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荊楚、江南,遍地狼煙。
暴亂如火如荼,荊楚總督王霽組織全省官兵,圍剿洞庭湖暴民。
此時新政的成效盡顯,一省總督有足夠的權力,調度整個戰區的官兵,配合作戰。
每日的戰報,川流不息地送到汴梁,可是卻常常前一道消息報告某城失守,下一條消息便是城已奪回,洞庭暴民四處流竄,根本無心亦或無力占據一城一地,所以看起來似乎只是流盜,產生不了什么大威脅。
明堂內,楊霖也終于不在家閑著了,他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每次一放松幾天,就有大事發生,自己都快被折磨成神經病了。
“王霽派人來說,江南亂民和荊楚暴民之間,很多地方都有共同點,這次繳獲的反賊武器,大多是同一個工坊鍛造的。”楊霖扔了一塊刀刃,道“這做工不差,不像是小作坊的手筆。”
在場的官員紛紛上前查看,果然這刀刃十分的薄,而且比較堅固鋒利。
白時中怒道“此時顯而易見,江南有人抑或說是有一股勢力,在暗中支援反賊。”
荊楚江南同時作亂,又有同一伙人在背后支持,這些人還有能力獨自冶煉武器。非是江南大戶豪門不可,楊霖眉毛一挑,說道“有人賊心不死,想要咸魚翻身。”
“各省總有些偏遠郡縣,是彌勒教和明教的樂土,那里的百姓極其容易被蠱惑,一旦入教就是些行尸走肉,為人驅使。”
楊霖說著看向徐知常,問道“禮部通政司,要做好這些窮山僻壤的宣教,讓百姓知道邪教的危害。”
徐知常一臉難色,那些地方連路都不通,如何宣教?
楊霖一看他這幅樣子,怒從心頭起,罵道“這點小事還要別人教你,邸報發動當地縣衙,縣里派人去宣教不就完了。對這些地方的刁民來說,就是敲鑼打鼓在各個村落喊話,想一些粗俗淺顯的標語口號,效果最好。”
徐知常趕緊應聲,臉上有些訕訕地,幸虧自己在明堂挨罵不是一次兩次了。
“此次滅除流賊,就像是救火,最緊要的不是撲火,而是切斷可能會被蠱惑的百姓。不然的話,這些流賊打一個地方,換一個地方,所到之處被他們裹挾,亂民蟻聚,好似滾雪,除之不盡,剿之不絕。通政司如此緊要,平日里卻被你們當做了清水衙門,幾乎是毫無作為。從今日開始,我要重組通政司。”
楊霖說完,就丟下一眾大臣,走出了明堂。
秋日的明堂外,全是落葉,幾個小內侍剛剛掃了起來,放在門口的竹簍中,等著倒出皇城。
楊霖抬起就是一腳,踹的竹簍翻飛,然后沉著臉前往禮部。
幾個小內侍面面相覷,秋風一卷,又是滿院黃葉。
禮部,通政司內,七八個官員正在品茶閑聊。
這個衙門除了每個月寫幾篇邸報,通傳一下朝廷的政策,幾乎是沒有什么實際工作。
亦或是這些官老爺們心血來潮,來了興致,寫幾首詩詞附在一側,用來顯擺。
這最早的豆腐塊,確實能讓他們快速成名,畢竟現在不缺好的詩詞,就缺傳播的途徑。
砰地一聲,大門被推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紫金官服的人進來。
通政司內的當值官員嚇了一跳,趕緊起身,一看更是緊張起來,這不是楊少宰么。
楊霖環視一圈,道“你們都在這做什么?”說完一邊走一邊看官員桌案,都是些吟風唱月的詩詞,就只有兩個人,在謄寫朝廷的朝會內容。
楊霖一拍桌子,道“這就是每天拿著俸祿,該干的事么?”
通政司眾人都去看他身后的徐知常,那是他們禮部的頭,可惜徐知常自身難保,一句話也不說。
陸謙搬來一張椅子,楊霖坐定之后,大馬金刀地訓斥起來。
“除了這個和這個,其他的通政司在場的每一個,都都吏部去,準備收拾行裝調去治河司,跟著張安干幾天。在那里測測水位,記錄泥沙,勘測河道,好生改一改這個懶散的毛病。什么時候張安跟我說,你們表現不錯了,再說回汴梁的事吧。”
眾人臉色一變,只有那兩個謄寫政策的,長舒了一口氣。
看著滿屋的官吏,楊霖心中一動,通政司就是宣傳部,至關重要。
如今沒有什么媒體和報社,話語權能發揮的作用不大,就是一個邸報,自己可得好好利用起來。
“調袁庭植來提舉通政司,下設三個干辦,象州知州王安中,京兆府提刑官趙明誠夫婦”
徐知常怔在原地,這是什么神仙組合,那王安中雖有文采,卻是梁師成一黨。這廝還是蘇軾的學生,歷任翰林學士、學士承旨。以諂事宦官梁師成、交結蔡攸獲進,當初楊霖一上臺,就把他貶到了象州。
不得不說,他的文采確實出眾,畢竟是蘇軾的愛徒。
無獨有偶,那趙明誠和他那個名滿天下的娘子,也都是黨派不對路子,被趕出去的。
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是蔡京提拔的,而李清照他爹,是蘇軾的學生,還是韓忠彥的門下。
這幾個人的成分太差了,更何況李清照還是個女流之輩,怎么能和他夫君一道入朝為官呢,
楊霖不管這些,筆桿子是無罪的,這些人并無惡行,不過是依附于誰就為誰唱贊歌而已。
現在朝中,還有別的黨派呢?
想要提高通政司的作用,必須得有幾個鎮得住場面的文人坐鎮,眼前這些讓他們謄抄還行,拿出來每一個上得了臺面的。
楊霖不由分說,已經派人去吏部,去知會王朝立,讓他著手去辦。
徐知常今天挨了好幾頓了,但是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問道“少宰,這次的荊楚、江南村落宣教,不知道派誰去做合適?”
楊霖低著頭沉思了片刻,道“不用了,我讓宋江去做。最好是花榮來寫標語口號,這東西不是給文人看得,最重要的是讓那些不識字的村民聽得懂,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徐知常怔了一下,問道“比如說?”
楊霖指著萬歲營的一個親衛,人群中就屬他最粗狂,伸手一招,問道“你讀過書沒有?”
“回少宰,沒有,但是呂四哥教過俺寫自己的名字。”親衛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如實回答道。
這些人刀頭舔血,早年是販鹽的亡命之徒,都是大字不識的莽夫。
楊霖點了點頭,道“你來想一首宣教標語,想不出來,這三個月的月錢沒了。”
這親衛瞪著眼,鐵塔一般的身子一佝僂,滿臉難色。等了不到半柱香時間,楊霖早就不耐煩了,罵道“再不說,今年的月錢都沒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魁梧的親衛豁出去了,仰著頭大聲道 “信教信的早,全家好不了。媳婦被人干,爹娘死翹翹。”
周圍的人,憋笑把臉憋成了豬肝色,徐知常也拈著腳尖。心中罵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這親衛也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憨笑幾聲,心里早就把在場的人罵了一遍。
他偷偷望向楊霖,本以為少宰會發火,沒想到他笑意盈盈,不怒反喜。
楊霖喜道“好活,當賞!你收拾一下,去找宋江吧,你就是這次宣教的文案撰寫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