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江陰子已至‘呂梁’。”
“唉…奈何吾不能親往迎接。汝備齊禮物,前往沂水渡。”
“嗨!”
會盟的時間越來越近,姬巳的心情相當緊張,原本他并不擔心,但是隨著刺殺事件越來越多,這種緊張的氣氛,使得內外都是相當的小心翼翼。
每天吃飯都是一場戰斗,要防止有人投毒。
應酬也是少了不少,畢竟還得防止有人施展美人計。
連齊國的官營優伶,現在都是能不用則不用。
姬巳的日子,現在過得相當寡淡。
“公子,江陰子威震中原,公子當以禮相待。”
“吾知曉,奈何身不由己。”
皺著眉頭,公子巳面對幕僚,也是有些無奈,這時候拉攏風頭無二的李解,其實是最好的。
而且姑蘇來的門客,也早就告訴過他,李解就是大王留給他的上品吳鉤。
將來誰敢反對他,李解這把上品吳鉤,就能用來斬殺任何一個不忠之臣。
只可惜,現在問題有點嚴重,公子巳只想趕緊解決會盟一事,然后迅速返回姑蘇。
一天不實實在在成為太子,他一天不放心。
死在外面,那真是全完了。
“公子!”
公子巳正和幕僚們愁眉苦臉,忽地外面沖進來一個士人,神色慌慌張張,沖姬巳行禮告罪之后,大聲道:“公子!猛男過境,是要前往蔡國!”
“前往蔡國?”
姬巳一臉奇怪,“李解難道不是得勝歸去?”
“公子!泗上已經傳開,猛男再度誓師,前往蔡國,是要伐蔡!”
“伐蔡?!”
有人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驚叫起來,“剛戰罷宋國,怎可再戰蔡國!”
“少待,李子伐蔡,響應者幾何?!”
“江淮諸國,皆跟從響應。又有‘義士’三千,‘義從’兩萬,號曰八萬大軍,過境江淮,直撲蔡國!”
“這…這如何使得?!”
“稍安勿躁!”有個老大夫伸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后出列,躬身道,“公子,若如此,公子當前往李子處犒賞大軍!”
“嗯?!”
有人反應了過來,眼睛一亮,“不錯!公子如此,正好交接江陰子!”
“此間刺客密布,游俠無算,豈能如此犯險?!”
“數萬大軍,何等刺客能破之?”
正吵嚷著,前來報訊的士人又道:“猛男伐蔡理由之一,正是蔡國無禮。數日前,有刺客于夜宴之上,行刺猛男,為猛男鎮殺。經查探,正是蔡國指使。”
“竟有此事?!”
“此地距離逼陽國,還是遠了些,消息不甚靈通。”
“逼陽國如今城防關隘多不勝數,往來確實有些不便。”
這樣勁爆的消息,居然一直都不清楚,多少讓公子巳有點震驚。
好一會兒,姬巳問來人:“李解可曾受傷?”
來者猶豫了一會兒,低頭抱拳:“刺客當場為猛男鎮殺,當時猛男以案幾為盾,將刺客砸死。”
細節不多,但整個大堂都是死一半寂靜。
都知道李解這個野人頭子能打,出道以來全靠野蠻的手段搞事。
現在一聽,更是覺得宛若神人。
“如此兇悍,聞所未聞…”
“大王高瞻遠矚啊。”
“公子能施恩于猛男,他日大業可期!”
不少人都是心情激動,有了李解這樣的猛將,將來國內有什么山頭,只管用李解去殺就是了。實在是國情動蕩了,再借李解人頭一用,自然能夠安撫國內。
至于說大業,李解“口舌開疆”,已經促成了“郯君獻土”,剩下的,只需要走一個流程。
一旦姬巳登位,這就是威儀,這就是仁德。
除了郯國,還有逼陽國,這也是等著姬巳的開疆拓土功勞,而且不是靠戰爭,是靠德行。
而這一切,都是李解帶來的。
想到這里,公子巳也是目光堅定起來,李解這樣的爪牙,值得他去冒險。
下定決心之后,姬巳正色道:“吾欲親往勞軍,諸君以為如何?”
