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國開元建制的第一年,中原的諸侯們,覺得很魔幻,他們有點看不懂這年頭的國際局勢了。
曾經的南方精神小伙兒楚國,被爆打。
曾經的天下共主,帶頭玩不義之戰。
曾經的中原保護傘,稱王了。
節奏太快太復雜,以至于好些國家原本正打仗呢,想了想,還是冷靜了下來,停戰觀望觀望吧。
“這、這、這…”
“假、假父?!”
“失信!失義!失德!昏君!昏君!昏君——”
洛京之中,被周天子的這一通騷操作,驚得閃斷腰的人不計其數,大多數人根本都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他們本以為,周懟王的繼承人,玩一會兒“不義之戰”,已經是底線了。
現在看來,太年輕啊。
哪怕是七老八十的洛京土著,都覺得自己活了這么多年,什么場面沒見過?!
然后現在周天子的這一通操作,讓老江湖們紛紛表示自己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白。
太無知了,太讓人害怕了。
這個世界變化太快,讓人目不暇接啊。
一夜之間,整個洛京的輿情,變得極為洶洶。
白天擁擠在洛邑宮墻外的國人成千上萬,吼叫聲不絕于耳。
路過的周天子一聽到這種聲音,也是相當的害怕。
大臣們一看老板這副模樣,就趕緊勸說,這事兒干不得,陛下您要是害怕,還是好好地收回成命。
于是周天子尋思著,自己既然聽到叫囂聲就害怕,那聽不見,不就不害怕了?
罷朝一個月。
這是周天子的全新辦法。
總之就是讓大臣們也趕緊的回家歇歇,帶薪休假,這事兒不挺好?
六卿五官都懵了,尋思著老板你這是被什么附體了?!
最近的操作有點騷啊。
但還別說,大臣們還真拿周天子沒辦法,這一回的國人鬧事,動靜大歸大,搞玉碎沖鋒的,居然一個都沒有。
有大臣偷偷地派人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些國人也不是傻逼。
他們并不怕周天子,但是怕漢子國那位素未謀面的漢子。
漢人到了洛京之后,就是各種大肆采購大肆散財。
連隨行的狗,都有專用狗糧,這讓洛京的國人開了眼界,早就知道漢子國不一般,再加威名赫赫的戰績,漢子國的使節團在洛京,那是屁事兒沒有。
因為也不知道誰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是有漢子國的部隊到了周南,隨時可以進入周天子的家里駐扎。
而且在洛京的漢人,似乎也在默認這件事情。
在洛京的國人看來,既然漢人沒有大聲駁斥,那么就是承認了這件事情。
“旬日之間不必上朝,還真是愜意。”
在王宮中很是悠閑的周天子快活的很,妃子們也難得可以伺候一下周天子,一個個哄著老公的同時,也在跟周天子打聽著各種消息。
宮闈之間,是沒有秘密的。
今天周天子在床笫之間有點疲軟,第二天就能傳遍整個貴族圈。
總之,這年頭的周天子,那是真的沒有半點秘密。
“大王這般高興,可是有喜事?”
“哈哈哈哈…”
周天子很是高興地搖頭晃腦,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對妃子們道,“漢解使臣,已經承諾援助一師新軍,這如何能不高興?”
“一師新軍…”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鶯鶯燕燕好不熱鬧,周天子并非不知道她們轉頭就把消息賣出去,但現在,也正是需要她們出賣消息。
正如周天子想的那樣,第二天整個洛京的世族之家,就都是一陣雞飛狗跳。
這一回傳來的消息,更加的勁爆。
常年沒什么卵用的“王師”,這一回,真的要雄起了?
而且還是漢子李解過手的“船新版本”?!
“編練新軍,重建王師?!”
“當真?!”
“漢子瘋了?!”
“《威王遺書》莫非真的存在?!”
