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微微一笑:“哦?為什么?”
“因為有危險!”族長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你們都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為什么那么著急去送死呢?我只是感到可惜而已。”
陸恒望了望那個被架到一旁的斗士,說道:“你見了我的身手,仍認為我是送死?”
族長道:“年輕人,你很厲害,這我承認。但這世界上最厲害的東西卻永遠不是武功,你明白嗎?”
“還有比武功厲害的?比如呢?”
老族長冷冷一笑:“呵呵。機關算計、陰謀陷阱,你扛得住哪個?還有最狠毒的——人心。”
“人心…”
“是的,人心!你無法想象它可以多扭曲,多冷血。聽我的,回去吧,過自己的生活吧。”老人再次勸阻道。
陸恒卻忽然一笑:“很可惜,我是個沒有心的人。你說的這些我是一樣也體會不到。
你說吧,沒關系。路都是人自己選的,你不必為別人的選擇而感到愧疚。”
族長嘆息道:“也罷。好良言難勸該死鬼,我就說給你聽。你想查的那個人,我大概了解一些…”
趙浣立連珠炮似的問道:“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又是做什么的?”
族長搖了搖頭:“這我一概不知。我所了解的是那人的部族背景。如你所見…”他一指四周各自敘話的族人。
“我們羌人向來以羊為圖騰,祭祀時更是要帶上羊頭面具以示敬重。但我們生活中不可能只有祭祀這一件事,平常的時候誰也不會戴這么不方便又有些奇怪的東西出門。
然而,有一個分支部族卻不同。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們恨不得永遠不把那面具摘下來。”
趙浣奇道:“你們羌人還有分支嗎?”
老人略帶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那當然。我們羌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炎黃時期,并不比你們漢人短。這樣古老的民族有幾個分支不是太正常了?
就拿咱們白虎番境內的來說,便有牦牛羌、白馬羌、青衣羌、參狼羌等部。這些人或以游牧為生,或干脆和漢人雜居,都是尋常百姓。
但惟有一支不同。
他們人數極少,是主管戰爭的‘移里堇’的后人。早在炎黃時期,這些人便主張不斷通過戰爭來擴大部落,后來因為太過極端而遭到驅逐。
但幾千年的風風雨雨沒有令他們消亡,反而淬煉了他們,讓他們變得像野草一般頑強。
根據他們的典籍,我們所處時代僅剩為時不長的和平了。一個持續三百年之久的亂世即將開啟,黑暗君王降臨,屠滅萬國,將神州變為焦土。
為了那一天的到來,他們一直在準備著。
而現在,他們受到某種召喚,開始蠢蠢欲動了…”
趙浣的額上不覺生出冷汗,問道:“那…他們部落的名字是什么?”
老人望向虛空,顫抖著吐出兩個字:“血羌。”
陸恒問道:“按你的意思,兇手是血羌部落中的人?”
族長點點頭:“只有這種可能。因為我親眼見過他——那個人們口中的劊子手,‘羊頭鬼’!
那時咱們都蘭縣還由大梁宣慰司控制著,他們派出來征糧的官兒一個比一個兇。最后一個姓包的老爺帶著兵來,拿著皮鞭和鋼叉,要將我們族人捉回去做奴隸。
在那以前,我以為大梁是沒有奴隸的…
孩子們不愿離開母親,他們哭啊,吵啊,我的心都快碎了。
最后我沒辦法,帶著族人拿起鋤頭、鐵鎬、菜刀,還割了些那種紫色的藥草——就是剛才姜洛服用的那種,便去造反了。
我們氣勢洶洶的趕到府衙,卻見到了今生最難忘的場景:那府衙中如同地獄般恐怖,所有差人都被屠戮殆盡。
那個戴著羊頭面具的人站在院子中央,靜靜的欣賞著他做下的一切。”
陸恒道:“既然如此,你們應該感謝他才是。”
族長搖搖頭:“不,我們不會感激他的。他那不是抗爭,而是濫殺。說起來,你們知道我們和血羌的面具有哪里不同嗎?”
陸恒和趙浣同時搖了搖頭。
“顏色不同。”族長將自己的面具遞給陸恒。
只見這面具精工細作,乃是用一整張純白的羊頭皮子輔以牛皮制成,既輕便又結實。
族長繼續說道:“以前,有很多人懷疑‘羊頭鬼’是我們羌人,但我看了一眼便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人們以為他的面具本是白色,只因染了鮮血才變紅。
然而他們錯了,‘羊頭鬼’的面具本就是紅色,只因為他們部族名叫血羌!他們的圖騰是一只紅色的羊!”
此言一出,趙浣如醍醐灌頂般大叫道:“我明白了,它是如此與眾不同,所以才會吸引牧人和猛獸的目光!”
