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基地有著崇高而偉大的任務,伯陽自然懶得戰斗,所以,沒有什么所以。至人本可不是人。
伯陽揮了揮衣袖,洞里的一切都安靜下來,石屑躲入巖縫、蛋黃隱入蛋殼、煙塵墜入地面。
扎登氣勢洶洶地押著一個“嘟嘟怪”走了進來。嘟嘟怪身上滿是焦黑的傷痕,以及錘擊的印記,滿臉上都是血色的液體,不斷淌下毛茸茸的臉頰;寬闊的鼻孔中也淌著惡心的鼻涕,順著突出的上唇流入上下唇之間的縫隙,想必早已勾回到舌頭上,咸淡自知。
這個嘟嘟怪個頭很大,比普通人類要高上近兩尺,膀大腰圓、毛發暗紅,眼睛本來很大,但是由于戰敗不服,緊緊閉著,看不出眼神中蘊藏了多少哀怨。
“師父!我終于抓到它了,這是個首領!”扎登粗聲粗氣地說道,語音中透露著無比的驕傲。
既然是首領,那不妨談談。
伯陽讓扎登放開那個嘟嘟怪,嘟嘟怪有些驚訝,看了看伯陽,覺出不是普通角色,垂頭不語。
伯陽當然也不需要客氣,馬上就施展了萬語通,嘟嘟怪痛苦著翻白眼,但當它突然聽懂這些外來生物語言的時候,竟然嚇昏了過去!
四足汪滿臉同情,看著昏過去的嘟嘟怪,用左爪扒拉了一下那個怪物的胳膊,怪物沒有反應。
洞口喧鬧聲漸漸平息,一堆“嘟嘟怪”聚攏在洞口,等著戰敗的后果。首領被抓了進去,這些“嘟嘟怪”都是非常沮喪,一個年幼的嘟嘟怪剛剛抓起一塊石頭,就被身旁的父母一把拍到了地上。
“嘟嘟…”
“哆哆…”
洞外嘟嘟怪的聲音此起彼伏,伯陽卻好似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是慈愛地望著昏過去的嘟嘟怪首領。
“你們…”半個時辰后,嘟嘟怪首領終于醒了過來。
“你們,是誰?為什么要侵襲我們的家園?”嘟嘟怪醒來后,看著伯陽,弱弱地拋出了它的疑問。
“你們的家園?還請解釋一下。”伯陽盯著嘟嘟怪首領的眼睛,問道。
嘟嘟怪首領逐漸適應了萬語通,也就敞開心扉,與伯陽交流起來。
“大哥,我們在這生存了百萬年了,知道不?”嘟嘟怪首領道。
“賢弟,天地為家,萬物為過客,你為何這么狹隘?”伯陽道。
“大哥,看你不是一般的人類,你說的我不是很懂,但是,我們是地主,好不?”嘟嘟怪首領道。
“賢弟,我們是干大事的,到了你的地盤,自然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想什么呢?”伯陽道。
等伯陽和嘟嘟怪首領交涉完畢抬起頭時,洞內早已沒有了其它任何生命氣息,只有一地嘔吐物。
“大哥!”
“賢弟!”
洞外嘟嘟怪們哭成一片。因為聽希閑來沒事,挨個給它們整了神技萬語通。這幫怪仔細聽著洞內的動靜,感動到無法控制情緒,只好大哭,以紀念這感天動地的一天,好鄰居的一天、好哥們兒的一天!
小喜鵲英俊看著眼前的一幕,實在無法控制悲憤情緒,飛入洞內原本給伯陽準備的木榻上,用爪拉開裘皮一角,安睡去了。
貌似有些玩鬧,但結果是伯陽和嘟嘟怪首領,手挽手走出了天圣洞。
和平與美好來得太突然,無論是扎登、辛文子等這邊的外來者,還是嘟嘟怪那些瘋狂玩命的地主們,都是非常驚訝于這個美好的局面。
嘟嘟怪們拿來了珍藏的山茶、野菌、榛果,黃三定則大展廚藝,烤地瓜、烤山楂、烤兔肉,香味飄蕩在整個天洞府內。
野蠻生命在接受火熱的熟食,文明生命在享受天然的補給。
伯陽望著眼前火熱的場面,陷入了沉思。
只有他,時時刻刻在想著那件事,那件暗潮洶涌的事。
稚氣的伯陽,少年時曾經有過夢想,那個夢想只是想充實一下這段短暫的紅塵人生,可以傷春悲秋做個文人浪子;也可以馳騁沙場、做個留名勇士;更可以談國事、論千古,催動一朝盛世;但是遇到元識后,他完全顛覆了自己原來的認知,才知道世界不是世界、人生不是人生、我不是我、人不是人;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物外有物,存在之外還有存在,存在之外尚有虛無!他本來可以擁抱悲情或者親情、執著于孝與忠、暢想著為國獻身、為眾生謀福,但現在…
“伯陽,又在想什么?”聽希走了過來,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右手掌摩挲著他的后背,輕輕說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伯陽輕輕說了十二個字。
道,不可知,不可問,不可聞,不可語,只可意會。那不就是,元祖的“元”?
山丹丹不知何時抱著葉子斜倚在一根木頭立柱旁,聽到伯陽說的十二個字,輕輕點了點頭。
天洞府外,忽然刮過一陣暖風,抹去了深秋的悲涼,用無盡的暖意撫觸著洞外的每一個生命。
暖風繼續前進,飄入洞穴,充盈了整個天洞府,壁上的燭火忽然大放光芒!
“顯域必勝!”四足汪忽然冒出了一句。
“顯域必勝!”扎登和辛文子緊接著喊了一句。
“嘟嘟!哆哆!”嘟嘟怪們跟著一起叫喊,但是不知是什么意思。
山丹丹彎下腰,花朵轉向墻壁,花軀顫抖了幾下。
小應龍嬌嬌忽然騰空飛翔,“呼”地噴出一口煙霧,然后“咳咳”地咳嗽起來。
地主成了好鄰居,其樂融融;各大洞府繼續大興土木,展開了各種建設和修繕工作。
三個月后,南山,通玄洞。
“師父,九山師弟回來了!”辛文子跑回洞內,對著正在察看洞內布置的伯陽說道。
“嗯?好。”伯陽沒有回頭,淡淡地答了一句。因為王九山是他召喚回來的。
短短數月,王九山個頭居然又長了將近三寸,臉龐卻是變得嫩白,顯然在太子寢宮中錦衣玉食、安享福樂,自然是在形體上受益匪淺。
“拜見師父!”王九山在伯陽面前行了大禮,得體并且虔誠,辛文子在旁側看著很是贊嘆。
“太子那邊怎么樣?”伯陽示意王九山起身,緊接著就直奔關注的主題。
“師父放心,太子有心向道,但終究還是塵緣未了;未來數百年終局,他卻是不可或缺的一環。”王九山起身后說道,吐字清晰而自然,仿佛胸中裝著天下。
伯陽感受到了王九山的氣息,深感欣慰,此孩童終于步入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