“若是編練一師新軍…”
有人已經想到了這其中的利弊,貴族們不傻,擺明了現在周天子在周國內部要翻身了。
曾經的公卿老世族,搞不好就要翻車。
因為一旦周天子掌握了絕對強力的武裝力量,還真是不用再去理會老世族的聲音,搞內部大清洗,輕而易舉,而且合情合理合法。
歷朝歷代的成周天子們沒這個本事,就是因為武裝力量不行。
不僅僅是武裝力量不行,還有每次重建“王師”,混入其中的“王師”骨干成員,無一例外,都是“三公”所屬,“六卿”所有。
講白了,就算周天子想要造反,他也沒那個實力。
最近幾代周天子中,只有周懟王是通過各種奇葩騷操作,才讓整個成周稍微有了點咸魚樣子。
目前周天子手中的武裝力量,其實在成周內部,已經算是菜雞互啄中的雞頭。
好歹天子自己組織部隊,還真能占幾塊地盤下來。
老世族們原本是武士家庭,但是家族武士早就落寞,有那個錢,搞什么武士啊,多養幾個農奴,這不是挺好的嗎?
所以原本就已經武裝力量增強的周天子,現在要是還有《威王遺書》的加持,重新恢復“王師”的威嚴,那“周邦”之內,還真是要讓周天子盤活了。
想通之后,不少老世族已經有了決斷。
那些老牌大夫,立刻組織人手,狂噴周天子“失德”。
條件要是允許,且成熟,那就用“失德”這個借口,趕周天子下臺。
必要時候,可以引晉國、鄭國甚至衛國入成周,畢竟都是老姬家,有他們這些老姬家的帶忠臣在,把昏君轟下臺,那就不是事兒。
只是當操作了幾天之后,老世族們頭一回發現以前的招數,似乎這一回不怎么靈光啊。
國人被煽動起來之后,也沒有真正沖擊王宮,更不要說暴動了。
因為在老世族忙著搞事的時候,周天子也不傻,直接邀請漢子國使節團到王宮作客。
天子請客么,那肯定是排場大,得體面。
宴會讓人很盡興,所以喝大了之后,漢子國的使節團,就留宿在了王宮之中。
宮墻外的國人們,有心想要沖擊宮門,結果守門的執戟士已經按照家中老祖的最高指示,閃開了一個身位,結果偏偏沒人沖進去。
看似膀大腰圓的壯士,沖到門口就摔了一跤,然后據說就暈了過去。
最后是被人抬回家的。
抬回家之后,這位壯士就醒了過來。
出來混,大家都不是笨蛋,頭腦一熱就往前沖的,實在是越來越少了。
“失敗?!”
“為何失敗?!宮墻內外,都已經安排妥當。這如何會失敗?!”
“這…這宮中有漢子國使臣柳巴,何人敢沖入宮中?”
“荒謬!荒謬!”
老世族的掌舵人都是快瘋了,一個個慫到這種程度,那還玩什么政變?!
周天子不換人,他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天子重新恢復“天子秩序”,哪怕這種秩序,只能在洛京好使。
對洛京土著們而言,也是極大的震撼!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老世族的掌舵人,無一例外,都在家中嗚呼哀嘆。
人心散了,隊伍是越來越難帶了。
不但天子要造反,連國人也知道不上頭,要冷靜了。
以往無腦沖鋒就是莽的匹夫,還學會了用計用兵法,知道假摔外加裝死了。
時代,真是變啦。
“夫子,如今漢子國使臣長期留宿宮中,再拖上幾日,‘假父失德’一事,定然不了了之。”
“老夫如何不知?”
搞事的老頭兒們,也是著急得不行。
現在的問題有點大條,哪怕周天子真的是“失德”,可只要周天子手下的帶忠臣漢子國李解護著他,還真是沒有人敢驅逐昏君。
有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不但停擺了朝廷運轉沒事兒,連毀壞禮制都沒事兒。
就算有老忠臣過來狂噴,周天子也是照單全收,口水噴臉上也是面不改色,抹一把就當洗臉,然后繼續笑瞇瞇地看著老忠臣繼續噴。
反正周天子也是明白過來,既然國人一個個都慫成這個樣子,他還有什么好怕的?
