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浩渺的江面上,一支由數百艘戰船組成的龐大船隊正浩浩蕩蕩駛往東方,在這支戰船隊的中間,有一艘體型龐大的樓船格外引人矚目,這艘樓船至少有五千石,甲板上有三層船樓組成,這艘樓船便是晉王郭宋的坐船了。
這艘船原本是劉家的家族船,是一艘新船,一次都沒有使用過,便被劉家老爺子做主捐給了朝廷,暫時成為晉王郭宋的坐船,之所以叫做暫時,等廣州那幾艘萬石大海船修復后,最大的一艘將成為晉王郭宋的正式坐船。
甲板之上有三層,最下面一層是親兵侍衛的住處,還包括議事艙、廚艙等等,第二層則是丫鬟侍女的住處,第三層是主人住處,郭宋的家人都在第三層。
戰爭結束后,郭宋便直接前往江南巡視,他的家人也借這個機會出來走一走。
第三層有二十幾個船艙,白天一家人都呆在最大的船艙內。
坐船其實很枯燥的,剛開始對茫茫江面還有點新奇感,可時間久了,便會感到乏味無聊,只能各自找點興趣愛好打發時間。
王妃薛濤最大的興趣愛好自然是看書和玩玉,玩玉還是受丈夫的影響,使她沉溺于其中,不過當女兒郭薇薇悄悄走近母親身邊時,卻發現她并不是在玩玉,而是在細心地繪制著什么?
郭薇薇躡手躡腳走到母親身旁,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只見母親拿著細筆在一張書箋角落繪制山水,遠山如黛,碧水環繞,孤帆點點,簡直美不勝收。
“還不錯吧!”薛濤停筆微微笑道。
“娘,這是什么?”郭薇薇驚呼道。
“這是書箋啊!”
薛濤對自己的畫工還是很滿意,她對墨色的運用如火純青,一幅幅山水小景意境十足。
“這是昨晚你爹爹提出的建議,讓我在書箋留白處繪制小景,我覺得還不錯,自己喜歡,也有點事情做。”
郭薇薇拉著母親的胳膊哀求道:“娘,你教教我吧!我也想做這種書箋。”
“這還用教嗎?一個想法而已,小娘夸你繪畫不錯,你自己去試試看。”
“可是.....用什么紙呢?”
“用古槐紙吧!你爹爹推薦的,本來長慶紙做書箋最好,但那種紙不準用,古槐紙也不錯,我記得你也有哦!”
“可我還要把它們裁小,娘,很麻煩的!”郭薇薇撅著小嘴,目光卻有意無意望著一疊裁減得很漂亮的書箋。
女兒撒嬌讓薛濤有些無奈,她只得取了一扎二十張空白書箋遞給她,“拿去吧!自己喜歡什么就畫什么。”
郭薇薇歡呼一聲,拿著空白書箋跑了,薛濤搖搖頭,又專注地繪制書箋,這次,她畫了一扇圓窗,窗外有幾枝梅。
船艙內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獨孤幽蘭和敏秋坐在小窗前閑聊,桌上擺著茶和點心,劉采春一邊看書,一邊陪同著未滿周歲的女兒元宵,郭雁兒和張小琴在外面甲板上看水鳥,不時傳來她們的歡笑聲。
江風凜冽,鼓足了風帆,船隊在江面上劈波斬浪航行。
這天上午,船隊終于抵達了潤州,水軍回港了,郭宋的大船也緩緩靠在碼頭上,李冰、王侑以及潤州刺史韓皋都到碼頭上迎接晉王殿下的到來,還準備了二十幾輛牛車,郭宋把家人先送上車,數百侍衛騎兵護衛她們去城內休息,她們將在丹徒縣休息三天,然后再乘坐小船前往江南腹地。
送走了家人,郭宋這才和眾人一一見面,郭宋對韓皋笑道:“韓刺史不用擔心,你父親身體很好,我出發之前還和他探討江南的治理,他讓我轉告你,新年就暫時不要回長安了。”
韓皋連忙道:“感謝殿下對我父親的關心,說實話,父親身體一直不太好,我確實有點擔心,只要他老人家身體好,我就放心了。”
韓皋又給郭宋介紹前來覲見的官員們,眾人稍微寒暄幾句,郭宋便坐上一輛寬大的馬車,在騎兵的護衛下,向城外大營方向駛去,作為晉軍最高主帥,郭宋當然首先要慰問自己的軍隊。
回到帥帳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后了,郭宋在位子上坐下,聽取了李冰和王侑的匯報。
“之前我不同意你把軍衙放在常州,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的用意了吧!”郭宋對李冰道。
李冰慚愧道:“卑職愚鈍,現在才明白殿下的深意。”
郭宋點了點頭,又繼續道:“雖然從溫州也能殺到建州,但攻打泉州的任務我已經交給康保,不用你們考慮,你們的注意力要放在揚州上,準備一兩個月,在冬天來臨前給我拿下淮南。”
旁邊王侑微微笑道:“殿下指的淮南,應該是包括泗州吧!”
