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春已至。
楊柳依依,草長鶯飛。
唐城屬山區,有山必有水。
郊區不遠處便有一條小河,繞山而行蜿蜒而下。
春日里,小河邊,一名中年男子垂釣于柳樹下。
男子頭戴斗笠,一身樸實裝束,坐在馬扎上,不急不躁的望著突然沉浮的魚漂。
單手一提,鉤中魚不偏不倚甩到另一只手里,摘下魚再一甩,魚鉤入水,魚漂浮于水面。
能做出這樣嫻熟而自然的動作,必是釣魚高手。
位于男子身邊的水桶里,有幾條魚盡情游玩,并不知道自己已成為他人桌上餐。
男子正是陳南平,原是鑫海鋼鐵的二把手,不知何故,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供銷科長。
坐的久了,陳南平站起身舒展筋骨,晃了晃脖子扭了扭腰,視線卻始終落在魚漂上。
魚漂動他便動,動若脫兔。
忽然傳來腳步聲,陳南平微微挑眉,尋找安靜才來這里,卻還得不到安靜。
轉頭望去,一個穿著布鞋的年輕人帶著微笑而來,笑容很和煦。
陳南平重新坐在馬扎上,陌生人而已,不值得多看一眼。
來者正是張小白,吃了閉門羹也沒一點不自在,尋了個稍大的河卵石便坐下,一聲不出安安靜靜。
一個釣魚,一個看釣魚。
清風拂過,柳枝微晃,河面起微波,帶來幾絲清涼。
陳南平魚獲頗豐,似乎那人坐下之后,引來了不少魚,只是片刻就能調上一條。
張小白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只是偶爾燃起一支煙,緩緩吸著。
小水桶里的魚兒越來越多,行動不如以前自在,擠在一起翻騰著。
陳南平開始收魚竿,收拾各種工具。
收拾完之后并沒有著急離去,站起身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說道:“性情不錯!”
張小白終于站起身,笑道:“陳科長見笑了!”
陳南平說道:“如果是為了賣鐵粉,最好別張嘴,免得打擾這樣還算不錯的氣氛。”
現在來找他的陌生人,十有八九是販子。
張小白眉頭微皺,沉默了片刻,說道:“陳科長,我叫張小白,是王端的貨源。”
陳南平微微挑眉,哦了一聲,笑道:“打他的也是你吧?”
張小白說道:“我覺得他該打!”
陳南平說道:“在他的領導面前說他該打,這話有點刺耳啊!”
張小白問道:“難道您會在乎他?”
陳南平轉頭看向張小白,反問道:“那你覺得我會在乎誰?”
張小白沉默了片刻,按住自己心臟的位置,說道:“我覺得您會在乎本心!”
陳南平再次坐在馬扎上,看向水面,那邊有個瓶子在隨波逐流。
就仿佛現在的自己。
想掙扎,卻無力。
良久后,陳南平說道:“你想做什么?”
張小白又坐在那塊河卵石上,點上一支煙,說道:“我想跟您合作,干一些大事情!”
陳南平哈哈大笑,就仿佛聽到一個大笑話,“讓我跟一個販子合作?還說要干大事情?年輕人,你何德何能?”
張小白神情不變,說道:“我是張小白,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查下惠農集團收購案!最好找個知道內幕的人去了解。”
說完話,張小白微微一笑,站起身揚長而去。
陳南平一動未動,甚至都沒有看向離去的那個人。
人古怪,話更古怪。
而往往越古怪越能讓人提起興趣。
誰都有好奇心。
陳南平微微皺眉,想著那個人那番話。
雖然沒見過他,但對他這個人還是有些欣賞。
大多數的販子都會往鐵粉里注水,換取更大的利潤,而他的貨干干凈凈,從第一天便是如此。
陳南平對于供銷科的事情不上心,可只要留一份心也能玩的轉那里邊的事,對于里邊的情況更是了如指掌。
正是因為這一點,陳南平才會給王端更多的量,不然他一個新人哪有這個資格?
可憐的王端還傻乎乎的以為這是陳南平對他很欣賞,其實完全是沾了張小白的光。
也正是猜測到陳南平的想法,張小白才會當場跟王端撕破臉,并且讓牛二揍了他一頓。
陳南平想了一陣子,然后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調查一個人,名字叫張小白,與惠農集團收購案有關!”
掛掉電話,陳南平想起剛才那張臉,雖然黑了點但是很干凈,尤其那雙眼睛,透露著無比的自信。
這種人,不是能人就是狂人。
見過太多世面的陳南平還真有一點小期待,期待那個人是能人,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良久后,陳南平提起漁具離開。
河對岸的小樹林里,牛二悄悄退了出去,上車后說道:“走了!”
張小白看了看手機里的時間,笑道:“待了四十多分鐘,看來有點希望!”
如果沒把那些話當回事,陳南平早就走了。
牛二說道:“他只是打了個電話,然后就一直望著河面發呆。”
張小白說道:“估計那個電話應該是找別人調查我的。”
一語中的。
牛二問道:“成功率有幾成?”
張小白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原來只有五成,不過現在…”
張小白收起后邊三個手指,自信道:“八成!”
跟王端吃飯,那個二貨說出自己的量大,張小白便想到了是因為自己的貨很干凈,所以當場跟王端撕破臉,相信可以搭上陳南平這條線。
隨后讓牛二跟蹤陳南平,進一步了解了他的習性以及生活習慣。
看上去他現在過得很平靜自然,每天早早跑步,然后上班,下午便出來釣魚,掉完魚回家在小區里跟人下棋。
牛二曾經看過陳南平下棋,棋藝說不上多高,但是每子必爭,極其在乎輸贏,勝負心很重。
棋品看人品。
這樣一個人,不管他跟老同學楊北斗發生了什么,都不會甘心退出這個舞臺。
張小白遭受過被人拋棄的待遇,所以了解陳南平那種感受。
他的心里有團火,現在這個階段被很好的壓制住,可一旦來了點風,那團火便會燃燒起來。
陳南平,意難平!
從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