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個小時之前,葉子君怎么也不會想到,她攢了半年的工資、獎金,帶著父母一起的這趟東南亞六國之行,會陷入到這種經境地。
本來他們吃完晚飯,正在街道上閑逛,這個地方都是她事先查過,孟塔米拉晚上最好玩、最熱鬧、治安也比較好的區域。
但沒多久,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對。
先是不斷地有一群群殺氣騰騰的人走過,遠處似乎發生了什么,本地人紛紛離開,游客也都跟著散去,到處都不斷有喧鬧嘈雜聲傳來——不是那種歡樂的喧鬧,而是那種爆發沖突的喧鬧。
很快,就在她和其他游客都還有些迷茫、不知道要去哪的時候,整座城市好像都陷入到了狂亂之中,特別是一部分本地青年,一個個看起來兇神惡煞,吃錯了藥一樣癲狂著哇嘩啦啦喊著什么。
葉子君護著父母讓到路邊,本來以為是當地人的沖突,他們躲開應該就沒事。
但沒想到的是,那些人似乎就是沖著游客,特別是中國游客來的。
雖然他們和本地人都是黃皮膚,黑眼睛黑頭發,但不論膚色還是打扮,明顯還是可以看出不同,很容易就分辨出他們中國人的身份。
當五個用布蒙著臉的本地年輕人拿著棍棒沖過來的時候,葉子君的父親最先反應過來,拉著老婆女兒趕緊逃跑。
但他們三個,一個是常年坐辦公室的白領,兩個是已經領退休金的老人,怎么跑得過那五個暴徒,很快就被團團圍住。
葉爸爸為了保護妻女最先被打倒,然后是葉媽媽,兩個暴徒直接抬著年輕漂亮的葉子君往旁邊兩棟建筑間的小巷去,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葉子君拼命地喊叫、掙扎,但無濟于事,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他這輩子沒有做過壞事,認真學習、認真工作,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在學校是好學生,在公司是好員工,在父母眼中她也是好女兒。
她努力工作帶著父母來旅游,為什么會遇到這種事情?
老天有眼嗎?!
就在她無比絕望的時候,抓著他雙腳雙手的暴徒忽然松了手,她摔到了地上,然后馬上爬了起來,瘋狂喊叫著想往另一個方向跑。
但她馬上又想到了父母,于是停住腳步轉身,然后便看到了愣在小巷門口,仰望著上空的兩名蒙面暴徒。
她的目光也抬了上去,然后呆呆地看著一個巨大的、有很多手臂的巨人從外面馬路上走過。
它應該有三層樓或者四層樓高,每一步都帶來大地的震動,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臟上,讓她心臟下意識一跳。
它的周身氤氳纏繞著詭異的黑霧,隱約可以看到黑霧下覆蓋的巨大肌肉。
最初的一瞬,葉子君覺得自己好像身在夢中,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但緊接而來就是讓全身顫抖和冰涼的恐懼。
不過相比起她,那兩個抬著她進巷的暴徒受到的驚嚇、感受的恐懼更強。
兩人都已經癱跪在了地上,一個把頭深深埋在手臂中,另一個仰著頭喃喃念叨著什么。
在那巨人走過后,葉子君想起父母,她強忍著恐懼,從那兩個癱跪在地的暴徒身側走過。
在經過的時候,她發現那個喃喃念叨什么的暴徒似乎尿褲子了,心里一時有些茫然,有這么恐怖嗎?
走出小巷,葉子君看到了被打倒在地,滿頭是血的葉爸,和在旁邊護著葉爸的媽媽,趕緊跑了過去。
而那三個拿著棍子的暴徒,有兩人跪在地上,一人呆愣站著,都正仰望著遠處空中,按照剛剛的移動趨勢來看,那個很都手臂的巨人現在應該就是向那走去,很顯然他們也都看到了,而且是直接被那巨人從頭頂跨過。
葉子君鼓起勇氣,沖過去護著父母,咬牙怒視著那三人。
那還站著的暴徒忽然意識到什么,回過頭看向她,然后眼中滿是驚恐,指著她一邊大喊著什么,一邊狂奔起來。
另兩個跪在地上的暴徒也站了起來,把手中的棍棒扔掉,跌跌撞撞地跟著跑掉。
葉子君不懂緬語,所以也不知道他們喊的是什么,但至少他們被嚇跑,那就是好事。
“爸爸,你怎么樣了,可以站起來嗎?”葉子君趕緊檢查父母的情況,“媽,你呢?你有被他們打到嗎?”
