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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思師恩時淚滿襟

熊貓書庫    道人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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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清、九、盂”一直都是天南百姓世代循守的祭祖節日,閑云觀中雖然沒有什么特定的規矩,但是卻把這四個日子看的極重。

  而重陽之日又因其九九歸真、一元復始的寓意,因此最得陳景云看重,每到這一天,閑云觀一眾親傳弟子都要隨著他一同祭奠祖師。

  今日又逢重陽,牛家村人早早的就把一應貢品擺在了自家的供桌上,除了祭祀自家的祖宗之外,家家又都供奉靈猿仙師的牌位,一時間,香火氣彌漫在了整個村子中。

  待到行完了祭拜的禮儀之后,村中男女老幼盡皆走出家門翹首望天,原因無它,因為今日自家云哥兒將會移來一座能夠浮在半空中的山峰,以此祭奠故去的亡師。

  牛家村的莊戶們這些年雖然也算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座山峰是如何自己飛在天上的,難道山石之中還能生出翅膀不成?

  不過迷惑歸迷惑,但卻沒人認為此事有假,在莊戶們樸實的心里,莫說是區區一座會飛的山峰了,便是哪一天云哥兒要把月亮摘下來掛在村頭照亮,大伙兒也是信的。

  外門弟子們此時可沒有莊戶們的閑情逸致,無果等人帶著眾多好手,將伏牛山周圍方圓數里守了個嚴實,禁絕一切外村的鄉民從此處經過。

  靈峰落下之時,哪怕只是泄露一絲威壓,也不是尋常百姓可以承受的,在祭奠觀中祖師的大日里,可不敢發生折損人命的慘事,彭仇對此下了嚴令,外門轄下盡皆出動。

  閑云觀中一片肅穆,聶婉娘頭挽飛云道髻,身著扶風攬月仙衣,率著一眾后山親傳弟子于供奉堂前靜立等候,方才眼見師父的道器分身化作弧光破空而去,眾人便知靈峰距此已經不遠。

  紀煙嵐的胸口猶在不住地起伏,正自極力壓制激蕩的胸意,身旁的小侍女昆蓉已經低聲喚了她數次,紀煙嵐卻充耳不聞,只因方才陳景云的分身離去之時,在她的識海中留下了一句話。

  “師姐,今次靈峰歸位之后,我就會將師父的靈柩移于其上,他老人家后半生困居伏牛山上,彌留之際還在羨慕修仙者的飛天只能,今次總算是能夠常臥云天了,到時師姐便與我一同祭拜師父吧。”

  雖然紀煙嵐和陳景云已經默認了彼此之間的關系,但卻終究還差一樣俗禮上的認可,那就是出入供奉堂的資格。

  修行中人本來對這些所謂的世俗成規并不在意,但是紀煙嵐因為要入鄉隨俗徹底融入閑云觀中,是以把這一點看的極重,今日終于等來了陳景云這話,心緒激動也是難免。

  供奉堂中有誦經之聲隱隱傳出,旁人等閑不得入內的供奉堂,卻是苦月大師的心安之所,這老僧但凡來到觀中,必會每天為老友誦上一段經文、閑話一陣過往之事,今日亦是如此。

  至于堂外之人皆在期盼的飛來神峰,此事奇則奇矣,不過對于老僧而言,實在沒有為老友誦經來的重要。

  盞茶的功夫之后,高天上的云團忽地四散翻卷,片刻之后,一座倒懸著的翠碧色靈峰便已出現在了下方眾人的眼中,靈峰徐徐降下,直到相距伏牛山巔還有百丈的距離時,才自懸停不動。

  沒有想象中的磅礴威勢,但是龐大的山體之中所散發出的古樸、崢嶸之意,卻直撲觀禮之人的心海,令人沒來由的一陣戰栗。

  靈峰微微一震,山體之中便有三百六十道星光隨之一盛,星光循著特有的軌跡,直透罡云之上,各自牽引著一道本星之力,那場面實可謂玄之又玄,奧妙難測。

  就在眾人兀自目眩神馳、難以自抑之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傳入所有在場之人的耳中。

  “因果往復,萬物輪常,蒙本觀開山祖師英靈庇佑,天南國武道隆昌,今日靈山現世,一則證我閑云一脈氣運深重,亦為天南修行之人立下一靠山,是以當立宗門,此后聚沙成塔、協力共進!”

  聽了靈峰頂上傳出的這番話,聶婉娘等人齊齊躬身唱喏,外門之人自彭仇而下,紛紛拜倒塵埃,口中皆大聲回應:“謹遵觀主法旨!”

  至于一眾牛家村的男女老幼則是早已躍躍欲試,宗門不宗門的與他們沒有太大關系,對于莊戶們而言,自是云哥兒說什么就是什么,哪里用去多想?

  是以牛家村人此時才是最輕松的一群人,都想快快攀上靈峰,去領略一番云天之上的奇景,只是頭上的靈峰距離地面實在太遠,村中除了柴二蛋之外,怕是無人能夠登頂。

  巍巍靈峰通體晶瑩,在日光的照射下,更顯恢弘大氣,下方的伏牛山雖然也是靈氣逼人,但是與之一比,實在遜色太多。

  觀禮的涂山寶寶長大了嘴巴,喉嚨中不時發出“咯、咯!”之聲,他已經從爺爺的口中得知,頭頂這座高不下六百丈的巨峰竟然全由珍貴的辰翠石所鑄,于是只覺頭腦一陣發暈。

  涂山謙到底是見多識廣、老成持重,壓下了心底的驚愕贊嘆之后,眼中不由泛起一抹擔憂之色,身為老牌的修真強者,涂山謙并不認為陳景云此時將這座靈峰擺在明處是一件好事。

  “三族高手何其之多?即便妖、魔二族暫時發現不了此處的情形,但是靈峰懸于天地之間,怕是瞞不了距離此處最近的北荒修仙界多久。

  而自己與孫兒又受了參悟傳道碑的偌大恩情,卻是不好獨善其身。”

  如此想著,涂山謙便決定尋個合適的時間,向陳景云痛陳利弊,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將靈峰繼續隱于原處。

  陳景云此時頭上懸著驚云寶刃,立于靈峰邊緣,任由高處的涼風吹的青衫獵獵、道髻散亂,想起師父靈猿子臨終時眼中透出的不舍與不甘,陳景云不覺淚濕衣襟。

原來眼淚的滋味是如此的酸澀  師恩深似海,從咿呀學語,到長成英挺的少年,陳景云此生最快樂的時光,便是那段膩在師父身邊任性胡鬧的日子。

  而今弟子已經立于當世絕顛,自問憑著道器之威加上一身的武道修為,戰力已經不會弱于北荒人族第一人了,奈何恩師卻早已睡在冢中,再不能親口夸贊弟子。

  自從靈猿子離世之后,小道士陳景云三十多年從來不曾哭泣,即使是面對恩師畫像時,也只會作出一副嘻哈模樣,今日足踏靈峰、脾靡四野,終于被思念沖破了心底的關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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