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裁奇襲郢都引發的連鎖反應,就是得到消息的天下列國,紛紛中了邪一樣。
正在開戰的,立刻對外宣布弭兵談判;原本和平的,毫不猶豫就起兵開打。
什么陳國、宋國、衛國、鄭國、魯國、齊國…
大國強國小國弱國,全都繞了進去。
連“淮楚之戰”中的雙方,也仿佛是在“楚漢和談”之后,一夜之間冒出來大量的叛亂份子。
楚國亂七八糟的山頭極多,自然是不奇怪。
但李解治下,或者說李解的勢力范圍內,居然也冒出來大量的叛亂份子。
一小撮夷虎人,裹挾著一小撮荊蠻,在潛邑一帶,大肆破壞,大有反攻群舒、群巢的意思。
其中有個人的身影,著實讓李解有點驚訝。
“這個羊舌肱,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啊,到哪兒都能搞事。牛逼!”
要說對蔡國國君蔡董的忠誠,羊舌肱真是挑不出瑕疵來,即便蔡董被李解暴起坑了,送往了姑蘇,但羊舌肱從始至終,既沒有放棄營救蔡董,也沒有放棄在蔡國境內搞反抗運動。
蔡夫子被他搞得不勝其煩,而羊舌肱也屬實牛逼,當真是李解說的那樣,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強,從蔡國離開之后,就奔夷虎人的地盤上去了。
要是沒有羊舌肱建設的渠道,引入外部資源來武裝組織夷虎人,夷虎人也不會這么慘。
畢竟要是純菜雞的話,李解根本不予理會,戰略上藐視,戰術上也藐視,高射炮怕什么蚊子?
偏偏夷虎人搞得還挺熱鬧,于是李解就放出了沙哈,讓沙哈去圍剿夷虎人。
效果斐然,成績卓越。
之后羊舌肱流竄到英氏那里,聯合巢氏還有楚國殘黨,搞串聯反抗,又拉攏了荊蠻,許以重諾,倒也搞得風生水起,連群舒之國也跑來湊熱鬧。
當然結果也很悲摧,沙哈跟云軫甪配合得很好,三下五除二,群舒之國該滅的滅該殺的殺,輕輕松松就打到了大別山下。
一般人到了這個時侯,早就死心了。
但羊舌肱一把年紀,憑借堅強堅定的意志,繼續流竄,深入到了大別山,跟荊蠻諸部深層次地接觸,不但幫忙聯系武器供應商,還憑借潛邑這個楚國在大別山北最后的勢力地盤,提高了多方的交流效率。
武器供應商在這里通過換貨貿易大賺一筆,潛邑不搞事又能繼續在李解的眼皮子底下茍一陣子,荊蠻諸部得到了加強…
各方都是相當的滿意,而羊舌肱,自然也就成為了荊蠻諸部中,為數不多有著諸夏貴族血統的老前輩老江湖。
對很多荊蠻頭領們來說,他們的的確確需要一個引路人,能夠融入到諸夏中去的領路人。
大別山里住起來,可真是沒有平原地區來得舒服啊。
于是陰差陽錯的,羊舌肱就成了大別山荊蠻諸部的“狗頭軍師”,諸頭領還挺愿意聽羊舌肱建議的。
畢竟迄今為止,老前輩的建議,都還挺不錯,好處都撈著了。
不過這一回,羊舌肱的建議,讓荊蠻諸部的頭領們,心驚肉跳地玩了一票大的。
他們攻占了潛邑,就在“楚漢和談”之前的幾天。
羊舌肱給荊蠻的建議是,現在李解孤軍在外,他們抄了李解的后路,這樣和楚國夾攻李解,李解必敗。
聽上去…是挺有道理的。
當然大別山荊蠻幾個蠻帥也不是真的笨蛋,連楚國都會被打爆,何況他們這些長期被楚國吊打的渣渣?