郭宋哈哈笑了起來,“軍師知我啊!”
李冰這才醒悟,殿下如果拿下泗州,那就可以用戰船封鎖淮河了,主公目標就不僅僅是淮南五州,而是整個淮河以南,包括淮南和淮西。
郭宋又對李冰道:“李納幾次派使者去長安,要求和我們結盟,他很擔心朱泚會報復他,從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朱泚確實是準備拿下李納,從朱泚內部的準備情況來推斷,估計朱泚軍應該在明年春天左右出兵,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順勢拿下江淮。”
丹徒縣內商業繁華,人口眾多,一艘艘滿載貨物的小船擠滿了河道,大街上人來人往,各種吆喝聲不斷。
在靠近碼頭的一家大酒樓內,郭宋擺下了數十桌酒席,犒賞數百名校尉以上將領,軍營內也運去了大量豬羊魚肉和酒,犒勞三軍。
另外,潤州州衙和丹徒縣的數十名官員也一并出席酒宴。
郭宋手執酒杯站在窗前感嘆道:“沒想到潤州的商業會這么繁榮,著實出乎我的意料!”
韓皋笑著解釋道:“潤州的繁華還要感謝朱泚,要不是他使得揚州日漸凋零,揚州的大商人們怎么會紛紛逃到潤州來?”
郭宋呵呵一笑,原來是這個緣故,他想了想又問道:“如果揚州恢復繁榮,潤州是不是又沒落下去了?”
韓皋搖搖頭,“其實潤州一直就不錯,它是長江商道的中轉,這里有很多商行和倉庫,大量從江南腹地過來的物資先囤積在潤州倉庫內,然后再上船發往長江沿線,交通便利就是潤州最大的優勢,一旦襄陽到商州的商道打通,相信潤州還會更加繁榮。”
郭宋微微一怔,“現在襄陽到商州的商道沒有打通嗎?”
“殿下,微臣指的是水路航運。”
郭宋明白了他的所指,丹水在唐朝時水量很大,商州段比較適合航運,但在武關一帶有幾處急流險灘,如果用鐵火雷把水中的亂石炸掉,再把水流急的河段進行改道,水流就會變得平緩。
另外就是鑿通丹水和灞水之間的丹灞水道,這條水道是唐中宗景龍年間開鑿,但最后并沒有鑿通,還有最難的兩里山巖沒有完成,如果把這些事情都做好,那么長江的船只就能直接運貨抵達長安。
這兩個工程至少要耗費上百萬貫錢,動用十幾萬民工,不過現在有鐵火雷炸石,從前無法完成的工程現在應該可以辦到了。
郭宋點了點頭,“你這個建議很好,我回頭會交代政事堂進行探討,如果可行,明年就可以開工。”
其實郭宋考慮的并不是江南,而是兩川,江南以后可以走漕運到黃河,然后走天寶渠再到長安,丹灞水道如果鑿通,兩川的錢糧物資也能走長江水路到長安了。
這時,包間的門忽然推開了,一大群將領端著酒杯從外面涌了進來,一個個眉開眼笑地望著郭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