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空神僧關上了門。
誦經聲,卻從禪房內傳了出來。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誦經聲中,須彌和尚臉上的表情卻形如惡鬼。
妙空神僧嘆息一聲,放棄壓制自己的傷勢,調動真元,催動佛意,繼續誦經:“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一絲絲裂紋,出現在了妙空神僧的法體之上。
苦修百年的金佛不壞身,正在伴隨著一縷縷金色的煙塵崩解。
門外,須彌和尚不斷的掙扎著。
即便是渾身被捆,他卻蠕動的想要離開。
他用頭叩著禪院內的的陣法。
光禿禿的腦門上,滿是血漬。
他的舍利子迅速的轉動著,將一縷縷真元輸送到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但是他卻無法掙脫束縛。
“你停止吧!不要再繼續了!你師父是對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過錯而付出代價。她錯了,你也···錯了!莫要因為你的過錯,而讓她死后還墮入阿鼻地獄。”林溪的勸說,就像是在火上澆油。
“幫幫我!”
“我求求你···幫幫我!救她!救她!”意識空間中,須彌和尚沖著林溪磕頭。
他已經求佛無門,所以現在無論是什么,他都愿意去嘗試。
林溪沒有回答。
雖然須彌和尚很有誠意。
但是林溪卻覺得火候還不到。
更何況···他若是應下了,又如何替他完成心愿呢?
和須彌共享過一些記憶的林溪,可是充分知道,天音閣的強大。
那是有不止一位元神大修士坐鎮的強大宗門。
即便是林溪占據了須彌和尚的肉身,墮落成魔,引入陰邪靈氣,讓須彌和尚修為大增,也不代表他就能去天音閣放肆。
當然,也并不是說,完全沒有辦法。
動點腦筋,或許可以走一走別的路子。
不過,時間不夠了!
聽妙空神僧的意思,就在今晚,天音閣就會處置掉那個女子。
無論林溪可以想出什么妙招。
那都得有時間執行···。
正想著,猛然間,林溪確實突然靈光一閃,有了點想法。
不過,那又如何?
須彌和尚雖然求的厲害,但是本能的防御還在。
“你要什么?”
“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
“我的魂魄嗎?我的修持嗎?我的肉身嗎?全都給你···救她!我求求你,替我救她!”須彌和尚嘴上在求,但是他的意識空間里,泛起的血海,涌動的魔意,卻仿佛是在說。
給我力量,把你的全都給我,讓我變得更強···更強,只有強大的力量,才能挽救他心愛的人。
林溪孤單的頭顱,漂浮在血海上。
看著那碎裂的經文,流淚的佛像,忍不住嘆息。
“你是否想過,她一直都只是利用你?”
“利用你替她阻敵,利用你替她藏身,甚至利用大彌陀寺,幫她抵擋來自天音閣、天玄門的壓力。”林溪質問著須彌和尚,也最后拷問著他。
“她替我擋過一擊,如果不是她,我會身受重傷,更有可能會死。”須彌和尚反駁道。
林溪道:“你真的會死嗎?你有八寶琉璃體,你還有金剛法身,你真的會死嗎?”
“還是說···她替你擋住一擊,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你想過嗎?”
“她才是誘惑你墮落的魔。”
“她才是讓你失去一切,即將成為天下公敵的罪。”
“她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完全是自作自受。”
林溪的每一個字,都誘惑著須彌和尚。
那看似是在讓須彌和尚選擇。
其實卻是一個卑劣的陷阱。
如果須彌和尚選擇否定,那么他就會更加堅定自己的癡狂。
在林溪引導下,本就壓制的情yu,會更加洶涌絕倫的爆發。
如果他承認了。
那么他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因為他不止失去了對別人的信心,也失去了對自己的信心。
他同樣墮落了。
須彌和尚聽著林溪來自靈魂的拷問,不斷的否定著。
他否定林溪的提問,否定林溪的答案,否定著一切。
然后就是迷茫。
他真正的迷茫了。
那滔滔血海,那洶涌煞氣,那蔓延的魔意。
都只是他過往修持的偽裝。
血海可以是苦海,煞氣可以是佛氣,魔意可以是禪意。
林溪從未被眼前的偽裝所欺騙。
須彌的愛并不是假的。
虛假的情愛,引發的苦果,便不叫情劫。
但是他修的佛門之道卻是真的。
有些根源,隱藏在其修行之中,而非出自人意。
道說道法自然,所以萬事萬物,順從本心,順自然而為的修行者,不拒魔,也難入魔。
而佛修的是心,是性,是覺,篡改了天性,蒙蔽了本心,揚善避惡,便是修佛。揚惡避善,便是修魔。
林溪是眼魔出身,一早就看清了真相。
所以他才一直蟄伏不出。
直到此刻,直到此時。
血海不興,魔性迷茫。
不需等待須彌和尚自己的認同。
林溪便順著對方舍利子上裂開的縫隙,然后鉆了進去。
沒有吞噬,而是融合。
林溪主動的,將自己的分身,將自己的意志與對方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
只是盡量的占據主導位置。
這是以前沒有觸碰過的‘大目標’,林溪很難一口吞下去。
當初文元祥雖然靈魂可以媲美結丹,但是也只是媲美,并非真正等同。
何況文元祥畢竟是個普通人。
他不懂得修行者之中的各種門道。
且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察覺到林溪有本事,有本領,有能耐后,便無可奈何的‘托付’。
而須彌,是修行者。
更是結丹期中的佼佼者,最令天魔們頭疼的佛門修士。
天空掠過閃電。
似乎老天爺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候湊熱鬧。
狂風大作,烏云籠罩。
大雨傾盆而下。
泥濘中,須彌和尚掙扎著坐起來。
他迷茫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他既是林溪,也是須彌。
當然···或許主體意識,此刻是林溪在掌握。
“師父!若是弟子的罪,便讓弟子去承擔。”林溪操控著須彌的身體,對著禪房說道。
誦經聲稍停。
“癡兒!頑愚···怎堪教化?”
林溪卻說道:“和尚怎么教的出真佛?弟子此去,若不成佛,便是成魔。師父在上,可阻弟子求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