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劉財福劉副主任你記得吧,他知道你帶朋友來銅石鎮玩,想邀請你和朋友去崇云村‘農家樂’,他本家侄子弄了不少野味,說招待十幾二十個人都沒問題。他昨晚就跟我說了,不過我知道你今天計劃帶他們去景區,就沒有提,現在既然景區去不了,那不如去崇云村玩玩?當然,劉主任的真實目的,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去不去還是你自己決定…”游猛在電話里解釋道。
向坤倒沒有多考慮,直接說道:“那行,那我們就去崇云村,你跟劉主任…呃,算了,我直接和他聯系吧,我也有他電話。”
向坤對崇云村、對劉財福自然不會陌生,上一次他來銅石鎮,就和游猛一起去過崇云村,去看那個正在轉讓中的養殖場。
也是那次,認識了崇云村的村副主任劉財福,一起喝茶聊了一下午。
本來只是隨口吹個牛,沒想到卻是觸發了“情緒同化”,不知不覺把游猛和劉財福給影響了。
游猛還好,影響效果有限,過一段時間也就沒怎么提那件事了。但劉財福卻似是不斷地自我催眠,對向坤那個吹出來的“宏偉藍圖”大為推崇,而且深信不疑。甚至還幫著把向坤“吹牛”的時候沒考慮到的很多“漏洞”都給補全了,想了不少實際施行的計劃。
本來向坤覺得自己的“情緒同化”作用影響時效很有限,時間久了,劉主任自然而然就會“理智下來”、“冷靜下來”了。
但后來從游猛那里知道,劉財福甚至把那個手續有問題的養殖場都給接手了過來,他就明白了,這位劉主任是真的深陷那向坤挖的“坑”里,完全爬不出來了——甚至還親自越挖越深、越挖越深…
所以向坤也知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他挖的坑,還是得他來填。
他想過多個解決方案,比如用反向的“情緒同化”,通過其他言論來對劉財福進行影響,讓他放棄對向坤那個“宏偉藍圖”、“未來發展計劃”的信心。但這么做有很多的細節問題,能有多大效果很難說,搞不好又弄出新的問題來。畢竟這么一段時間來,劉財福現在更多的其實是他自己的想法和計劃,是他自己深思熟慮后的結果,不是隨便一個反向的情緒就能完全消弭掉的。
所以這段時間,特別“愛麗絲”誕生后,向坤又在考慮另一個方案——就是干脆“假戲真做”,把自己吹過的牛皮真地給做出來。
當然,不是他當初最開始的“牛皮1.0”,而是根據他的具體情況和現狀,有一定可行性的計劃。
畢竟他確實也需要一個遠離大城市的“基地”,以應對未來越來越大的飲血需求,以及安放一些相關的、用于自身變異研究的設備。
而且,對于劉財福這位崇云村的村副主任,向坤的印象也很好。
劉財福心心念念著他吹的那個牛皮,并不是單純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更多是想著他們整個村子未來的發展。
即便一直想著這個事情,甚至把那個養殖場給拿了下來,私下里做了許多準備和計劃,劉財福在和向坤通過一次電話,了解到他暫時還有些顧慮后,也沒有再私自地和他聯絡。
甚至這次知道他帶一群朋友來銅石鎮玩,也沒有直接找上門或打電話。連要邀請他,都是通過游猛來試探,做事情很有分寸。
向坤這個人,一向是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
就算最后他自己沒辦法幫劉主任實現崇云村的發展計劃,都會想辦法,幫崇云村找出另一個開發路線來。
直接跟劉財福通了電話,表示要過去叨擾后,向坤又給后面開著卡羅拉的自成打了下電話,告訴他們不去之前說好的那家飯店吃了,要去附近村子里的朋友那做客,讓他跟好自己這輛車。