“沒事…我可以起來…你呢?小君,他們沒把你怎么樣吧?”葉爸捂著頭上的傷口,在妻子和女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這時候,那兩個把葉子君抬進巷子里的暴徒,也從巷子里踉蹌著走了出來,其中一人的褲子濕了一大片。
他們看了眼葉子君一家三口,沒有過來,但也沒有像之前那人一樣大喊大叫,而是茫然地回頭向遠處走開。
“走,我們快走,先回酒店看看。你查一下我們領事館的電話,一會看情況,打電話求助。”葉爸緩過了勁來,在女兒的攙扶下站起來說道。
葉子君趕緊拿出手機看了下,愣道:“沒信號…”
不僅是她的手機,父母的手機也都沒信號,而且撥幾下,竟然死機了。
他們也不敢再繼續留在原地,到處都有喊叫聲、騷亂的動靜傳來,趕緊互相攙扶著,沿著路邊向他們所住的酒店方向走去。
貌強是個十七歲的緬國少年,長得很高大,因為喜歡練拳,經常鍛煉,所以身體看起來很強壯。
他是十年級的學生,也就是中國的高中生,只不過成績一直比較差,眼看著上大學是沒什么希望,所以這段時間經常逃課,出來和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混。
這幾個兄弟有的在賭場干活,有的給本地的一些“大哥們”跑腿,雖然他們也入不了那些頂層大佬的眼,賺的也都是些零花錢,但至少看起來很威風,而且未來說不定也有機會能混出頭,畢竟像吳倫那樣的大佬,當初也是一樣從小人物拼起來的。
今天入夜后,他剛幫家里收完魚攤,便被兄弟貌廷叫了出來。
貌強發現,和貌廷在一起的,還有三個同樣在這一帶一塊長大的年輕人,而且每個人都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
貌廷遞過一根長棍,前端綁著個磨利了一面的金屬,然后撕了一半的破T恤扔過來,說道:“今晚我們發財去!”
貌強愣了一下:“發什么財?”
“跟著走就是了。”貌廷一邊說著,一邊自己用一塊破布把臉蒙了起來,其他的兩名同伴也是如此。
貌強懵懵懂懂地被幾個兄弟帶著一塊蒙著臉,拿著武器,上了街。
沒走多遠,他們便和十幾個同樣打扮的年輕人會和在了一起,這些人雖然都蒙著臉,但貌強還是一下就認出了其中大半的身份,也都是平時住在這附近、打零工或者沒什么正經工作的人。
很快,他就知道了大家伙這么聚一塊要干嘛了——有位很有名的大老板,獨生子被人害死了,聽說是中國人干的,現在那些罪魁禍首被孟塔米拉的中國人藏起來了,大老板懸賞重金,要找出殺他兒子的兇手。
聚了十幾個人后,帶頭的當先就說要去某家華人開的藥店。
浩浩蕩蕩一群人,蒙著臉,拿著各種長武器一上街,周圍的路人都是驚恐地讓開,而他們一個個則大步流星,覺得威風凜凜。
貌強覺得有些不對勁,對身旁的貌廷小聲問道:“那家藥店就開在前街,位置那么好,人來人往的,不可能藏兇手吧?”
“有沒有藏,不搜一下怎么知道?”貌廷理所當然地說道,然后又補充了一句:“那家伙就是個奸商!”
貌強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剛剛貌廷說的那句話——今晚我們發財去。
他擔心道:“我們這樣…他們會報警的吧?”
“放心吧,今晚警察顧不上咱們的。”貌廷說著,小聲道:“吳倫大佬他們要和桂海佬開戰。”
貌強恍然,這些事他白天也有聽到一些風聲,菜市場到處都在傳這些事,沒想到晚上真的要開打了?
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按著正常邏輯想,那樣的大老板,就算要找殺害兒子的兇手,就算要懸賞,也不該是這樣發動滿城的人去動手啊!就好像他們這群人,能知道怎么找兇手?誰是兇手?事情鬧大,搞亂孟塔米拉的話,大老板再有背景,也會被官方捶死吧。
但在十多個人中間一塊走著,他一時也下不了決心脫離人群,而且貌廷又說了一句:
“晚上很多人都在‘找兇手’,這么多人,警察追究不過來的。”
是啊,那句話叫什么來著?法不責眾?
貌強想著那藥店老板肥頭大耳的樣子,想著他的大金表,想著周圍的親朋好友不止一次嫌他家賣的藥材貴,心里似乎給自己的行為找到了理由。
這一路,又加入了好多本地年輕人,有的來不及找武器,就是直接把上衣一脫,蒙了臉就跟了過來。
當他們趕到那家華人開的藥店時,已經聚了三十多個人了。
他們當然不是來“找兇手”,一到了后,二話不說,就往店里沖去。
那肥頭大耳的老板沒反應過來,被按倒在地,揍了好多下后,金表、首飾、錢包、手機,甚至皮鞋、皮帶都被扒了下來。
“你們干什么!”一聲清脆的緬語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沖進店里的暴徒,發現了一個身材嬌小、五官漂亮的少女站在藥店里面房間的小門前對著這邊大喊。
貌強一眼就認出,這是藥店老板的女兒,他和老婆在孟塔米拉已經生活了二十幾年,他老婆也是孟塔米拉本地人,甚至認真算的話,還和貌強家能勉強扯上點親戚關系。
藥店老板使勁掙扎起來,用緬語和普通話混雜著大喊:“進去!快進去!把門關上!報警!”
