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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書劍邪僻一網盡,可保國泰三十年(十五)

熊貓書庫    明朝小公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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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地中的白蓮門徒們,顯然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變化。

  他們驚恐的開始組織人手,但卻無人敢上前去。

  見得謝平等人歸來,這些個白蓮門徒居然還傻呵呵的歡呼雀躍。

  那些個白蓮門徒自然是不可能都同意投降的,里面爆發的激烈爭吵甚至連外面都聽得到。

  “給他們三屈指!三屈指后,先轟了寨門!一刻鐘后再不投降,格殺勿論!”

  朱暉顯然等的不耐煩了,一擺手便有國防軍的炮兵推著火炮出來了。

  這是一門弘治十五年二寸野戰炮,射程一里半。

  “白蓮賊且注意了!三屈指后,我大軍將以寨門試炮!”

  便有嗓門大的打馬隆隆殺去,對著這營寨大聲喊著。

  “一刻鐘之內再不投降,我國防軍萬炮齊發!死活不論!!”

  營寨內的爭吵還在繼續,朱暉不耐煩的直接一揮手。

  “咔咔咔…”的野戰炮開始調整角度,炮兵將紙包炮彈塞入炮膛壓緊。

  撚子被塞好,火把直接點上。

  “茲~轟!!”

  沒廢話,直接一炮轟了過去。

  那整座寨門“轟隆~”的一下,被狠狠的炸的迸裂開來。

  碎裂開的寨門大塊殘骸“轟隆隆~”的飛舞進營寨內,一眾白蓮門徒鬼哭狼嚎。

  “降了~!我等降了~!別開炮啊!!”

  朱暉百無聊賴的哼了一聲,早特么投降不就完了?!

  好在白蓮的人本身就穿著一身白衣,看著那跟孝服差不離。

  哭哭啼啼哀嚎著,連滾帶爬從營寨從舉著白旗哆嗦著出來了。

  這回上前扎捆的是國防軍,一票老兵油子、悍匪出身的狗犢子們嗷嗷叫著。

  上去就先賞一個窩心腳,踹倒了抽出繩子捆豬仔一樣的呼啦啦捆起來丟一邊。

  陶家的人凄凄惶惶,心里一頓臥槽!說好的神教無敵君臨天下呢…

  京師,早春的夜還是有些涼。

  桃林草廬內,炭火陶爐焙銅壺。

  這使得早春的幾分寒意,漸漸的消散開去。

  湛甘泉長髯飄飄怡然自得,望著面前給他泡茶的張小公爺滿眼贊賞。

  “甘泉公,且請茶。”

  上則白鶴沐浴,落則觀音入宮。

  入則懸壺濟葉,出則關公巡城。

  長衫輕揚下茶香四溢,溫潤如玉的少年人雙眸有若星辰。

  一身玄色金繡麒麟袍下,少年人面若桃花唇紅齒白氣度儼然大家。

  “今日再見玉螭虎,老夫忽覺世間所言‘五百年不出無雙對,八百年無出其右者’…”

  湛甘泉說著,嘆氣道:“誠然如是哉。”

  “甘泉公謬贊了!”

  咱張小公爺那也不是白給的,咋能給你兩句好話迷翻了?!

  “甘泉公來與小子飲茶,恐怕不是為了夸小子這么幾句的罷?!”

  的確不是,明日一早經筵辯講就要開始了。

  若是無事的話,湛甘泉怎么會來此?!

  “哈哈哈…玉螭虎既是如此說,老夫亦不繞圈子了!”

  湛甘泉將手中庠序教諭部的信函緩緩的放在了案幾上,目光灼灼的望著玉螭虎。

  “這是什么意思!”

  碳爐上的銅壺“咕嘟~咕嘟~”的冒著蒸汽,張小公爺卻沒有接過信函。

  而是望著湛甘泉輕聲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湛甘泉雙目漸漸的變冷了下來,死死的盯著張小公爺。

  手緩緩的抬起,按在了案幾上:“這是要廢我名教千年根基啊!!”

  張小公爺緩緩的抬起頭,絲毫沒有避諱湛甘泉的目光。

  “天人感應,非是無稽。然,罪于其臣、責在其民。”

  玉螭虎的這話,更是讓湛甘泉渾身都在顫栗。

  “皇權不限,則大禍臨頭!欲海無邊,舉天下之力為一人、一家謀如何不敗耶?!”

  湛甘泉怎能不激動?!

  儒家董夫子為何大力提倡天人感應?!后世儒家子弟為何大力提倡天人感應?!

  無非就是要以此限制于皇權,甚至進一步能夠架空于皇權。

  “先生所言,以至于讓小子差點兒以為前宋在內諸多前朝有大儒、先賢還未敗亡呢!”

  這話說的,直接讓湛甘泉面皮都漲紅了。

  為何?!因為他師從陳白沙,而陳白沙師從崇仁學派吳與弼。

  吳與弼又是精研于洛、閩朱程理學的大家,可朱程理學所誕生的大宋早特么灰飛煙滅了。

  張小公爺的這話可就很打臉了,你們特么的管國家都管的灰飛煙滅了。

  那還管你個逑去啊!

