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愚昧，但是人們相信了。無論弗佐恩如何辯解，他們持著火把，火光映照在他們的眼中，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人們沖進了他的家，殺害了死死護著臥室門的妻子，騎士的誓言讓弗佐恩在最后一刻都難以將劍刃對準平民。
那一夜，火光把漆黑撕裂。直到那位年輕的辛托城城主趕來，一切都結束了，外城郊區那座家宅只留下灰燼的廢墟…”
說到這里，若昂已經是淚流滿面。
「好久不見，小若昂…」弗佐恩鮮血淋漓的手指抬了抬，他的眼睛被刺破，再難以睜開了。
「你為什么不來找我？你若是來辛托城，誰都別想動你！」年輕的城主低吼道。
「你還年輕，辛托城有人蠢蠢欲動，覬覦你的城主之位。萊諾家族沒有多少人了，我不能給你添麻煩。」弗佐恩奄奄一息，他的聲音都很難再次發出。
「撐住，我去叫醫生。」城主一拳砸在一旁的草地，濺起一大塊泥土。
「救不了，我的腹部被人開了十多厘米的口子，全身下的傷夠我死很多回了。克莉斯多還在屋內，我把她藏在暗隔間里了。」
這位大騎士氣息重重地一進一出，咬字已經很不清楚了，他每說一句話就噴出一些血，灑在自己的銀甲。
「克莉斯多·洛澤卡丹，跟我妻子姓，怎么樣，是不是很好聽，羨慕吧？你也該成親…咳咳…」大騎士重重地吐出一口血痰，眼中的生機淡了下去。
「喂，等等…」
“之后，我就在弗佐恩的家中暗隔間里找到了平靜地如同冰塑的蜜雪兒。那時候她的眼睛灰藍中有一絲血紅，在低語著一個詞…騙子。
她其實什么都懂，或者是蜜雪兒什么都懂，她作為姐姐，一直在安撫身為妹妹克莉斯多。那一天我才知道，斯頓老人沒有錯，確實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只是她們在同一個軀體里。
大人，不要因此對蜜雪兒有什么厭惡。無論是魔女，還是一體雙魂，都不是她的選擇。就像弗佐恩說過的，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個普通人，能幸福地過完一輩子。”
若昂看向手中的茶杯，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后一口將里面的茶水全部喝完。
這就是之前在艾莫因城堡，那個蜜雪兒一直難以控制冰的緣故嗎？那時候，更應該叫她克莉斯多吧。澤維爾點了點頭，這一切在他心中早有端倪，但是真的聽到還是很讓人震撼。
“之后我會讓你轉去內城的醫院。接下去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希望你可以管好辛托城的平民。”澤維爾站起身，一旁的夜蘿立馬遞過來白絲手套。
她走到澤維爾身邊，認真地整理了一下大衣的褶皺，這些都是城堡里的女仆教她的，用伊婭蘭的話就是“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貼身女仆”。
“大人是要去零瀾嗎？”若昂微笑著，他的眼鏡反射出的光芒遮住了眼神。
“是。”澤維爾沒有拖泥帶水，轉身打開了病房門。
回到薔薇城堡，澤維爾就走了頂層的小書房，事先遣走了頂層的女仆，就連那不勒斯都去了低下幾層。
“少爺，您看去氣色有點差。”沉穩而沙啞的聲音傳來，澤維爾抬了抬疲倦的眼皮。
“艾薩克，不要跟蹤我。你身有著海洋的碎片，對于我來說是可以輕易感覺到的。”澤維爾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
“抱歉，少爺。只是我聽聞了那位若昂城主的一些謠言——您得知道，謠言這種東西總是根據某些事實的。”黑影重重，化為一個滄桑的男人。
“比如？”
“他和惡魔交易過。”
“他是墮落者？首先先不提惡魔這種和精靈一樣沒人見過的生物，這句話的意思是…他曾經簽訂過什么契約，達成了一個目的。”澤維爾接著艾薩克的話，沉思良久才說。
“很不錯，契約這種東西有很多。人類也能和很多生物簽訂靈魂契約。在人們的眼中，那些不好的生物都可以歸入魔物，和它們簽訂契約的，都是異端墮落者。”艾薩克滿意地點頭。
“沒有證據，艾薩克。”澤維爾搖了搖頭，“據我的情報，辛托城的平民對于若昂擁戴萬分，他為什么要冒險去簽訂一個黑契約？”
艾薩克沒有說話，他坐在了窗外的石柱旁，這幾天挪黎的白晝一天天變短，澤維爾知道，這是雪境的極夜在一點點接近。
“少爺認真看過挪黎晴天夜晚的星空嗎？如果沒有極寒風暴，這是一個很美的城市。”艾薩克微笑著，帶著無盡的滄桑。
“第二天…她恢復了正常…你的意思？！”澤維爾低下的腦袋猛地抬起，他再一遍回想起若昂的故事，忽然抓住了一個之前沒注意的紕漏。
“也許那個名為克莉斯多的女孩，一生下來就死了…若昂背著所有人…強行給她扭轉了夭折的命運？”
澤維爾嘴角抽了抽，若昂的故事看似從頭到尾都很合理，但是確實有那么幾個地方他可以模糊過去了，那個故事禁不起推敲！
“…”艾薩克意味深長地看了澤維爾一眼，“黑契約不一定要拿來做壞事，不是么？”
“但是一切的黑契約都要付出成倍的代價！若昂那時候不過是一位城主侄子，他能付的起契約的代價嗎？”
澤維爾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他的指尖微微發白，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還有一件事，萊諾家族從來就沒有一刻真正表示屈服曼頓隆皇室。他們在契約書做了一個小手法，表示自己愿意服從諾希女神的后裔，而不是曼頓隆皇室。”
艾薩克頓了頓，他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而那個死心塌地屈服的家族，叫霍爾穆蘭德。”
“也就是說，若昂·萊諾拼死也要保住的，是挪黎辛皇室的唯一后裔。忠誠至極的萊諾家族讓唯一的繼承人簽訂了黑契約，以一種恐怖的代價，將死去的克莉斯多·辛扭轉了命運！”
澤維爾的腦袋飛快地轉動，他的神情開始變得古怪而驚異。若昂居然隱瞞了這么多，而自己差點被繞了進去！
“黑契約沒有第一時間奪走萊諾的生命，不代表契約內容不是生命。而那位若昂城主，怕是沒有多長時間了。”
艾薩克嘆了一口氣，他向著前方走了幾步，身影如同黑霧一般“砰”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