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秦至庸起了個大早,到村子后面的半山腰去練拳。
秦至庸把太祖長拳打得越來越純熟。他逐漸發現了一個問題,或者說是個麻煩。
任何拳術,練到了高深層次,都需要相應的意境來配合,才能發揮出拳術的最大威力。
太祖長拳是宋太祖趙匡胤所創,適合軍中搏殺,煞氣比較重,特別是最后一式“坐金鑾”,更是需要有藐視天下,高高在上的心態來配合。
什么人可以坐在金鑾殿上?
當然是皇帝!
什么人有藐視天下的資格?
同樣是皇帝。
這就是太祖長拳的心法,也是拳術的精華所在。
秦至庸是讀書人,探索的是知識和大道。他的目的和王陽明先生一樣,成圣成賢。而不是執掌天下,坐上皇位。太祖長拳的意境,和秦至庸的儒家修身心法是格格不入。
若是繼續修煉下去,絕對會出問題。
一邊是儒家的心正意誠,至誠合天,另一邊則需要有著藐視天下的霸氣。
心境不斷轉換,時間一長,說不定秦至庸會出現人格分裂,精神崩潰。
練習太祖長拳,秦至庸舒展開了渾身的筋骨,強健了體魄,已是極致。再想繼續深挖太祖長拳,就必須舍棄儒家的修身心法,保留雄霸天下的霸氣。
可是,儒家的修身修心,才是秦至庸立身的根本。舍棄儒家的學問和心境,當然不行。更何況,儒家的修心學問,博大精深,比起太祖長拳的價值,大太多了。秦至庸可不會舍本逐末。
那么就只能舍棄太祖長拳。
秦至庸想學習太極拳。
儒家的修身,講究的是“正心”。身體要周正,念頭更要純正。太極拳是內家拳,是養生養心的上乘法門。研究的是陰陽之道。
太極拳同樣講究不丟不頂,中正安舒。
太極的意境,和儒家的修身,可以互補。
這是秦至庸最看重的。
只可惜,陳式太極拳不外傳,想要在陳正英那里學到太極拳精髓,不說完全沒有可能,但希望不大。
至于偷拳?
秦至庸絲毫沒有考慮過。甚至沒有一點偷拳的念頭。
一套太祖長拳打完。
秦至庸收功,吐氣。
活動活動了筋骨氣血,身體舒坦。
“喂。你小子打的是長拳吧?”忽然,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人站在不遠處,對秦至庸說道:“你這拳打得軟綿綿的。沒有一點陽剛之氣,可打不到敵人。你這樣練,沒什么用。”
秦至庸中年人抱拳道:“請問你是?”
中年人有些倜儻不羈,說道:“我叫陳正洲。村里的年輕人都喊我二叔。你也可以這樣叫我。聽說昨天村里來了一位游學的讀書人。就是你吧?”
秦至庸點頭道:“秦至庸見過二叔。不錯,我就是昨天到了村里的讀書人。二叔你說,我這樣練拳沒有用。那要怎么練,才有用呢?”
陳正洲說道:“長拳,是外家拳術。當然要剛猛霸氣,那樣才有威力。你那樣慢吞吞,軟綿綿,怎么打人?就算我們陳家太極,也沒有你那么慢,那么軟。”
秦至庸的眼神清澈,沒有絲毫意動。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剛猛?殺敵?那不是自己追求的。秦至庸想要的是修心養性,養生健體,激發潛能,不斷提升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
秦至庸說道:“二叔,我練拳,不是為了打人。”
陳正洲奇怪了,每個練武之人,不都是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強,能打倒敵人嗎?怎么秦至庸練拳,不是為了打人呢?
陳正洲問道:“那你練武,是為了什么?”
秦至庸笑著說道:“不是練武,而是練拳。練拳是修行的一部分。我修行是為了強身健體,激發潛能,獲得智慧和力量。我想要看看,自己的精神和體能,到底能達到什么樣的層次。”
陳正洲有些不明白秦至庸的話。但是有著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秦至庸說道:“二叔,我先告辭了。”
陳正洲連忙拉住秦至庸的手臂,說道:“你先別走啊。你這小子有點意思。和你聊天,我都能增長見識,不愧是讀書人。走,到我家去。我就住旁邊。”
秦至庸苦笑道:“二叔,我還沒有吃早飯呢。”
陳正洲說道:“就在我那兒吃。”
盛情難卻。
秦至庸只能去了陳正洲的家里。
吃了早飯。
秦至庸和陳正洲談得很愉快。秦至庸說了一些修身修心的心得,還有對太祖長拳的拳理一點膚淺見解。陳正洲則向秦至庸講了陳家太極拳理論,還為秦至庸演練了太極拳。
陳正洲的太極拳,當然不能和他兄長陳正英相比。但是太極拳的基礎招式和拳架子,陳正洲還是會的。陳正英只是比陳正洲多學到了一些內家拳秘法。
基礎拳術,每個弟子都可以學,但是一些秘法,師父會在臨死前,傳給下一代掌門。
陳正英就是這一代陳家太極拳的掌門人。他學到的內家拳精髓,肯定要比陳正洲多。
秦至庸不在乎拳術秘法。他覺得拳術理論和基礎拳架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所謂的秘法,他倒不是那么重視。
以儒家的心法來駕馭太極拳,未嘗不可。
陳正洲問道:“怎么樣,太極拳的招數都學會了吧?”