只是羊舌肱說了,荊蠻部眾甚多,到時候真要是打不過,推幾個弱小的出來當替罪羊就是。
然后再跪降李解,也為時未晚吶。
羊舌肱說的很復雜,不過要是讓李總裁知道了,就會用“要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來總結。
甭管多么瞧不上羊舌肱,這貨還真是制造了一點麻煩出來,荊蠻大大小小在潛邑周圍,湊也能湊個七八萬人馬出來,再吧大別山以南躲避楚國“衡山軍團”的,總數超過二十萬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這二十萬中,除了荊蠻之外,還有渾水摸魚的楚人。
類似柏舉斗氏的親族,就順勢也混入其中,借用荊蠻這個名頭來搞破壞,成功了自然表明真身。
這要是不成功,跑路就是,他們是楚人,跟荊蠻還是有區別的。
“首李,潛邑離我們很近,還是分兩個大隊出去,以防萬一?”
“防個屁的防,羊舌肱這是在想屁吃呢。以為可以動搖我們軍心,這可能嗎?他這是在制造混亂,跟我們當年在宋國的玩法一樣。沒意思。”
擺擺手,李解道,“有云軫甪在居巢,不用理會。”
除了云軫甪,現在在淮南盯著的,還有嬴劍。以及安排采礦的桐人,桐人現在的駐地在江南,如果江北有變,隨時可以帶著手中的治安部隊渡江北上,堵死荊蠻在居巢、群舒故地擴散的可能。
說到底,還是荊蠻的裝備太次,大量武器裝備,還是李解早期散出去的。
主要就是石器,族群內互毆可能還有點意思,但面對李解的治安部隊,就是死路一條。
桐人和嬴劍手中的治安部隊,弓矢裝備率非常高,荊蠻大多數就是無甲步卒,根本沒辦法組織出有威脅的進攻。
“那就放任不管?”
“我們不用管,讓淮中城自行處理。這批荊蠻人就是想要點好處,可以招安,就用在大別山南允許開荒種地,他們難道會比夷虎人還蠢?”
大別山的荊蠻和江南的荊蠻還是有點不同,楚國人稱呼他們為“衡山蠻”,六國、巢國則是稱呼他們為“熟蠻”。
算祖上源流的話,也是偃姓之后,跟淮南偃姓諸國,也是親戚。
只是因為歷史變化,伴隨著改朝換代,自然而然地也就不行了。
正如楚國當年也想做個乖寶寶,好好地跟周天子混,可誰叫周天子不給面子呢,帶著老姬家歧視他們,那就只好也不給面子了。
不過終究還是有歧視鏈,諸夏看不起楚國,楚國也看不起偃姓土鱉,而偃姓土鱉,則是看不清那些個流竄到山里躲起來的親戚…
很微妙,但就是這么個現實。
歧視鏈的客觀存在,對列國諸侯來說是個問題,但對李總裁而言,這啥也不算一個。
既然都盤下來漢東大片楚國土地,李總裁就沒想過擺爛。
首先要干爛的,就是云夢女神。
來都來了,為了養活這么一大家子,動員個五十萬到一百萬民夫,耗時若干年,把云夢澤圍墾填平一部分,很有邏輯很符合道理吧。
圍湖造田的重點不在于增加的耕地數量上,而是保證汛期不至于產生無法抵抗的水患。
楚國在云夢澤北部地區,每到汛期,就是直接擺爛,愛咋咋的意思。
但是在云夢澤西部地區,就大不相同,楚國不但疏浚漳水,在將漳水和陽水連接起來,修了一條漳渠,整個云夢澤以西的抗洪澇能力是相當不錯的。
實在是不行,往江南灌水就是,江南大片低洼地,都是泄洪區。
因為楚國在國防上的側重,加上體制的特殊性,漢東在傳統上有分離勢力,所以楚國并沒有在云夢澤地區投入重資加以建設。
正相反,云夢澤的待遇,跟江南泄洪區類似,當遭遇大洪水的時候,保住郢都,然后開夏水閘門,放任洪水進入云夢澤地區,愛怎么泛濫就怎么泛濫。
所以云夢女神水超多,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對李總裁而言,楚國人的玩法,他不喜歡,他就喜歡在干爽的地方跟楚國趙太后做游戲怎么了?