向坤掃了眼后視鏡,那在酒店門口就盯上他們的哥倆,依然騎著摩托車緊緊跟著。
如果路況好的話,倒是可以加速想辦法甩掉他們,但銅石鎮往崇云村這一路,路況都不怎么樣,速度根本起不來。遇到坑洼多的地方,甚至得慢慢挪過去,以防托底,畢竟他們這邊兩輛車都基本滿載了。
向坤注意到副駕駛的老夏,也不時地掃視后視鏡,甚至有一次裝作不經意地回了一下頭,從她視線的角度來看,應該也是發現了后面跟著的那輛摩托車。
一般人如果發現了疑似跟蹤的車輛,肯定會跟車里的同伴說“后面那輛摩托車好像在跟蹤咱們”之類的話。
但她除了偶爾掃兩眼向坤外,卻根本沒有提起她的發現。
于是向坤很快意識到,老夏是知道他也已經發現了后面跟著的摩托車,所以什么也沒說。
這老夏,從在車站接到的她開始,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他身上,一直在觀察著他。
以前老夏說過,“我觀察所有人”,但現在來看,這話根本就不成立嘛。
今天可是有好幾位她第一次見的人,單就他們這輛車上,就有后座的張倩。但老夏的注意力,依然主要放在觀察他上面。
甚至在他的認知判斷中,老夏會主動跑到銅石鎮來,主要目的都是為了觀察他。
這也再次驗證了向坤之前的判斷——老夏確實看出點他的異常來了。
當然,他對老夏的關注也比其他人多,他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老夏似乎很難產生情緒上的波動。
以前他曾經覺得這可能是老夏對自身的控制能力比較強,但通過后來的觀察來看,或許是因為老夏在相關生理功能上和普通人有區別?
但這一點,和老夏對他的關注、興趣,又有什么樣的關系呢?
至于后面那倆騎摩托的憨憨,向坤并不擔心,他的應對方法太多了,只是想著要怎么用更效率、省事的方法解決而已。
在進入崇云村地界后不久,在向坤他們的兩輛轎車放慢速度走爛路的時候,那輛摩托車終于開始加速,從旁邊路梗上超到了面前。
那摩托車在向坤開的速騰前開始降速,既然知道他們要碰瓷,向坤自然是保持著車距。
他們慢,他就更慢,有些時候甚至干脆就停下來等他們走遠點拉開距離。
很顯然那哥倆也忍不住了,直接就停下來下車,把摩托車往地上一扔,擋在了前面。
向坤打著方向盤準備繞過,那矮壯的哥哥張開雙臂擋在車前,指著倒在地上的摩托車,還有那個在他們面前眼睜睜自己躺到地上的高個年輕人,大喊道:“你們撞了人,就想逃跑嗎?!”
楊真兒一看這場景,興奮得差點從后座上跳起來,腦袋啪地一下撞到了車頂,一邊揉著腦袋,一邊說道:“是碰瓷嗎?是碰瓷嗎?!向大廚,咱們遇到碰瓷了嗎??”
唐寶娜趕緊拉她:“碰瓷你激動個什么勁…”
“向大廚要變向武僧了,我期待啊!”楊真兒說著,已經拿起手機在準備拍視頻:“一個打倆,沒問題吧,老向?”
便是旁邊的張倩,也是僥有興趣地看著向坤,想要看看他要怎么解決這事。老實說,她倒是更希望向坤處理不了,然后向她求助,讓她打個電話找人的幫忙什么的,欠她個人情。
向坤回頭對后座的三人說道:“待在車上,不許下車。”
“我們下車幫你啊!”楊真兒不滿道。
“幫個毛線,誰下車,中午不給飯吃!”向坤瞪了她一眼,然后又回頭拉了一把副駕駛座上正想下車夏離冰:“你也是,待車上。”
夏離冰睜大眼看他。
“看我也沒用,不聽我話,不給你飯吃!”向坤威脅她。
看到向坤下車,又對后面那輛卡羅拉上的人示意讓他們不要下來后,速騰后座上的楊真兒還是躍躍欲試,推了推坐旁邊的唐寶娜:“娜娜,咱們下去吧,向坤說著玩而已,他哪里敢真的不給咱們吃飯?”
