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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節 萬載空幽寂、一朝返幽魂

熊貓書庫    道人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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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景云與天機老人的這場對弈一直持續了三天,沒人知道其間兩人到底談了些什么,不過林朝夕幾人卻都從此事上看出了幾家師尊對陳景云的重視。

  感受著草廬內散出的一股股時而深邃、時而祥和、時而平淡、時而又好似巨山壓頂般的繁雜氣機,幾人盡皆向往不已,更是不住地用心體悟。

  紀煙嵐有些意興闌珊,草廬中散出的諸般氣機她自然也能感覺得到,怎奈修為不夠,根本就無法從中受益。

  既然閑來無事,她便在方寸崖上尋了個景致絕佳的所在靜坐觀心,對于天機閣的幾位元神境大能會推衍自己的跟腳一事,紀煙嵐并不是太過在意。

  陳景云對此早有預料,也早就為她煉制了一根發簪,發簪之中蘊著陳景云的一絲道意,因果牽絆之下,誰若深究必遭反噬。

  那位面色蒼白的浩宏真人就是傷在這種反噬之下,他雖然突破了師弟林朝夕的道意防守,但是天意之下又豈能容他得逞?

  此時最令紀煙嵐擔憂的卻另一件事,來到天機閣之前,陳景云曾經問了她一件事情,問她是否覺得自己的識海元嬰之中存有一股異樣的氣息。

  紀煙嵐不解其意,但是看到陳景云那副認真的模樣,就知道他定然是發現了什么不妥,追問之下,豈料陳景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說會請天機老人幫著看看。

  現在細細思量之下,紀煙嵐發覺自己自從入了元嬰境后,似乎每到危及性命的生死關頭,意識都會出現片刻的模糊,戰力也會因此得到莫大的提升。

  而待到危機化解之后,她雖然會有一陣子的虛弱之感,但也只當自己是透支過度,是以并未深究。

  “吱呀”一聲,草廬的木門敞開,陳景云當先跨步而出,身后則跟著一位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的矍鑠老者,林朝夕幾人見狀連忙迎了上去。

  天機老人示意幾個弟子不必多禮,而后便將兩道透著無盡滄桑的目光投向了款步而來的紀煙嵐。

  紀煙嵐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崇敬之意,還未走到近前便已躬身施禮。

  天機老人一生創下了無數的豐功偉業,乃是名副其實的人族共尊,后輩修士無不敬仰膜拜。

  “紀小友不必多禮,閑云小友方才言及你的識海元嬰似有不妥,不知可否放空心神,讓老夫詳察一下你的識海?”

  見陳景云含笑向自己微一點頭,紀煙嵐哪還不知道他當真為自己請動了這位人族第一人?于是連忙駐足不動,而后放空了心神。

  天機老人的神念好似和風細雨,瞬間在紀煙嵐的識海中游走了一圈,見她的識海之中非但劍意蓬勃且還韌性十足,比之元嬰后期修士也是不差分毫,不由微微點頭,心說:“這小女娃將來的成就必定不會太差。”

  神念游走一圈,發現紀煙嵐的識海并無異處,天機老人便又將念頭探往盤坐在紀煙嵐識海深處的小小嬰孩,想看看她的元嬰是否有什么不妥。

  肥嘟嘟的嬰孩此時雙眸緊閉,一道虛虛的劍影懸在嬰孩頭頂不停地吞吐劍光,又有一面好似龜殼一般的小巧盾影圍著嬰孩周身徐徐游走。

  “咦?倒是兩件不錯的寶貝,居然有了一絲靈性,估計也是出自閑云小友之手。”

  天機老人在心中暗自稱嘆了一聲,而后便將神念化作絲絲縷縷的絲線,向著紀煙嵐的元嬰纏了過去。

  靈寶護主,雖然沒有紀煙嵐的操縱,劍影與盾影依舊各自運行了起來,要把這些敢于靠近元嬰的絲線盡數擋下亦或斬落。

  不過兩樣玄兵虛影的一切動作都是徒勞,天機老人的神念可不是區區器靈可以阻隔的,絲線只旋了幾旋,便將劍影與盾影牢牢纏住,余下大半絲線瞬間沒入了元嬰的體內。

  仔細探查了半天,天機老人面露疑惑地收回了神念,而后對陳景云道:“閑云小友,居老夫觀察,你這師姐識海通透、元嬰純粹,并無你所說的異種力量盤踞其中。”