陸恒問道:“既然如此,我該怎么找到他們。”
老人神秘的一笑:“別急,他們會來找你的。但若是你想主動出擊也可以…正如你所說,路都是自己選的。”
陸恒笑了笑,示意他說下去。
族長繼續道:“我們羌人和血羌同宗同源,過的節日都是一樣。只不過我們用食物祭祀神靈,而血羌么…只能用人頭了!”
趙浣的心一沉,失聲問道:“快說,他的老巢在哪里?”
族長搖搖頭:“這我可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最想殺哪些人。”
趙浣的呼吸不禁顫抖起來:“哪…哪些呢?”
族長的目光變得犀利如刀:“妨礙他的人。”他伸出手指,指向陸恒,又指向趙浣“比如你,還有你。都是他的目標。”
趙浣仿佛感覺到兩束猙獰的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當即眼前一黑,幾乎暈倒過去。
但陸恒扶住了她。“但我們沒事,對嗎?”
“對,對…”趙浣邊擦去額上的冷汗邊回答。
“但是啊…”族長忽然拉長聲音:“調查‘羊頭鬼’的可能不止你們兩個喲!只怕別人就要遭殃了。”
趙浣愣了片刻,突然意識道什么,驚叫道:“快走,趙煊有危險!”
陸恒也明白了。
調查“羊頭鬼”的人除了他們倆只有趙縣令,而在羊頭鬼看來,趙縣令是當官的,分量自然更重一些。
兩人沖出溶洞,直奔縣衙方向。
但趙浣的身法太慢了,陸恒一將她抱起,在高低錯落的房檐上疾奔。
血色的月亮升起來,卻被一場大霧所籠罩了。那團徘徊在虎狼谷的迷霧似乎如影隨形,也來到了都蘭縣。
陸恒忽然說道:“其實你也可以不用救你哥哥。”
趙浣一驚:“為什么?”
“你不是認為他殺了你父親嗎?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又不會臟了自己的手。”陸恒平靜的說道。
的確,對于趙浣來講,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但趙浣搖著頭道:“不,絕不可以這樣!”
“為什么?”
“這不一樣。”趙浣堅定的說道。“我會找到證據,然后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將趙煊送進大獄。但我絕不會假手于殺人惡魔!”
陸恒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很好。”
他剛說完這兩個字,便忽然停住了腳步。
縣衙到了,對面的屋頂上果真站著一個人。
他上身打著赤膊,手持兩把匕首,頭戴一副殷紅的羊頭面具。那羊頭栩栩如生,口中獠牙交錯,一雙眼似乎在冷冷的注視著陸恒。
趙浣失聲道:“羊頭鬼!”
那人聽了這聲喚,突然身子一俯,將腳下的屋頂砸了個窟窿,只身躍入房中。
趙浣一愣,驚道:“不好,那是趙煊的臥室!”
陸恒眉頭一皺,放下趙浣,一縱身,如同鷹隼般也從那窟窿中飛進屋。
尚未落地,迎接他的便是兩道紅光。
陸恒長劍輕搖,兩把匕首便如同秋千般被蕩開。他剛想發力回斬,卻聽屋里傳來女人的驚呼,竟是趙夫人。
陸恒硬生生收住長劍,羊頭鬼兩把匕首卻立即如潑風般攻來。陸恒的長劍上火星點點,鏗鏗之聲不絕于耳。
這羊頭鬼極為精明,算準了陸恒不愿傷了屋子里的人,因此無論如何引誘,就是不踏出房間半步。
他和陸恒僵持片刻后,突然身形一閃退到床邊。
趙夫人早已花容失色,尖叫著縮在角落里,只見那羊頭鬼匕首一翻便往趙縣令所躺的位置插下去。
但只聽噗的一聲,匕首沒沾到血跡,反而帶起一團棉花。趙縣令居然不在床上!
這時陸恒長劍又到,羊頭鬼不甘的怒吼一聲,縱身向屋頂的窟窿躍去。
陸恒挺劍便追,羊頭鬼卻回首拋出幾粒煙丸。
頃刻間煙霧彌漫,嗆得人睜不開眼。
陸恒知道追不上了,但沉心靜氣,長劍揮出。一道凌厲的劍氣破空而出。羊頭鬼哀嚎一聲,不知何處受了傷,灑下點點血跡,但還是趁著煙霧逃掉了。
陸恒忙闖入屋里,問趙夫人:“沒受傷吧?”
趙夫人話都說不出了,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
這時全衙門的人都被驚動了,人聲狗吠交織在一起。
忽然聽得一個聲音連哭帶喊道:“夫人!夫人你可別嚇我呀!”
只見滿臉酒氣的趙大人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撲在床邊顫聲道:“夫人,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趙夫人雖已牙關打顫,但仍勉強回答道:“相…相公,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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