但早有離得近的暴徒怪叫著沖了過去,用手中的武器卡住了門縫,讓女孩關不上門。
貌廷也拉了一把貌強,要和他一塊過去。
但貌強愈發地覺得不對勁,他下意識地甩開了同伴的手,貌廷也不管他,嗷嗷叫著擠了過去,要和一群人一塊擠進房間。
就在這時,屋外馬路上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一片碎玻璃的聲音,然后是連綿不斷的汽車警報器聲響起。
藥店內的燈也開始閃爍起來,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頭的動作,紛紛走出藥店看情況,甚至連壓著藥店老板、擠進老板女兒所在房間的暴徒,都是因著一股莫名的心悸,下意識地走了出來。
因為一直對在做的事有種本能的猶豫,貌強離藥店門口最近,所以一聽到動靜,他便最先走出來查看。
一走出藥店門,他就驚呆了,十幾米外,一只無比巨大的腳正緩緩落下,然后砰地一下在馬路上踩出了個大坑,巨大的震動和聲響,讓周圍路邊停的電動車、摩托車、自行車紛紛歪倒在地,汽車則響起了警報聲。
他的視線順著那只大腳往上,看到的是粗壯如塔的小腿,大腿,然后是龐大無比的身軀,還有數不出有幾只的手臂。
這是個像山一樣巨大的恐怖存在,有十米高?二十米?不,可能比這更高,貌強根本看不到它的頭!
它的上半部分身軀就好像和這黑夜融為了一體,裹挾著整個夜空,帶來無比巨大的壓迫感。
巨人一步一步地從藥店外的馬路上走了過去,等到貌強反應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仰著頭跪在了地上,而周圍其他人更是不堪,有的是跪伏于地,瑟瑟發抖,有的則是大叫著在街上奔跑,還有的蹲縮在角落,喃喃自語。
他一起長大的兄弟貌廷,這時候正癱坐在藥店門口,眼中滿是驚恐,似乎被嚇呆了。
不止是他們,周圍還有很多人,都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或癱坐于地,或跪地祈禱。
甚至藥店老板的女兒,這時候都站在藥店門口,愣愣地望著遠方。
貌強站起身,發現那巨人走過去后,好像消失了,他站在路邊眺望了好一會,都沒有看到去向。
按理說,那么巨大的身軀,才剛剛走過,不可能看不到的,周圍沒有那么高的建筑遮擋。
貌強回過頭又發現,之前巨人走過時留下的巨大腳印全都消失了,馬路上地面完好,沒有任何痕跡。
旁邊震碎的玻璃,倒下的摩托車、電動車也都恢復了原樣,甚至連不停鳴叫的汽車報警器聲音也都消失了。
幻覺?
那個巨人竟然是幻覺?
貌強雖然心里這么想著,但敬畏和恐懼感卻絲毫未減,不僅是他,其他一塊過來的幾十名年輕人,都沒有了繼續對付那華人藥店老板的心思,一個個失魂落魄地四散走開。
貌強開始一個人茫然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閃過各種各樣的畫面。
他想起了小時候自己被其他小孩欺負時,父親賣魚賣到一半不顧攤子,直接沖過來的樣子;想起了一次放學回來,偶然看到父親被市場的惡霸欺壓,勒索錢財時,雖然不甘,卻不得不服軟掏錢、勉強賠笑的樣子;想起了父親每次把帶著濃重魚腥味的現金交到他手里,讓他去買學習資料、買文具時交代一定要爭氣的話語;想起了父親看到表哥考上大學時羨慕的眼神。
他忽然后怕起來,他意識到,剛剛他差點把自己最害怕失去的東西給毀掉,差點毀了自己,毀了自己的家庭。
貌強狠狠用拳頭敲了幾下腦袋,忽然他聽到了幾聲中文的大喊,抬頭看去,街角有一個年輕女人和一男一女倆個老人,被兩個蒙著臉的年輕人攔住,正在拉扯扭打。
“停下!”貌強大吼一聲,沖了過去。
那兩個年輕緬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扭頭狂奔。
雖然他們有兩個人,而且有一人拿著長棍,但貌強的塊頭比他們大了兩圈,這時候沖過來,氣勢很足,跟只下山猛虎似的,又是喊的緬語,不知什么來頭。他們本來也不是真的什么狠人,根本沒有對抗的膽氣,一下就被嚇跑了。
貌強趕跑兩個暴徒后,看到那臉頰烏青的中國女人,和兩個同樣傷痕累累、帶著血漬的老人,看到他們望著自己時那驚恐的眼神,心里覺得很難受。
他扯掉臉上的T恤破布,指了指自己,用以前學的零星中文說道:“我,孟塔米拉,好的。”然后指了指那兩個跑掉暴徒的方向:“壞的,不是孟塔米拉!”