  陳景云聞言不由蹙起了眉頭,他自問法眼無差,紀煙嵐當年在渡過了元嬰中期的天劫之后,分明有一股異種氣息在幫著她恢復傷勢。

  這是陳景云以天心感應之法探查所得,是以必定不會有錯,而為何天機老人卻說無礙呢?以他的萬年修為,按理應該有所發現才對。

  此時紀煙嵐也已經悠悠轉醒,先謝過了天機老人為她撫平識海中的細微傷患,而后便一臉期待地看著陳景云,等他解說。

  陳景云思慮了一陣,拱手對天機老人道:“前輩,您方才探查鄙師姐的識海時,可曾漏過了什么?”

  此言一出,林朝夕的四個師兄盡皆面露不悅之色,他們師尊是何許人?豈會探查不透區區元嬰中期修士的識海?大師兄遲問道更是忍不住出言呵斥。

  天機老人擺斷了大弟子的言語,細細思量了一陣之后,忽地眼前一亮,言道:

  “老夫方才也在猶疑,按理說以紀小友此時的修為,識海元嬰絕不該如此的通透與純粹,除非是有一股先天之力為她統御、籌謀!”

  聽了天機老人的答復之后,陳景云的腦海中不由再次浮現出了紀煙嵐渡劫時的場景,當日她的那式心劍術一經用出,便是憑自己的神念也都再不能近前。

  如此想著,陳景云不由喃喃自語道:“古今月、幾相似,今古月、寄相思......”

  天機老人等人不解其意,場中唯有紀煙嵐似乎對這幾句唱詞十分熟悉,卻又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聽過。

  就在幾人面露不解時,陳景云卻忽地對紀煙嵐道:“師姐,你此時還能用出那式名為‘斬蒼穹’的心劍術嗎?”

  紀煙嵐不知道陳景云因何有這一問,疑惑答道:“用自然是能用的,不過這式劍訣是我進階元嬰境之后,無意中領悟出的一式搏命絕學,不到性命攸關時從不輕用,且用過之后還會虛弱上一陣。”

  陳景云左右權衡了一下,知道想要解開紀煙嵐身上的謎團就在今日,他這幾天與天機老人相談甚歡,又有延壽丹的情面,是以不虞對方不肯出力,若是錯過了今日,怕是再無機會!

  于是正色道:“請師姐全力使出這式劍訣,你出劍時,我與天機前輩還有幾位道友會同時催動自身的道念從旁窺測,能否探出你識海元嬰中隱藏的古怪就看這一回了!”

  一見陳景云似乎尋到了一絲端倪,天機老人立時來了興趣,林朝夕幾人更是躍躍欲試,連他們師尊都探查不出的古怪,那該是何等的古怪?

  紀煙嵐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她雖劍心通明、道心似鐵,但是除了陳景云之外,此時六位人族大能全都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而且其中還有人族修仙第一人,這卻叫她如何還能平復劍心?

  好在陳景云此時對她神念傳音道:“師姐莫要惶恐,全當他們是師弟我為你請來的大夫,今次最好是能藥到病除。”

  聽了陳景云的逗趣之言,紀煙嵐忽然就不再緊張,心意一動,背上的煙波秋水劍已經跳上了半空,緊接著,就見紀煙嵐一邊掐動指訣,一邊念出了一段充滿古韻的蒼涼咒訣。

  陳景云當日初聞這段咒訣時,正處在上有天雷轟擊、外有強敵環伺的情形,是以并未用心體悟,如今他已功成八轉、天心大成,倒是品出了其中的一絲溝通古今之意。

  林朝夕等人與陳景云的情況大體相似,皆在用心體悟,只有天機老人聽了這段咒訣之后,先是微一愣神,繼而面色大變!

  在確認了自己沒有聽錯之后,忽地爆喝道:“問道!開天星五行遮天大陣!”

  聽得天機老人這一聲爆喝,陳景云心下一驚、旋即一喜,心知已經被他看出了端倪。

  遲問道不敢耽擱,連忙凌空一指,遙遙點在了方寸崖上的那片占星巖上。

  “嗡——!”地一聲陣法激發,一片星河瞬間漫卷開來,方寸崖上立時只見星光,再看不到天上那輪煌煌大日!