秦至庸點頭道:“都記住了。我練一練,二叔你給指點指點。”
陳正洲點頭道:“好。”
秦至庸沒有練過太極拳,但是他有拳術基礎,所以學起太極拳來,非常快。打第一遍的時候,還磕磕碰碰,不連貫,但是第二遍的時候,就順暢了很多。當第三遍的時候,秦至庸加入了自己的理念,太極拳立刻就變了味道。
陳正洲一愣。他明顯感覺到,秦至庸打的太極拳,和自己的太極拳有些不一樣。
秦至庸的太極拳,給人的感覺,太端正了。無論秦至庸怎么運動,他的重心一直沒有改變過。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天平,始終保持絕對的平衡。
一連打完了三遍太極拳,秦至庸覺得渾身舒坦。果然還是太極拳最適合自己。
“二叔,我練得怎么樣?”秦至庸問道。
秦至庸打第一遍太極拳,陳正洲覺得還行,打第二遍的時候,他覺得非常不錯。可是當練到第三遍的時候,陳正洲就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因為秦至庸是用儒家的心法來駕馭和平衡太極拳的陰陽。涉及到意識,意境,已經超越了陳正洲的理解。
陳正洲擺了擺手,說道:“你先回去吧。”
不知道怎么評價,陳正洲就不評價了。
陳正洲現在沒有把秦至庸當成一個普通的晚輩來看。秦至庸給陳正洲的感覺,非常博學。
秦至庸說道:“二叔,那我就先回村里。有了時間,我再來看望你。”
通過這次交談。
陳正洲增長了不少見識,對太極的陰陽,有了些新的感悟。并且還學到了儒家的修身之術。
秦至庸則學到了太極拳的套路招數和拳架子。
招數套路,拳架子,是花拳繡腿?
秦至庸不這樣認為。
拳術的套路,承載著這門拳術的理念。就像是數學公式。公式有什么用?是用來決絕數學問題。拳架子和套路,配合相應的心境,才能練出效果來。
練拳的效果出來了,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就會快速提升。
對于秦至庸來說,練拳,只是手段,絕非目的。強身健體,激發潛能,才是修煉拳術的目的。
………
秦至庸從后山下來,在村口碰到陳少琪。
陳少琪問道:“你去哪里了?早飯都不回來吃。”
秦至庸笑著說道:“我去后山練拳了。我已經吃過早飯。少琪,你不用擔心我會餓肚子。”
陳少琪詫異地看著秦至庸,問道:“你見過我二叔了?”
二叔陳正洲在村里就是一個另類。
以前,陳正洲住在村里,經常和陳正英鬧矛盾。最后,陳正洲就搬到后山去居住。陳少琪還知道,陳正洲和紅姨有感情。只是,紅姨是個寡婦,他們想要在一起,怕是不容易。
沒想到秦至庸剛到村里,就結識了二叔。
秦至庸點頭道:“見過二叔了。我早飯就是在二叔家里吃的。對了少琪,我和二叔談論拳術,他教會了我太極拳的招數,我把太祖長拳和修身心得,告知了二叔。你爹說,不能偷拳。我是跟隨二叔正大光明地學拳,不算是偷拳吧。”
跟隨二叔陳正洲學太極拳的事情,秦至庸還是覺得一開始就說出來比較好。免得以后被陳正英和陳少琪知道自己會太極拳,鬧出誤會,解釋不清楚。
陳少琪說道:“這事兒,你自己去跟我爹說。”
秦至庸一臉溫和地說道:“我會親自去跟你父親解釋。但我還是希望你先跟你爹說一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秦至庸不急不緩向村里走去。
陳少琪盯著他的背影,哼了一聲:“這個家伙,到了陳家溝,一點沒把自己當成外人。學了太極拳,他還那么坦然。他就不怕我爹發脾氣嗎?”
………
陳少琪還是將秦至庸學了太極拳的事情,告訴了父親陳正英。
陳正英很生氣,狠狠一拍桌子,罵道:“老二這個混賬。他居然不顧組訓,把太極拳傳給了外人。”
陳少琪小聲說道:“爹,秦至庸是拿出了太祖長拳跟二叔交換的太極拳。”
陳正英冷哼一聲:“太祖長拳不過是外家拳術,豈能和我們陳家太極相比?陳家太極,可是內家拳。”當年師父臨死前沒有把太極拳的精髓傳給老二,是對的。師父眼光好,早就看出了老二不是個靠譜的人。
陳正英有些慶幸,老二陳正洲只是學了太極拳的基礎招數,并未學到太極拳的精髓。否則,陳家太極這次怕是真的要被外人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