被救的就是葉子君和她的父母,她看著這個趕跑了兩個暴徒的高大緬人青年,聽到他那像磚塊一樣蹦出來的、帶著濃重口音的中文,愣了一下,才感激道:“謝謝!謝謝你!”
貌強又抬頭看了下街道兩邊,想了想,中文詞庫已經用盡,只好用散裝英文道:“WHER,YOU,GO?I
CAN…呃…AND…YOU!”
雖然這英語說的相當散裝,但葉子君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欣喜道:“THNAK
然后把他們住的酒店名字和位置告訴了貌強,接下來這個年輕的緬國少年,便護著葉子君一家三人,往酒店而去。
在貌強被幾十個同伴裹挾著去沖擊藥店的時候,在葉子君一家三口被暴徒襲擊的時候,另一個來自中國的游客蔣淳正一個人在孟塔米拉的街道上閑逛。
蔣淳今年四十一歲,半年前,他把工作辭了,用僅有的幾萬存款開始四處旅行。
不過他并不是那種忽然文藝感爆發,想來場說走就走旅行的人,他只是被確診了某種絕癥,知道治療已經沒用,能活的時間不多了,也不想白花錢住醫院、吃藥,便干脆帶著所有的錢去看看這之前一直沒怎么看過的世界。
反正他父母早已過世,妻子幾年前跟他離了婚,也沒有孩子,沒有房子,孑然一人,了無牽掛。
到了孟塔米拉,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他覺得這里是他歸西的好地方。
不過即便是在國外,他也不想死得影響到別人,不想因為自己的死讓緬人對中國人產生不好的看法,所以他一直在想一個能悄無聲息結束生命,不會讓人發現的方法。
反正不會有人找他的。
就在他漫步街上,想著自己死法的時候,孟塔米拉忽然爆發了騷亂,而且有很多針對華人、針對中國游客的襲擊。
看著那些成群結隊、蒙著臉面、拿著武器的暴徒,蔣淳的第一反應是害怕,然后開始逃跑和躲避,畢竟他之前也只是個普通的補習班老師。
但隨即,他就找到了一個很好死法——他要對抗這些暴徒。
于是他沖向了幾個正在襲擊華人商鋪的暴徒,大聲喝止,并且拿起地上的石頭投擲。
就在那些暴徒向他沖來的時候,周圍的路燈開始閃爍,一個巨大的身影降臨街道,開始緩緩移動。
恐怖、震撼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都被那強大的壓迫感所震懾,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蔣淳仰著頭,看著那仿佛從深淵中走出的怪物,順著巨大的身軀,看到了那頂峰之上的腦袋上不止一對的眼睛。
最下方那對眼睛似乎微微瞟了一下他,又好像并沒有看到他,仿佛地上的生靈都只是螻蟻,即便瞥到,也無法引起注意。
蔣淳顫抖,雙腿發軟,但仍是壓住了心底的恐懼,拼命跑了過去,在路中間跪了下去,然后身體向后仰躺,伸開雙臂,閉上了眼睛。
按照趨勢,那怪物的大腳,接下來就會落在這里,他會被踩成肉餅,粉身碎骨。
就這么死了吧…
這樣的怪物降臨人間,踩死他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的心里怕的要死,但又有一種莫名的輕松。
但死亡并沒有降臨,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沒有了那巨大怪物的蹤影。
自己孤零零躺在馬路上,前后也都沒有任何的腳印,仿佛剛剛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萬種滋味涌上心頭,跪在地上的蔣淳雙手捂臉,忽然痛哭了起來。
這是知道自己得絕癥后,他第一次哭。
哭著哭著,他又笑了起來。
他大聲地念起他年輕時很喜歡的魯迅《墓碣文》里的一句話:
“于浩歌狂熱之際中寒;于天上看見深淵。于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于無所希望中得救!”
他從地上站起來,大步向遠方走去,他的恐懼并未消失,只是他知道了自己真正怕的是什么,他也知道了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
這天晚上,出現在孟塔米拉的八臂八眼巨人幻象,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同的人眼里,變得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