  此時紀煙嵐的眼中已是古井無波,身上的氣機也跟著變的極為隱晦,一股排斥天地之力自然生出,以她為中心的方圓數丈居然連星光都不能落下!

  無悲無喜地念完咒訣,一道帶著蒼涼、遼遠之意的斑駁劍影自紀煙嵐的天靈處驟然升起,與懸在半空的煙波秋水劍遙相呼應。

  一聲似是來自亙古的長長嘆息傳進了場中所有人的識海之中。

  “化魂!竟然是化魂!忍得萬載空孤寂,只為一朝返幽魂!”天機老人語帶驚詫,方才的一聲嘆息徹地勾起了他塵封萬年的記憶。

  紀煙嵐眼中的迷離之色漸漸散去,目光在陳景云的臉上頓了一頓,之后便停在了天機老人身上,幽幽道:“好熟悉的氣息,老道士,封凌霄是你什么人?”

  天機老人此時早忘了今番的初衷,一臉謹慎地道:“前輩所說的封凌霄正是貧道的師叔,卻不知前輩是噬魂宗的哪位大能?”

  紀煙嵐聞言凄然一笑,黯然道:“終究還是被他保下了天機閣呀!也是,同輩之中也只有封老鬼最善算計。

  至于噬魂宗......這世間還哪里還有什么噬魂宗......今次若沒有這天星大陣的遮掩,我便是想要在世間稍稍駐足也是不能......”

  天機老人見紀煙嵐說的凄涼,也不由喟嘆一聲,招手自草廬內攝出一塊暗灰色古玉,言道:

  “既然前輩不愿告知名諱,貧道自不敢問,我這里有一塊萬載陰靈玉,就贈給前輩養魂之用吧。”

  揚手接過那塊古玉,紀煙嵐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嘆道:“你倒是有心了,不過我卻不能白要你的好處,你天機閣的因果可不是那么好還的。”

  天機老人聞言訕訕一笑,心道:“這位茍延殘喘的前輩倒是對我天機閣知之甚深。”

  紀煙嵐思忖了一陣,復又言道:“你師叔封老鬼狡詐如狐、最善狡兔三窟,他當年在北荒之中還有一座隱秘的道場,相信便連你們這些門人弟子也不知曉。

  只是一萬年滄海桑田,也不知那里是否已經山河移位,我今日便將大致方位告訴你吧。”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朝夕幾人,聞言終于回過神來,前輩祖師的隱秘道場,其中定然會有一些了不得的好東西,若是能在其中尋到天機閣遺失的那件至寶......

  如此想著,幾人連忙側耳傾聽。

  即便身為元神境大能,但是今日所見依舊超出了幾人的認知,幾人初時訝異于紀煙嵐周身散出的亙古氣機,之后更是震驚于自家師尊與她的對話。

  只有大師兄遲問道在聽到天機老人提及“化魂”之后,目露恍然與驚駭之意。

  天機老人聽了紀煙嵐的話后,也露出了一副大感興趣的神色,沒想到區區一塊陰靈玉居然能夠換來這么有價值的消息。

  陳景云此時可無暇理會他們的對話,早將天心道意溝通著泥丸宮中的那點靈光,好似賊偷一般小心翼翼地往紀煙嵐的識海中潛去。

  豈料他的動作根本就瞞不過此時的紀煙嵐,只見紀煙嵐滿是滄桑的眼中忽地泛起玩味之意,原本吞吐在靈臺之上的斑駁劍影只向內一斂,便把識海處守了個水泄不通。

  陳景云的天心道意不敢強攻,只得狼狽退回。

  天機老人和五個弟子正在等著紀煙嵐的下文,見到了她與陳景云的動作之后,皆不由一愣,面皮最薄的林朝夕看著一臉的陰云陳景云,不覺有些臉紅。

  他們師徒今次本來是打算要幫著陳景云,一同探明紀煙嵐識海元嬰中的異種氣息的,誰能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天機老人可不會有什么尷尬的情緒,一捋長須,對陳景云道:“閑云小友切莫心急,待這位前輩告知鄙宗祖師的道場位置后,老夫自會替小友詢問內中詳情。”

  陳景云心知事不可為,也不愿和天機老人廢話,拱拱手,示意一切悉聽尊便,心中則在不停地思量,怎樣才能在不損傷紀煙嵐的前提下,一擊將此女的殘魂滅殺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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