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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袁奎

熊貓書庫    世蹉跎兮自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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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往常一樣。烈陽當空,閶闔驕鶩,毒辣地涂炭著世間的生靈。

  熱浪一陣一陣從殿外拍入殿內,令人倍感炎熱,汗流浹背,就連坐在殿前批閱奏章的周天子也不例外,內侍官正不斷地為這位陛下擦拭額頭上流下的汗水,兩位美姬為其舞扇。

  而像往常一樣。殿前的另一人則大腹便便,雙眸微微瞇著,身著錦衣卻袒胸露乳,正側臥于天子階下御賜的座上,不但有美姬舞扇,還有美酒隨飲,口含冰珠,手肘底下著先天寒玉枕,絲毫不知夏日炎熱。

  “啟稟陛下,北境戰事順利,晉王已經兵臨燕國都城之下,只待決戰,北境便能平定,燕康便能伏誅。”殿下,像往常一樣,有大臣正跪伏于天子伏案前匯報戰事,此人是衛尉袁亢。大周天子朝袁亢點了點頭,將剛改過的奏章遞給內侍,正要詢問戰事的具體事宜。

  “燕康豈會輕易伏誅,那匹夫有墨者相助之,前線雙方正相持不下,薊城堅韌難克,仲初前日里發函與我,要我增兵增糧以援。”臥于堂下的肥漢接過內侍遞來的奏章,草草地瞄了一眼合上,像往常一樣張口打斷天子與大臣的對奏。

  “哦?兄長與我的信函中并未提及此事。”袁亢聽完肥漢所言,皺了皺眉。

  “我與你兄長商議之事如何還須與你知?”肥漢搖了搖頭,吃下美姬遞來的新鮮蔬果。“我已發金吾衛五千,三河騎士一萬,由潘倉為主帥。”

  肥漢單手撐住座椅軟墊,有些吃力地直起身子。“哦對,還有魏軍二萬。”

  “金吾衛還須保衛陛下安危。三河騎士尚且須防患西境蠻夷,此等大事,叔父為何不與朝廷諸公商議而妄自隨意調遣?”袁亢神情嚴肅,質問他的叔父袁奎。

  “區區守衛皇宮,我調遣親兵三千便可,西境蠻夷自有涼國戍衛,自是無妨,援軍到北境之后薊城一旬必破,再班師回朝只需三旬即可。再者,我如何還須與你等商議,自是與陛下說一聲便可,陛下是否?”像往常對大臣們一樣,袁奎面對子侄的質問也是不以為然,泰然自若地回答,又進而望向座上的天子。

  “是,舅父曾與朕言須調遣金吾衛與三河騎士一事,是朕的許可。”天子也是像往常一樣不敢與與袁奎投來的目光對視,一刻便略慌張地移開視線,向袁亢言道。

  “既算如此,叔父也不可逾越了禮制!”袁亢朝冷哼一聲,轉身伏跪于地上,朝天子說道:“陛下,京畿民力俱用于修建宮殿,若此時急忙抽調…”

  而尚不及袁亢說完,袁奎又開口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一萬五千援軍俱未帶輔兵,半旬有余便能到達薊城,糧草皆由魏軍攜帶。”袁奎不以為然,袁亢面色一沉。“如此,你可不能再說我壓榨民力,欺壓百姓了罷?”

  “可用魏軍做輔兵押送糧草,莫不是讓子孟兄心寒?”袁亢與袁奎力辯。

  “你這小子今日是怎么啦?魏國那魏瞞不過我袁家養下的一條狗,若不是你兄長念及舊情,那魏國早就覆滅,如今還不能讓我用上一用?”袁奎伸長他那滿是贅肉的頸脖,朝袁亢冷諷叱呵,那橫于臉上的肥肉顫抖,油汗也被甩在地上。

  袁亢沒有說話,朝袁奎作了一揖,然后抬起頭來望著袁奎。“侄兒還有一事。”

  “講。”袁奎看著袁亢,閉著眼點點頭道。

  “叔父車架已經備好,請叔父同侄兒回去。”袁亢俯下頭。“叔父在內宮久居,家人們許久不見俱思念叔父。”

  “陛下尚幼,又適逢戰事啟,南方諸國皆不尊天子令,天災人禍,加之修建宮殿諸項事宜俱令陛下憂擾,故非我久留宮中,而是陛下不許我走啊。”這倒是不似往常,袁奎聞言,瞇起了雙眼,捋須朝袁亢說道。“若是家人思念,不若進宮來住,我為陛下親舅,袁家也算是這內宮半主。”

  袁亢雙眉緊皺,朝袁奎拜扶叩首,站起身來,再無多言。還是與往常一般,袁奎倍感無趣,又是下腰臥躺于椅上。

  “季初替我向嫂嫂問好。”這便是要送客了。

  “叔叔,既然如此不成體統,就莫怪侄兒不義了。”袁亢沒有離開,而是橫眉指對躺下的袁奎呵斥。

  “袁奎,你久居宮內是臣子所為嗎?獨斷朝綱是臣子所為嗎?欺霸先帝后妃是臣子所為嗎?居然妄言自己為大內之主,你是要謀逆弒主否?我袁亢今日便要大義滅親,誅你這亂臣賊子,誅你這袁家敗類!”

