天早上趁你帶莉莉出去玩,就在病房里隨口敦促了他一下,可他差一點沒跟我急了。你說,有他這樣的人嗎?”
“他是怎么跟你急的?”
“他臉色陰沉地告訴我,不用我催他,他自己明白該怎么辦。”
“唉,他就這么一句話,就證明人家對你急呀?”
“可他的語氣卻是冰冷冷的,讓人簡直受不了。”
方曉婉不禁苦笑:“看樣子他平時真把你寵壞了,假如他心情不好了,講一句生硬一點的話都不行嗎?”
“他心情不好?他憑什么心情不好?還不是看到莉莉挺過來了,又得繼續往里花錢嗎?”
方曉婉聽著段雅芳對陳昭明的誤解,又不禁想起了自己跟陳昭明談過的話,如今他快面臨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即便小莉莉又挺過來了,可又要面對沉重的經濟負擔,讓他如何高興得起來?唉,如果換作是自己,真怕無法面對的。
她想到這里,不由勸道:“雅芳你真的誤解他了。他并不是擔心莉莉花錢,而是有他的苦衷。”
“他有什么苦衷?”
“當然是面臨的經濟問題了。”
段雅芳一愣:“他目前經營著一家飯店呢,難道應付不了莉莉的醫療費嗎?”
“可你知道他的飯店目前經營不好嗎?”
“他倒沒跟我仔細談過。但我知道他經常不去照顧生意,肯定會受到一點影響,但也不至于太困難呀。”
方曉婉不禁苦笑:“你覺得開飯店的老板就該有錢嗎?”
“當然。如果沒錢,能夠當老板嗎?”
“可不是所有的飯店都盈利呀?就拿我的一個親戚說吧。他在南方經營一家飯店,結果經營不善,每天都要賠進去很多錢。如今,他已經是債臺高筑了。”
段雅芳一愣:“既然他的飯店如此虧損,那為什么還要干下去?”
方曉婉黯然搖搖頭:“這我就弄不懂他們男人的心了。這也許是所有的男人都要面子,當個老板都體面風光呀,還有不知內情的女孩追捧。但他們很多人都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段雅芳嚇了一跳:“昭明的飯店不會是這樣吧?”
方曉婉想到陳昭明轉讓飯店的事情未必會地自己的女朋友說,恐怕引起她的心理負擔。所以,她也不方便跟段雅芳提起,于是反問道:“你跟他處了這么久了,難道不清楚他的飯店情況嗎?”
段雅芳思忖道:“他的飯店挺大的,還分上下樓呢。由于我一直照顧莉莉,自然沒有在那里呆過一整天,有時去,也是帶著莉莉去吃飯的。莉莉身體不舒服,便呆不了多久。”
方曉婉聽了,不禁感嘆:“你呀,不能總把精力放在莉莉的身上,有時候該關心一下男朋友的事業。”
段雅芳低頭沉思一會,便又講道:“我剛才跟他出去,除了質問他的態度,也想去他的飯店看一看。畢竟,他的生意好壞關系著莉莉的治療。可他并沒有允許我去,只是輕描淡寫地向我道了歉。”
“他為什么向你道歉?”
“當然是在病房時對我的態度問題呀。”
“哈,難道就憑他那一句煩心話,就是對你態度不好了?”
段雅芳反問:“難道你的男朋友要是跟你這樣講話,你會受得了嗎?”
方曉婉眼圈一紅:“我還沒有男朋友呢。”
段雅芳打量一下對方很成熟的年齡,但卻沒有男朋友,不由很納悶,趕緊道了一句:“對不起。”
方曉婉這時想到的是秦松沐對自己的‘冷漠’,勉強不讓自己的眼淚掉出來,而是對段雅芳誠摯地講道:“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但你卻虧欠陳先生的。他現在也許很難,需要的不是你的撒嬌,耍小性子,而是你的寬容和敢于跟他共同的擔當。”
段雅芳一愣:“我現在需要的是他跟我共同擔當呀。”
方曉婉苦笑道:“可是擔當是相互彼此的呀。”
段雅芳沉吟不語。
方曉婉這時動情地講道:“通過你和陳先生的事例,突然讓我感悟到一個道理。”
“哦,什么道理?”
“自己心目中的男人未必就是對自己一味地謙讓和容忍,如果當他的情緒達到最低潮的時候,能夠通過向自己傾訴而達到一定的釋放。這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愛。”
段雅芳不禁嗔目結舌:“你不會是說是讓自己做男人的出氣筒吧?”
方曉婉眼睛濕潤了:“如果一個男人受到了委屈,也許就會像我們女人一樣,找自己最親近的人去發泄。這未必算是一種暴力,而是一種撒嬌。”
段雅芳不解:“我們女人受到了委屈,當然要找自己的男人傾訴和撒嬌。可一個男人如果向一個女人那樣,那還算什么男人?”
方曉婉突然用一種異樣的目光凝視著段雅芳。
段雅芳又愣了:“你···你這樣看著我干嘛?”
“雅芳,我覺得你可能根本沒愛過陳先生,只是把他當作一個靠山罷了。”
段雅芳坦然點點頭:“我也愛過男人,那就是莉莉的生父。不過,隨著他對我的拋棄,我對天下男人都死心了。”
“你···”
方曉婉顯然被段雅芳的話震怒了,剛想發火,但理智又讓她冷靜了下來。她勉強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還是忍不住道了一聲:“你太自私了!”
段雅芳顯然不以為然:“我自私?目前我做的一切可都是我了我的女兒呀。”
“你錯了!”方曉婉立即反駁,“你根本沒有為自己女兒著急,而完全是為了你自己。”
段雅芳愕然地望著方曉婉:“你說什么呢?為了女兒,我已經把自己一切獻給昭明了。為了女兒,我甘愿嫁給他了。難道你還說我自私?”
方曉婉冷然道:“你就是自私。目前就連莉莉都知道陳先生正用錢為她續命,還口稱將來長大了要報答陳叔叔。可你呢,卻把陳先生當作莉莉爸的影子,只是利用他,根本沒關心過他,更不會了解他目前可能遇到的難處。”
“他···他會有什么難處?”
“哼,你還好意思問我嗎?就連我這個外人都知道他太不容易了,而你在做什么?你千萬別以為他利用給你的女兒治病的機會來占有你。他在給你愛的同時,也在給莉莉一份如山的父愛。莉莉的生父可能虧欠你和莉莉的,但你卻永遠償還不了陳先生對你的恩情。你目前還有什么權利對他頤指氣使,挑三揀四的?”
段雅芳驚愕了半天,才恍然道:“你把我叫過來談話,難道就是譴責我嗎?”
“我不是譴責你,因為你目前正承受著女兒病情的煎熬。但我要點醒你,千萬別在失去女兒的同時,再失去一次真愛!”
不料,段雅芳突然面露醋意:“你的意思是說昭明是一個很難得的男人,并且一直同情他。難道你被他感動了,而愛上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