大家都拼私人武裝,這“周邦”境內,還是他周天子一家獨大!
甚至周天子已經做好了第二套方案,只要有人沖擊宮墻,不,只要沖擊宮門,只要過線,他就敢“狐假虎威”,趕緊抄家一波流,先帶走一家,拿來殺雞儆猴。
前期只要穩住,等到漢子國的軍事援助到了,那就更加穩如老狗,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周天子和洛京老世族之間的“暗戰”,在朝廷停擺的一個月中,互相瘋狂拉鋸。
但隨著“國人”們的不給力,周天子的優勢越來越明顯,“失德”不是靠嘴就能把天子轟下臺的。
不僅僅得有嘴炮,還得有上下共識。
即便“三公”“六卿”“五官”紛紛表示老板確實夠壞,可“國人”苦主們自己都不計較,那理論上的這群“周邦”打工仔,拿什么借口來轟走老板?
職業經理人鳩占鵲巢固然比比皆是,可這也得按照流程來辦事不是?
“國人”苦主們一個個都是要撤訴的狗樣子,那么老世族們就算要給他們撐腰,那也是半點力都使不出來。
果然,隨著時間慢慢地推移,到中旬的時候,“假父失德”一事,就徹底沒了蹤影。
原本干勁十足的宮外抗議,直接歇火消停了下來。
更詭異的是,市井之間,竟然開始流傳著天子這樣的做法,也無可厚非。
這種流言都能起來,可想而知“國人”們的內部,已經稀爛分裂到了不成樣子,比諸侯之間的塑料友誼還要細碎。
“勾陳為帝君,總御群星,為‘天皇大帝’,亦無不可。”
“若非如此,豈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吳人亦有如此傳言,便是楚地、越地,更多有勾陳食人傳說。言其面目,甚至奇詭駭人。有云:神者之相,不可名狀。”
“再者,假父而已…”
這種詭異的言論,短短二十天時間,就變得很有市場。
沒辦法,聚集起來討論這種事情…給錢吶。
城外的江陰會館之中,外郭小市到這里,都是比較熱鬧的。
只是這幾天,往來進出的人,更多了一些。
并且和以往不太一樣,以往是商人集中,這次卻是士人更多。
有些士人是組團前來,到了江陰會館,便直奔西廂而去,熟門熟路一般,找到了地方,便在一處柜臺上,簽了字,摁上手印,旋即又拿出自己的印鑒,在上頭蓋上一個章。
如此操作之后,柜臺后頭便有人過來,或是箱子,或是口袋,總之都是一些器具,里頭丁零當啷作響,聽著就是金鐵交鳴一般。
那些來簽字畫押的士人,捧著箱子、口袋,便大搖大擺地離開江陰會館,或是回去,或是直接奔齊國人開的高檔娛樂會所,很是快活高興。
“如何?!”
“放心放心,都是陰幣。”
江陰會館外,早就有不少人等著,見士人進去之后出來,捧著箱子,一個個都是眉開眼笑,湊上去詢問。
“走走走,莫要在此逗留,尋個去處。”
“對對對,尋個去處。”
“齊國人的館子,可要去?”
“且先分錢再說。”
“也罷,便尋個亭子罷!”
說著,一行人找了一處里亭,正在忙碌的役夫還很奇怪,這群士人來這里干嘛?這是要出國?
正燒水呢,見其中一個士人,將一只箱子打開,然后從中摸出來一把東西,一字排開,數了五個出來,對一人道:“便是五個陰幣,且先收好。”
“有勞,有勞,承蒙關照,倘若還有這等輕松的活計,可萬萬不能忘了小弟。”
“好說。”
言罷,又數了五個出來,遞給另外一人,“這是你的,亦是五個陰幣。”
“多謝,多謝…”
一群人都是很規矩,也不哄搶,拿著五個陰幣,就是五個。
數完了之后,這群“五陰幣”這才歡心地散伙兒,等人都走光了之后,剩下的幾個士人,這才繼續分。
看的里亭的役夫,都快懵了,這是什么工作,竟是來錢這么快的?
而且還是外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