再說了,現在楚漢和談,那些在漢東的楚國人,未必就服服帖帖,正好拿來排隊跟云夢女神單挑。
把亂七八糟的人口都算上,就當有個兩三百萬人,全部填進去折騰云夢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不是修大運河,而列國也不是統一的國家,天下紛爭,有口吃的,就能搞不少事情。
如果說云夢女神體力不支了,不是幾十萬上百萬人的對手,那也簡單,大別山南北,到處都是林場礦山,有的是地方去消耗這些精壯男人的體力。
李總裁要做的,無非就是兩件事情,一是不讓漢東土著閑著;二是不讓漢東土著餓著。
只要李總裁手中的糧食管夠,他定期折騰死幾萬人,都不會有什么浪花掀起來。
有錢有人有糧食,這就是他面對羊舌肱毫無壓力的底氣。
與其緊緊張張浪費時間去跟羊舌肱過招,還不如抽空去郢都找趙太后聊聊天呢。
和羊舌肱比起來,李總裁有點小擔心的,反而是千里之圍的秦晉周楚交匯之地。
秦國假模假樣修了個咸陽出來,無非是面對晉國打腫臉充胖子,更是向晉國表示他們老秦人不怕你們晉國佬。
實際上秦國的政治中心,壓根就不在咸陽,咸陽長期就是個貿易中轉城市,老秦侯現在貓著的地方,是在平陽。
因為嬴瑩的緣故,李解對嬴瑩老家還是有所了解的。
秦國想要打開一條向東的道路,其實非常困難,但要是選擇走山區,向南或者東南擴張,這個希望還是有一些的。
但長期以來,也只是有希望。
不管是向南還是向東南,秦國都要面對好幾個問題。
其中之一就是周天子時期的老大難,也就是西戎。
除了完全不開花的西戎部族,絕大多數的西戎,算源流,仍舊是自己人。
秦國在東進無望的時候,就想過南下進行探索,但攔在他們跟前的,除了南方的中南山之外,還有陸渾戎。
這支陸渾戎,跟跑路到楚國,居住在安陸的陸渾戎,算是同出一脈,但戰斗力卻是完全不一樣。
以秦國的武器裝備,并非不能干死他們,但這需要動用大量國家資源,這其中就又涉及到了一個國家安全風險。
那就是當動員國家力量之后,肯定要抽調一些防備晉國的邊防軍。
而晉國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秦國掃平國內的不服嗎?顯然不能。
歷代秦國并非沒有嘗試努力過,但都以失敗告終,基本每一次,都是因為晉國的干涉,才功虧一簣。
晉國干涉的方法極多,除了親自下場,從河西威脅秦國腹地之外,還有別的套路。
比如說陸渾戎除了中南山這一支允姓之戎外,洛水上游,也就是在商於之地的中段,也同樣有一支陸渾戎。
商於之地在晉國又稱“陰地”,所以在晉國,這一部分的陸渾戎,就被稱作“陰戎”。
不過和其他國家不同,晉國對戎狄的利用,向來是恩威并施,愿意聽話當狗的,往往待遇都還不錯。
偶爾晉國國內出現動蕩,不方便干涉秦國的時候,就會讓陰戎出馬,呼應允姓之戎,搞一把秦國。
當年怎么搞周天子,把鎬京弄成廢墟的,來個規模小一點,烈度低一點的,也夠老秦人喝一壺。
而這片復雜地區,除了摻雜大國勢力之外,還有改朝換代的歷史遺留問題,多方勢力在這片地區,都有不小的影響力。
所以不是說老秦人號召一下,然后悄悄摸摸地出兵商於之地,就能輕松打通東西交通線的。
這鬼地方說起來也是邪門,大多數地區,周天子說的話,跟放了個屁,其實也差不了不少。
一般也就是需要周天子給個出身的時候,才會跑去跟周天子做買賣。
但是在這片地區,還真是有聽周天子話的,只是算淵源的話,那就不是前朝,而是前前前前前…前世!