唐寶娜把背往后一靠,雙腿并攏往一側一縮,示意坐后座中間的楊真兒從她身前過去。
楊真兒于是回頭看坐在她左側的張倩:“張總,咱們下去透透風唄。”
張倩笑著搖頭,然后往后一靠,做出了和唐寶娜一樣的動作,示意她自己下車。
楊真兒不死心,又看向前面副駕駛的夏離冰:“老夏,咱們一起下車吧,等下向坤被人打的話,咱們也能幫個忙不是?”
夏離冰很干脆地拒絕:“不要。”
唐寶娜笑道:“你要下就自己下唄,干嘛一定要拉別人一起啊?”
楊真兒恨恨地靠到后座靠背上,哼哼道:“你們要是和我一起下去,那他不敢把咱們都餓著了,要是我自己下去,這家伙絕對敢餓我一頓!”
不提車上幾人對楊真兒的調侃,向坤在交代自成他們不要下車后,便走到那矮壯年輕人面前,笑道:“兄弟,你們這是車沒油了?”
之前在酒店門口遠遠地看到向坤的時候,那矮壯年輕人只覺得這光頭看起來塊頭挺大的,但現在向坤走到他面前來后,哪怕臉上還帶著微笑,他都感覺到一股很強的壓迫感,就好像有輛大卡車開過來一樣,下意識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退完了后他才反應過來,覺得有些丟臉,于是又往回走了兩步,對向坤大聲道:
“什么叫車沒油了?是你撞的好不好!你看我弟弟都摔成什么樣了?”
向坤還是一臉笑容:“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兩輛車還離那么遠呢,從頭到尾就沒有接觸,怎么能說是我撞的呢?要不,我打電話給交警,讓他們來判斷?”
矮壯年輕人掏出手機,瞪著他,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交警?你打電話試試,看是你叫交警快,還是我叫村里的兄弟快?你知道這是哪不?這是崇云村!老子就是崇云村土生土長的人,你在我崇云村的地界撞了人,不賠錢還特么想賴不成?”
向坤并沒有拿出手機報警,臉上的笑容不變:“兄弟是崇云村的人?那你認識村里的劉財福劉副主任么?”
矮壯年輕人明顯一愣,皺眉道:“別以為你認識六…劉主任,就可以嚇住我,我告訴你,今天你不給我兄弟倆一個交代…”
向坤繼續說道:“我們到崇云村,就是受劉副主任的邀請來的。”
“哥,我好像沒什么事了,要不…咱們走吧?”聽到向坤的話,坐在地上的高個年輕人偷偷站了起來,想去扶摩托車。
“躺回去!”矮壯年輕人罵道。
高個年輕人委屈地看了眼哥哥,只好又重新坐到了地上,抱著膝蓋。
“就是劉主任本人在這里,我也還是那句話,你撞了人…你就得給個交代!”矮壯年輕人繼續對向坤說道,但聲音明顯小了很多。
“那行,劉副主任過來了,你跟他說吧。”
向坤話音剛落,矮壯年輕人就聽到一陣砰砰砰的聲音,回頭一看,果然看到穿著一件中國風式藍色棉服的劉財福,正騎著輛電動車往這邊過來,因為底盤太低,速度又快,過一些坑洼的時候,底盤磕得砰砰直響,但劉副主任卻是毫不在乎。
矮壯年輕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騎著電動車到了近前的劉財福,愣愣地喊了聲:“六叔公…”
雖然劉財福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但他的輩分高,而且本身在村里也有威望,不僅矮壯年輕人,那高個年輕人也顧不得哥哥的交代,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恭敬地問好:“六叔公。”
劉財福從電動車上下來,先是熱情地和向坤打了個招呼,然后奇怪地看他倆:“你們倆怎么在這?”又皺眉看向倒在路中間的摩托車:“怎么回事?”