  隨著袁亢三聲大喝,大殿外沖入數十武士,俱持刀斧,面帶銅甲,徑直奔向臥躺的袁奎,驚得天子面色發白,美姬內侍俱慌忙奪竄。

  袁奎也面露驚色,而不等其驚訝,三名武士便已沖到其跟前,手舉刀斧劈下。袁奎見狀,用肥大的身子向下一躬身,滾落在地上。數把刀斧落空,稀里嘩啦地將齊棕木雕制的華麗座椅砍得稀巴爛,木屑橫飛。

  “豎子爾敢?”平躺于地上的袁奎朝甲士身后的袁亢怒目而視。單手抓住已不成形狀的座椅,奮力朝眼前三位圍著自己的甲士砸去。

  而隨著三位甲士的倒地,袁奎抓住了刀斧進攻的空擋,從座椅中抽出一柄長刀,抵立地面,雙手握著刀鞘,向下猛一發力將自己撐了起來,一時間肥膘亂顫。

  “在我宿衛三千中安插內線,庶子真是圖謀已久。”袁奎從刀鞘中抽出長刀,橫于胸前,雙目圓瞪,強烈的鼻息從鼻孔中噴出,真是怒不可遏。

  “叔父早該料到有今日。”袁亢冷言。袁奎沒有回話,持刀橫揮,斬下襲來的第一位武士頭顱,左腳抬起,重力踹在其腹部,無頭軀干因此向后倒去,將其身后一人砸退。袁奎又以肘擊右邊的武士,左手順勢結果右手遞來的長刀,狠狠砍向左邊襲來的武士,連人帶甲斷成兩節。

  “圣人也料不到袁家出了你這么個玩意兒。”袁奎向后退后了一步,躲下劈過來的兩斧,右手大開,將眼前兩位出斧武士身首分離。

  “圣人也見不得你這欺君霸主的牲畜。”袁亢從身旁武士手中奪過一柄長刀朝袁奎出刀。

  兩柄長刀抵在了一起上下摩擦,發出難聽刺耳的聲音。而借著這個空隙,三位武士從三個方位同時出斧,將三把斧頭砍在了袁奎的背上的不同位置,痛的他怒吼嚎叫。

  “庶子!”袁奎雙目通紅大喝一聲,入肉的刀斧隨之斷裂開來,握著斧柄的武士受到了斧尖傳來的震力,七竅流血,筋脈寸斷,而與之抵力的袁亢亦被這震力擊退。

  袁奎憤怒地砍下右邊武士的腦袋。而于此同時,又是兩刀分別砍中了他的左臂和右肩,殷紅的血液濺射開來。

  “啊!”袁奎持刀轉身,將身旁兩位武士腰斬,尚未及脫身,卻又被另外兩位甲士從身后砍中兩斧。袁奎吃痛,力有不待,大喝一聲朝前方跪倒去,跪立地上,雙手扶刀,牙關緊咬。

  “賊首伏誅!”袁亢見此情形大喝命令,四五武士舉起手中刀斧迅速圍了上去作勢砍下,卻一時間如砍在金鐵之上,斧刃不見沁入肉里。

  “庶子安敢欺我啊?”不知為何,剛還盛怒的袁奎突然笑了,笑中帶著怒意,憤怒中帶著笑意。而伴著他的呵斥聲,四五圍著他的武士也俱筋脈寸斷,七竅流血。

  他撐著刀站立起來,肥大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束,隨著脂肪的萎縮,原本黑黃的皮膚化為赤紅,全身的肌肉有節奏地律動著,大量的水脫離體表升華成蒸汽擴散開。

  “爾可敢殺我?”袁奎單手提刀,橫眉怒視袁亢。

  “有何不敢?”袁亢冷笑,持刀而上,兩柄長刀再次相撞在了一起。袁奎無事,袁亢卻在兩刀相撞的一瞬便被擊退數十步。

  “叔父神功愈發精進了。”袁亢擦了擦嘴角滲出來的血。“想不到數十精衛都不能傷你分毫。”

  “我還以為你能在忠貞一會兒。”袁奎搖了搖頭,抬起刀。“那就留你全尸以全家族臉面吧。”

  “叔父適才一笑莫不是以為勝券在握?”袁亢笑了笑。

  “哼!”袁奎抬起刀來,朝袁亢斬去。

  “動手!”袁亢舉刀抗住袁圭一刀,卻因從上至下巨大的壓力,不得不單膝跪于地上,用肩膀代替手臂頂住刀身。

  隨著袁亢的一聲令下,兩枚鋼釘從殿外射入,直逼袁奎雙目,袁奎措手不及,只憑單手擋住一枚鋼釘,另一枚卻是牢牢扎進了他的眼球,應聲而叫,疼痛難忍。于此同時,殿外飛入一身著甲衣之人,手持短劍,一劍扎進袁奎的肩頭。

  “自是知道你的竅門。”袁亢扶著脫臼的右肩。

  又左右四名刀斧手上前來舉斧揮下,斧刃卻依舊沒有預想到的嵌入肉里。

  “什么?”袁亢不可置信地喊道。袁奎憤怒抽出肩膀上的短劍,斬下短劍主人的頭顱,并殺死了在場所有的武士。

  “你確實是袁家的種。”袁奎丟下手中拿捏著的一顆頭顱,右手持劍,慢慢地走到袁亢眼前,他抬手抓住黑釘的尾把用力拉扯,將黑釘連著眼球一塊扯了出來,啖之。

  “抬頭。”袁奎已經來到了袁亢用短劍挑住袁亢的下巴,迫使其抬起頭來。

  他睜著雙眼,左眼空洞無物卻恍如深淵,他俯視跪坐下的袁亢,猩紅的血在深淵中流動,沿過顴骨,淌過臉頰,落在了袁亢的無神空洞的右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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