其中糾葛說起來,那真是讓老秦人相當的無語。
秦國新建的都城,賦予了很美好的寓意,取名咸陽。
而且選址也很好,離曾經的豐鎬之地,也就是一腳路,渭水之畔,曾經的鎬京沒有被敗壞之前,是天下的中心,天子的老巢。
但最終燒光了,反正諸侯臣子們都言之鑿鑿,是西戎干的,那就是西戎干的,哪怕西戎搶得這么爽,也沒撈著仨瓜倆棗。
裝備依然很爛,人口依然很少,但這不妨礙西戎哪怕已經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部族不是被秦國干就是被晉國干,但破壞鎬京罪,只有它能背。
斯人已去,那就不比較了。
不過總還是有人比較忠心的,比如說就有這么一家,名叫“蕩氏”,就挺愿意聽周天子的話。
周懟王設年號為“天授”之時,“蕩氏”就用“天授”為歷。
如此忠誠的“蕩氏”,其實也起起伏伏過,曾經也建立過國家,也滅亡過,又重啟過,再滅亡…但初心不改,對周天子是一片癡心。
“蕩氏”之國,就是亳國,盡管在周天子發家致富的漫長時期中,“蕩氏”也不是沒有跳反過,但總體而言,問題不大,否則也不會夾在西戎諸部之間,隔絕陸渾戎和周天子的一畝三分地。
不過“蕩氏”雖然對周天子很買賬,可論及源流,卻又是跟“不周”有關。
因為“蕩氏”源自共工氏,而共工氏又跟帝高陽別眉頭,這年頭,跟帝高陽攀關系的就一家。
誰唱“帝高陽之苗裔兮”,誰就是那一家。
那么問題來了,當楚人占了商於之地,跟晉國爭雄,“蕩氏”會不會給點暗示?表示爺祖上可是撞斷過“不周山”的。
所以這些奇葩的勢力組成,加上一些“淵源”,以及更加復雜的地緣政治,就形成了商於之地的復雜性、不確定性。
李總裁不擔心羊舌肱在荊蠻諸部那里作妖,但不代表他不擔憂老秦人跑去商於之地饒舌的時候,把周圍的大大小小國家全都饒進去。
這要是饒舌饒得太嗨,讓楚國趙太后嚇著了,豈不是沒得玩?
李總裁要的就是趙太后那股子倔強、高傲,然后讓她用最驕傲的表情,做最羞羞的事情。
這要是趙太后嚇得面無人色,哪還有毛意思,一點意思都沒有。
不好玩。
所以作為一個霸道總裁,李總裁不想破壞現在來之不易的享受。
要是回到淮中城,他就是一頭牛,一只畜生,雖說也挺愉悅的,但精神層面的享受,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作為正牌漢子,李總裁現在根本不想回淮水。
此間樂,此間甚樂!
“現在也就只能指望晉國為了稱王,不想出來惹是生非了。”
在渚宮跟手下們分析了現狀之后,李解又道,“命令淮中城,加大周南偵查力度,我聽嬴瑩說起過,這周南有個周天子的宗室美女,乃是周南有名的絕色,只是常年養在周南樓臺之間,很少有人見著。”
李解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這要是秦晉周楚蠻夷戎狄一擁而上戰成一團,這美女…說不定就香消玉殞啊!”
說話間李解面露焦急之色,更是連續頓足拍手,然后雙手一攤,沖手下們嘆了口氣:“你們也是知道的,我就這么個愛好…”
手下們有心表決心,說一定讓老大達成所愿,可話到嘴邊,實在是說不出口,真的是說不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