  湛甘泉這才想起,這位小爺可是打起嘴炮來直滅當朝閣老的狠犢子啊!

  別看人家年紀小,擼開嘴炮來能群嘲天下士子還全身而退。

  一個人頂著禮部,罵的禮部就差被人拆了屋子。

  自己來找他爭論這事兒,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皇權不不予限制,然生禍端!天人感應,自有其道不可妄動…”

  張小公爺望著湛甘泉,輕聲道:“徐武功天全翁被打成奸臣,即便是在赦罪后亦不得起復…”

  “恐怕,亦是跟‘天人感應’有關罷?!”

  湛甘泉聽得這話瞬間臉色“刷”的就白了,張小公爺見狀輕嘆了一口氣。

  史載曰“徐有貞張秋治水,或謂當浚一大溝,或謂多開支河…”

  “乃以一甕竅方寸者一,又以一甕竅之方分者十,并實水開竅,竅十者先竭…”

  這就是物理學上著名的“水箱放水實驗”,徐有貞的這次試驗直至四百年后才被美國物理學家史密斯重現。

  甚至著名的巴拿馬運河,都是以此理論為根基開鑿的。

  張小公爺從前只是以為,這大明朝儒家重道輕器且攻訐徐有貞人品才廢棄此學。

  然而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是恐懼于徐有貞的發現會徹底的動搖他們的根基——天人感應!

  若是被證明了可以“人定勝天”,那“天人感應”又有何存在的意義?!

  包括了白昂,為何第一次他治水得力卻建議被擱置?!

  最為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于他的理論是來自于徐有貞!

  而當水患爆發后為何是劉大夏,陪著他一并去處理水患?!

  就是要淡化掉處理水患中,徐有貞理論的存在感。

  苗頭都不允許出現,任何可能會動搖“天人感應”這個根基的都是“奇巧雜學”。

  唯有如此,他們才可以隨意的發難于皇帝。

  地震,皇帝失德。

  旱災,皇帝失德。

  蝗災,皇帝失德。

  這幾乎可以是萬用靈藥,是文官系統拿捏皇帝的最好手段。

  “自從六科、御史以‘風聞奏事’之名,行攻訐結黨之實后…”

  張小公爺望著湛甘泉,輕聲道:“陛下已經對此不滿了,只是缺少一個發動的時機。”

  “恐怕,此事乃玉螭虎所推動的罷?!”

  湛甘泉臉色沉暮,這讓他顯得極為疲憊。

  “朝堂上之百官、天下如此多學派,陛下考慮過如此行徑之下恐生巨變么!”

  張小公爺淡淡的望了這位老夫子一眼,輕嘆道。

  “庠序教諭部、禮部、吏部…甚至包括了內閣閣老,如今皆望于‘帝國皇家元老院’。”

  這句話一出口,湛甘泉臉色頓時煞白!

  “百官?!不想競入侍郎、尚書,抑或布政使…甚至內閣么?!”

  湛甘泉渾身開始顫栗,嘴角發苦。

  “如今經筵辯講,得恩賜者則為國朝正統。庠序教諭部將大力聘之,為陛下御賜經書博士…”

  湛甘泉“撲通~”一聲,整個人頹然的直接靠在了椅子上。

  人家這都算的清清楚楚,把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各部尚書、內閣年紀都不小了,元老院那是什么地方啊?!

  那是榮身而進,享譽享祿且地位崇高之地啊!

  但元老院前面掛著的牌子,可是“皇家御賜”。

  跟陛下對著干、跟皇家對著干,你還想進元老院?!

  諸部侍郎等,哪個不指望著外放為官抑或是再進一步甚至入閣為相?!

  諸家學派…人家說的清楚了,如果接到了信函卻又反對者。

  他們自然會被排除在這次經筵辯講錄取者之外,那么他們的結局可想而知。

  “先生莫忘了,儒家如何得幸耶?!”

  張小公爺望著湛甘泉,淡淡的道:“無非漢武雄才大略,罷黜百家專立‘五經博士’爾!”

  湛甘泉面帶苦澀,唯有嘆氣不語。

  武帝建元元年,武帝策問董夫子。

  對曰“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

  “邪辟之說滅息,然后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建元五年,武帝令罷黜百家而專立“五經博士”。

  儒家獨占官學之利,廣播天下成就后世。

  亦是自此,百家失官不得,從此沒落。

  “天下大潮,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張小公爺認認真真的,一字一句的望著湛甘泉輕聲道:“驚濤拍岸,莫做前浪!”

  “老先生一生清名,白沙先生世傳之學莫要就此塵封。”

  湛甘泉雙目無神,緩緩的抬起頭望著張小公爺那張俊美之姿容。

  竟是有些心下生懼、生厭,甚至生出些許怒…

  “若是就此折節,白沙衣缽還能算是白沙衣缽么?!”

  張小公爺微微一笑,似乎不以為意:“《周易·系辭》,二章。老先生當多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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