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陳景云不時給聶鳳鳴和程石分解幾句心念修習的法門,兩個弟子用心體悟,但有所得便會喜不自勝。
陳景云對兩個弟子的求知之心很是滿意,因為限于資質,兩人沒有聶婉娘那樣舉一反三的智慧,但是單在肯用苦功這一條上,卻是另外幾個弟子不能比擬的,見二人聽得用心,他也講解的更加細致。
天南二十四州、三百零六個郡縣,人口萬萬。
在漫步云端、解說功法的同時,陳景云的神念也不時掃過腳下的蕓蕓眾生。
士農工商百態繁雜,有大人居于廟堂高官得坐、有農夫在泥土里刨食衣不裹體、有豪商一擲千金夜夜笙歌、有乞人奔走哭嚎賣兒賣女......
一幕幕眾生相看得陳景云心中百味雜陳,心中對于七皇子姬桓這劑“緩藥”有了一絲猶豫,思量著下重手用“猛藥”是否會見效快些。
猶豫了一陣,終究還是忍住,硬生生收回了降下雷霆霹靂的心思,天南國這具病體還是需要固本培元、標本兼治的,人心崛起、百家齊鳴才是天南能夠立足于此方世界的根本。
聶鳳鳴和程石不知師父心中所想,各自收放心念,玩兒的不亦樂乎,師徒三人不覺間已行至北地。
“鳳鳴,將彌陀寺的方位指給為師。”
見已經到了北地,陳景云就動了前往彌陀寺拜會雜毛老道的那位摯友的心思。
聶鳳鳴聞言連忙就要在前面引路,卻被陳景云擺手拒絕,命他與程石自行返回伏牛山。
大清涼山彌陀寺經過了一年的擴建,殿宇禪房新修了不知多少、寺中僧人也增加了數倍不止,野心勃勃的玄慧方丈不把彌陀寺建成天南國第一大寺那是絕不甘心的。
清涼山腳下原本名為翠微的小鎮,已經在孟黃粱這位北地大總管的力挺下,升級成了翠微縣,鎮中那位只知吃齋念佛的里正一覺醒來竟然升為了縣令,這讓他如何不更加的篤信佛法?
小城之中人流如織,其中又要以武人居多。
陳景云漫步在人群之中,感受著周圍百姓清心、淡薄的心境,聽著各家不時傳出的木魚敲擊聲,心知此處百姓大多是受了佛法的熏陶。
又見街道上背挎著兵刃的武人個個行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想來是懾于監察院的威名了。
神念掃過掛著監察院匾額的那處院落,見里面身著勁裝的監察使們各自忙碌,一個身形挺拔如槍、氣度不凡的青年正在跟幾個下屬交代著什么,片刻幾人匆匆離去、幾只信鴿也跟著飛了出去。
陳景云見此不由滿意的點頭,心道:“自家小五識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這人想必就是槍王府的葉南筱了。”
沿著寬闊的石階舉步上山,在幾個清掃枯葉的小沙彌身邊緩步走過,幾個小沙彌似乎覺查到了有人經過,抬眼看時,也確實恍惚看見了一個一臉笑意的俊美道人,待到揉眼細看時,卻哪里還有人影?
苦月大師此時正在后山一處幽靜的禪院中獨自下棋,院中檀香渺渺、院外松濤陣陣,老僧手中落完白棋又拾起一顆黑子,下到自覺精妙處再品一口香茶,嘖嘖!倒是獨享了一份安然自在。
“老和尚好清閑吶!”一道清朗的聲音忽地傳到了猶在為盤中黑子苦思良策的苦月大師耳中。
苦月大師聞聲聳然一驚,暗道:“除了閑云觀的那幾位,世上竟還有人能夠來到自己幾丈之內而不被自己察覺?”于是忙抬頭細看來人。
只見此時月亮門外踱步進來一個青衣道人,這道人單看身材長相當可稱得上是遠勝天人之姿,而一身出塵的氣度讓人怎么看怎么都覺得他是一位隱世的高人。
苦月正要起身唱喏、相迎高人,卻不意這位風儀絕世、仙骨翩然的道人竟然是個自來熟的,不待主人招呼就笑嘻嘻的往里走,邊左瞧右看邊還在嘴里叨咕:“你這老和尚的棋藝可真是不咋地!不若讓我來執白子,看看幾招能斬你的大龍。”
苦月大師一見來人的這副樣子當即愣在原地,若非眼前這道人生得要比老友俊美了百千倍不止,他還真的以為迎面走來的是那只“老猴子”呢。
來人的神態語氣、行走間的那股子輕靈又狽懶的勁頭,與自己故去的老友根本就是如出一轍啊!
“哼哼!你這小子終于肯來看望老僧了嗎?我還以為老猴子教出來的好徒弟眼高于頂,對我這個長輩不屑一顧呢!”苦月既然猜到了來人是誰,當即心中惱火,冷哼一聲坐了下來,不理來人。
來人自然就是咱們的陳大觀主,他方才悠然上山,用了個隔絕天地的法門,周身氣機收斂到極致之后,整個人好似在這方天地中抽離了出來,是以沿途的眾僧恍惚間都看見了他,又都轉眼就把他給忘了。
此時見老和尚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陳景云啞然一笑,心說:“這老僧果然是自家師父的摯友。”
也不管苦月大師擺出的冷臉子,自顧自的坐在對面,拿起桌上的茶壺對著嘴就咕嚕嚕的喝了一大口,他這動作卻把老僧給看的笑了,也不再故作生氣,指著陳景云笑罵道:“果然跟你師父一個德行,真是窮慣了!沒見那里放著杯子嗎?”
陳景云吧唧一下嘴,覺得這茶太過寡淡了些,心念一動,一袋得自蒼山福地的靈茶就出現在手中,得意的對著苦月大師比劃一下道:“老和尚,神仙地的靈茶要不要嘗嘗?”
苦月還在驚訝陳景云無中生有的本事,一聽眼前的這袋竟然是神仙地的靈茶,當即探手奪過袋子,放在鼻尖處大力的聞了幾下一臉的陶醉,之后把袋子往自己的僧袍內一塞,還小心的拍了幾拍,好似生怕那茶自己飛走一般。
陳景云見老僧奪茶時的身手竟然敏捷異常、貪墨起來也是理直氣壯時,心中很是高興,暗道:“不愧是跟雜毛老道在一起混了十幾年的老賊!”
當下臉上故作怒容,一拍腰間的酒葫蘆,對著苦月大師冷哼道:“好個和尚,原來竟然是一個公然貪墨他人之物的老賊!算了、算了,我這里正好還有一葫蘆的毒酒,先把你毒死,之后我再把你一生攢下的財物全都取走。”
之后就自腰間攝出兩個杯子,倒滿酒后揮手給了苦月大師一杯。
苦月大師見陳景云說的有趣,心中又是一陣開懷,見到酒杯飛來,一把擒在手中,見那杯中之物幽藍深邃,聞一下似能醉人魂魄,哪還不知道這也是仙家之物?
當即指著陳景云哈哈大笑道:“你這小牛鼻子,當真比你師父還要小氣!罷了、罷了,自打當年被你師父逼著破了酒戒,這二十年來我也不知道又破戒多少回了,今日你的這杯毒酒就權當是老僧我的報應啦!”
言罷把頭一仰,來了個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