高個年輕人看向哥哥,偷偷使了下眼神,然后就想去牽摩托。他哥哥卻是拉住了他,對劉財福道:“六叔公…我不知道他們是你請過來的客人,但他們撞倒了我們的摩托車,我弟腿都傷了…”
向坤笑道:“劉副主任…”
劉財福卻是抬手止住他的話,不讓他解釋,只是掃了一眼向坤開的那輛速騰保險杠,還有那摩托車停的位置,回憶起剛剛高個弟弟起身的地方、他們哥倆那表情,他就知道事情大概怎么回事了。
向坤知道,劉財福這意思,是要直接處理這事,而不是做一個調和的人。
剛剛這哥倆騎著摩托車還在后面的時候,向坤就窺聽到這哥倆的對話了。其實他們本來在向坤這兩輛車出鎮區后,就打算來碰瓷了,但一來那時車速還有五十左右,他們也怕沒碰好自己撲街,二來他們發現向坤他們的方向好像是去崇云村,而他們倆就是崇云村人,正好可以在“自家地頭”出手。
向坤于是在進入崇云村的山路后,就給劉財福打了個電話,說游猛沒來,他忘了怎么走了,請劉財福加他微信,發個位置過來。
結果劉財福說這邊山里信號不號,導航估計會有影響,便親自坐著電動車過來接他們。
劉財福的提議,本就在向坤對他建立的認知模型推測結果中,他就是希望靠劉副主任的影響力,把這倆鐵憨憨給鎮住,讓他們直接滾蛋,事情解決起來最簡單,不會耽擱他們的行程計劃。
從他了解到的、劉財福副主任在崇云村的地位來看,鎮住這倆鐵憨憨應該沒什么問題。
當然,有他在旁邊,就算劉副主任鎮不住,他也可以直接用精神震懾輔助。
之所以不直接用精神震懾,也是避免被車上的同伴看出異常,聯想到昨天被嚇退的齊豪國。
“不好好讀書上進,不認真打工賺錢,跑村子里來碰瓷?你們他媽不嫌丟人,老子都替你們丟人!現在沒空處理你們,自己麻溜地滾回家去,回頭再去找你們算賬!”劉財福背著手走到兩人面前,壓著聲音斥罵道。
那高個弟弟低著頭,不敢說話,矮壯哥哥黝黑的臉上表情變換,瞥了劉財福身后的向坤一眼,還是小聲說道:“六叔公…你不知道,這是寶哥的事…他們得罪了寶哥。”
“寶哥?哪個寶哥?”劉財福皺眉問道。
“您知道的,銅石鎮上的寶哥。”
“豬頭寶?”
“呃…就是寶哥。”矮壯年輕人小聲說道。
“他讓你們來碰瓷的?”劉財福問。
“這…我們不好說的六叔公…”
向坤湊過來說道:“你們說的寶哥,不會是坐一輛A8的那位、戴著金絲邊眼鏡,看著有點富態的老板吧?”
劉財福回頭奇怪道:“向先生認識那家伙?”
“噢,昨天游猛來接我們回銅石鎮的路上,一輛A8追尾了我們的車,我們要報交警的,他們好像急著走,就私了了。”向坤說著,一臉無辜地看向那矮壯年輕人:“怎么著,這是私了完了又要報復我們?那位老板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不講道理的人啊,來來來,你們給他打個電話,我和他好好說道說道。”
劉財福又看向矮壯年輕人和他弟弟,皺眉道:“是因為這事,豬頭寶要你們來碰瓷劉先生?”他大概知道劉飛寶是什么人,雖然看不太上,但總覺得劉飛寶就算是覺得不爽,也不至于讓人做這么low的事,何況他也沒聽說過這倆憨貨什么時候跟了劉飛寶。
“這我們不好說的…”矮壯年輕人避開了他的眼神。
劉財福一眼就看出是什么情況了,很顯然是這倆鐵憨憨自作主張想要靠懟向坤他們來抱大腿、替劉飛寶出氣。他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眼神中真是無奈帶著憐憫:“你們倆憨貨…我特么…”有氣無力地擺手:“趕緊滾,趕緊的,馬上的,立刻的,給我滾吶!別特么丟人了…”
這次那高個弟弟沒再跟哥哥說話,快步跑去把摩托車扶起來,發動后騎到了路邊。
看著那兄弟倆灰頭土臉地騎著摩托車往村外去,劉財福無奈道:“讓向先生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