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辰打報告推開會議室的門，五名校官一直盯著他走到對面，擺出跨立的姿勢。
“蕭辰，以前我一直以為，吳哲是這里最聰明也最不拘一格的。但是通過這次考核，我發現你才是。”
得到這樣的評價，蕭辰并沒有意外。袁朗對每個人都習慣于進行仔細的觀察和認真的評價，以便于判斷每個人今后能否成為并肩戰斗的戰友。
昨天袁朗就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報告首長，對于一些聰明人，除非是真正的出生入死，否則不會暴露出本性的。其實根本不用判斷，我很坦誠地說，我很怕死。”
蕭辰愿意坦誠相告，能夠面對一個如實對自己做出評價的人，很難得。
而袁朗看人的能力，比蕭辰見過的所有人都強。他很希望，袁朗能夠說一些自己不曾發現的東西。
“齊桓跟我說，昨天去廠區的路上，你很緊張。”
得到蕭辰的回答，袁朗點點頭。每個人的表現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昨天晚上為了匯總情報，A大隊參與過這場考核的人幾乎都沒睡覺。
“可是為什么，你會在看穿我們是在演戲之后，依舊要求讓我們動真格的？”
這個問題蕭辰不假思索就給與了回答。正如他昨天想的那樣，他只是希望讓自己嘗試面對真的絕境。
“我們過去經歷過的演習和考核，跟真正的戰斗比起來，太過于溫和了。當前的訓練環境，更是沒人敢于用實彈進行對抗演練。大家都知道，實彈會死人，而空包彈近距離有可能致命。”
“所以現在都改成激光信標了，命中固定位置，冒陣煙，退出演習。”
“A大隊的人，對我來說大部分都是經歷過生死的前輩。但是對于未來戰爭和特種作戰，依舊缺乏想象。我腦子里有更恐怖的畫面，所以我才會主動讓你們動真格的。”
袁朗眨眨眼：“能不能告訴我，你腦子里有什么更恐怖的畫面？”
“被俘，臥底，被歹徒挾持人質，尤其是血脈至親，鮮血淋漓的戰場…”
蕭辰說一樣，袁朗臉色變一分。
他們此前的訓練，完全沒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特種大隊屬于初創的階段，很明顯，這些東西都不在他們的經驗范圍之內。
“特種部隊的職能，到現在都還非常模糊。國內的很多地方都是根據國際偵察兵大賽，以及各種國外戰爭的復盤和官方通報，甚至于揣測摸索出來的。”
“戰斗理念的突破，是需要系統性的。”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我過去半年的訓練中，我至少沒有經歷過化妝偵查的強化訓練。如果是城市特種作戰，我們的隊員哪怕穿著一身平民衣服，稍微有點眼力的一眼就能認出來你當過兵。”
“如果匪徒挾持了一名人質，隱藏在極其隱蔽的地方，狙擊槍無法鎖定目標。”
“這時候如果只有一個談判專家可以接近他，那我們當中有誰能勝任？”
袁朗想說自己，可是除了自己呢？
當過兵的都有職業病，有些東西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改變的。
蕭辰說的這種情況，在袁朗的預演中，有八成的可能性，最終匪徒和人質同歸于盡。
鐵路饒有興致地看著蕭辰：“蕭辰同志，我認為，你的能力足以讓我們歡迎你加入A大隊。如果你對我們的工作有疑問，我想也可以拿出來一起討論。你是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我想關于特戰方面，我們是可以相互學習的。”
一名上校，能夠對一名上尉說出這席話，足見A大隊的謙虛謹慎。
袁朗還想問點什么，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
可是蕭辰卻搖了搖頭：“首長，可能要辜負您的期待。我的想法，會如實向上級匯報，如果A大隊感興趣，可以隨時跟我的上級聯系。”
“至于我，在性格還沒有完全沉穩下來的時候，我更希望能夠回老部隊。”
“關于未來戰爭，所有人都在摸索。特戰大隊希望能夠在戰爭中，甚至戰爭爆發之前，就憑借一支小隊扭轉戰局，甚至決定戰爭的走向和勝負。”
“可是地方部隊，卻只希望在戰爭來臨之際，自己不要成為首先被打成篩子底的那個。你們一直在保持神秘，所以一直藏著掖著。”
“但我們的基層部隊早晚要面對這樣的部隊。”
“當你們探索清楚未來的戰斗模式，用更先進的戰斗工具和戰斗理念來執行作戰任務的時候，一支十人小隊，再次對上鋼七連，很可能鋼七連會全軍覆沒，而你們毫發無損。”
“大家都在進步，我們在進步，敵人走的比我們更遠。所以我希望我能回去，用現在學到的一些微薄能力，盡可能讓老部隊擁有哪怕一點反特種作戰的意識。”
袁朗看著蕭辰侃侃而談。
他豐富的特戰經驗能夠判斷出來，這名年輕人真的放棄了在A大隊的大好前程，甘愿去702團窩著。他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會不會毀了這名年輕人的一生，但他很清楚，這名年輕人去意已決。
鐵路還有些遺憾：“蕭辰，你應該清楚，留在A大隊，你會有更遠大的前程。”
他被蕭辰描述的一些未來戰爭和特種作戰的皮毛所吸引，心里當真有些舍不得。
即使袁朗說他看不透，即使蕭辰說的很輕浮，但他愿意為了這些未來的可能性，將這個年輕人留下。
袁朗搖搖頭，無奈地插話：“大隊長，他要是真的在乎前程，可能也不會來當兵了。”
站起身來，袁朗來到蕭辰面前：“小子，下次見面，可能咱們就是對手了。”
“對手不強，怎么能共同進步。如果真的對上你們，我會使盡渾身解數的。”
蕭辰笑了笑，眼神中充滿了自信。
沒有什么不可一世，但還是要盡力嘗試。
這個選擇他并不后悔，相反，他很期待有那么極小的一部分老陸，能夠在自己的努力下有實力跟老A正面碰撞。
“我很期待那一天，希望你說的并不是夸夸其談。如果真的實現了，我會很高興邀請你來，給所有人都講講。在我心里，有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