“公子英明!”
“公子英明!”
“公子英明!”
不多時,整個吳國營地開始忙碌起來,吳甲出動之后,整個徐城都是一陣熱鬧。
“晉國公子…”
“是吳人。”
“公子巳為何出城?”
“不知啊。”
很快,就有消息流傳過來,徐城之內,已經有人知道,是吳國王命猛男江陰子李解過境。
只是這一次過境,動靜有點大。
“八萬大軍?!”
“傳說如此,還不知真假!”
“難道猛男是前來此處,支持公子巳?”
“這…未可知啊。”
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開始流傳,情報販子們頓時成了香餑餑。
原本破敗的徐城東南角,此刻成了情報販子和政治掮客們的聚集地。
別看環境有點糟糕,但一應奢侈消費,這里都是有的。
連齊國女閭的通事官吏,都有專門的負責人在這里談包場生意。
一夜暴富的情報販子不是沒有,還有各種亡命徒,奇奇怪怪的齊國技擊更是多不勝數。
好勇斗狠的落魄武士,是最常見的家伙,昨天還是窮鬼,今天可能就是干了一票大買賣,直接腰纏千金。
沒人會真的小瞧這一片的落魄鬼,因為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發跡。
對那些身懷一技之長的人來說,宛若戰場又不是戰場的徐地,簡直就是天堂一般。
“可曾打探到消息?”
“嗯?”
破敗的窩棚中,居然也有茶香,不但有茶香,居然還有女人香。身穿綾羅綢緞的撫琴女子,單獨有一間布置干凈還有香爐的隔間,時不時就有叮咚叮咚聲傳來。
只不過,有沒有讓人陶冶到情操,這就只有昊天上帝老大人才知道了。
窩棚中的情報販子形貌鄙陋,伸出一只手之后,在那里掂了掂。
問話的人眼睛微微一瞇,單手握住了佩劍的劍柄,然而情報販子不以為意,同樣有一只手摁在自己的佩劍上。
“這是曹國镈幣,金的。”
嘩啦。
一只做工精致的袋子,從懷中摸了出來,然后扔到了桌上。
桌子很新,是用櫸木打造的,形制跟江陰邑出口的桌子一模一樣。
情報販子一把抓住了袋子,反手一拋,袋子落在掌心,掂了掂,滿意地點點頭:“壓手,確為金子。”
正要將袋子揣到懷中,一只手摁住了他的手腕:“嗯?!”
“哼哼。”
情報販子也不介意,低聲道,“猛男此來,有‘義士’三千,‘義從’兩萬六千。其余江淮列國,州來、蔣、蓼、黃、弦、江、道、房、柏等,共計戰兵一萬八千。”
說罷,見對方依然擒住手腕,情報販子又繼續道:“此次過境,非是為公子巳而來,乃是在逼陽城誓師,進而伐蔡。”
“伐蔡?”
“蔡國無禮,夜宴行刺猛男。猛男震怒,故而伐蔡。”
“這…”
對方一臉錯愕,情報販子怕對方不信,連忙道,“此事雖為逼陽國封鎖,然則諸國大夫、將軍,還是知曉的。”
這話透露了一些底細,那就是情報的由來,可能是某個國家的大夫或者將軍賣出來的。
情報傳遞的效率非常低,更何況還是在逼陽國修建“二環”的情況下,更是困難重重,靠民間力量,根本不可能突破這種布置。
光一個抓捕“狗特務”,很多老牌情報販子,已經在逼陽國翻了車。
所以,現在能夠賣出來的情報,大多都比較靠譜,因為都是“官方”主動泄露。
“猛男麾下,只有‘義士’?”
“只有‘義士’,鱷人、勇夫,留守逼陽國,以防宋人有詐。此次逼陽國領兵之人,乃是猛男輔佐沙東。”
“此人雖非猛將,卻是機敏有余。”
有點失望,但同樣的,有點慶幸。
“蔡人何故行刺猛男?”
“呵呵呵呵…”
情報販子頓時笑了起來,掂了掂手中的錢袋,里面的金幣嘩啦啦作響,“君雖面善,吾亦良心,奈何…這點金子,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