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漫步走在城樓上,所有的契丹人看向他的目光,都飽含敬慕。
這才是能帶領俺們契丹男兒,奪回祖先故土的英雄人物,才是大家心中的皇帝。
通過這幾天親自帶人籌備,眼前的雄關上積糧儲水,可供數百人支撐兩三月。滾木礌石,弓矢守具,也都儲備極多,不虞匱乏。
耶律大石對身邊的蕭乙薛說道:“這永寧寨,是最緊要的地方,所以朕將你安插在此處。一旦女真來犯,謹守此處,其他地方,天塌下來,也不要管!”
蕭乙薛抱拳道:“陛下放下,臣便是粉身碎骨,也死在這關上不下一步。”
接著他又遲疑道:“陛下,金兵真的會來攻打我們?”
此話一出,周圍所有的人耳朵都豎了起來,顯然是十分關心。女真人把遼軍打的太慘了,不知道多少的雄關在他們腳下匍匐,多少名將被屠戮。
耶律大石嘴角輕輕一笑,回頭道:“不管他們來不來,這里既然是眼下我們的邊境,加固城防總是沒有錯的。”
契丹現在,并沒有什么機會翻盤,所有的軍需物資都是從大宋那里討要來的。
以前的時候,耶律大石心中鄙夷耶律延禧那個昏君對宋人太過諂媚,現在才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遼人失去了中京府,失去了渤海,失去了東京府,就相當于失去了冶煉工藝,失去了自己制作兵器盔甲的能力。
西南招討司屢屢吃敗仗,現在那些韃靼人、克烈人,肯定是在看自己的熱鬧,指望他們對大遼有什么忠心義膽,簡直是做夢。
畢竟當初西南的韃靼人雖然屬于大遼,但是每年必造反一次,除非是遇到沒有災害的時候,還有可能消停一年。
眼下這契丹早已不是當初幅員遼闊、東西萬里的龐大帝國了,守住西京道著殘山剩水,才有資格說什么復興和反撲。
漫說是女真對此地虎視眈眈,就算是那個楊霖,他就不覬覦西京道了么?當初他在幽燕的作為,還有蔚州府的吃相,比女真也好不到哪去。
南北兩個大國都對此地垂涎三尺,夾在中間的契丹,如果不提起十三分小心,恐怕怎么亡的自己都不知道。
契丹西京道奉圣州,被女真攻下之后,改名為德興府。
此地實乃漢人龍興之地,幾千年前,黃帝、炎帝、蚩尤在此征戰、耕作、融合。從五代丟失之后,一直就握在異族的手中,直到而今。
完顏婁室的大軍,此刻就在這山脈縱橫的“德興府”上悄然行進。
一批批的戰馬,都是遼東苦寒之地的高頭大馬,不管是什么動物,似乎是越冷的地方,體型就越大,就越強壯。
東北虎、北極熊,都是陸地上最強壯的捕獵者,遼東的戰馬的體格也比西邊的蒙古馬大出不少。
也只有這樣的戰馬,才可以撐得起重甲騎兵,讓女真鐵騎縱橫驅弛。
這些重甲騎兵,在野戰時候,對著沖鋒幾乎是無敵的存在,也就是女真賴以打下長江以北的鐵浮屠和拐子馬。
只不過后來打到南方,水稻田太多,這玩意容易陷進去拔不出來,還有就是韓世忠、劉锜、岳飛等人,都摸索出對付它的辦法,就慢慢退出了歷史舞臺。
行至一處山谷,完顏婁室下令扎營,埋鍋造飯。女真韃子們瞬間就停下了腳步,開始各自忙碌起來,這些事他們做的輕車熟路。以前在雪窩里打獵,比現在打仗可艱難多了。
主將帳幕當中,完顏婁室踞坐上首,一手支頤,一手輕輕敲打著腰間佩刀刀柄,盯著一張地圖沉思。
外間傳來腳步聲響動,一個在外值守的親衛掀開簾幕,大聲道:“完顏宗丘來了。”
婁室眼睛一抬,隨機又低了下來,完顏宗丘不過是宗翰的一個女奴生的孩子,一直不被人看重。
女真諸將現在大多是粗鄙無文,以勇力為尚,以廝殺為樂,只有一個完顏希尹是個例外,還在開封被殺了。
這個完顏宗丘身材竟然和南人有些像,這在女真族中簡直就是個笑話,女真人以身材粗矮為美,非得是大腹便便粗細和長短差不多,才是一等一的好漢子。
完顏宗丘進來之后,眼看眾人都不怎么看他,心底一陣惱怒,故作豪爽地喊道:“婁室,你在這慢騰騰的,什么時候能到云州。”
婁室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問道:“宗丘,你來這里做什么?”
“移赍勃極烈從會寧府回來了,大軍也跟著啟程,俺為移赍勃極烈前部,難道來不得?”
勃極烈,是女真的一個中央制度,類似后來滿清的。只有成為了勃極烈,才有資格參與到國家大事的商議中去。
完顏婁室臉色突然狂喜,站起身來,扶著他的肩膀,問道:“你的意思是,宗翰已為移赍勃極烈?”
自從上一次分兵之后,女真的西路軍和東路軍已經逐漸成為兩個團體,漸漸發展成為兩大爭奪政治權力集團的雛形。
西路東路兩處女真軍將,大多數也是將自身家族命運系與主帥身上。宗翰為國相撒改之子,當年竭力主張早日南下侵宋,是東路軍的領軍人物。完顏婁室等一眾女真將領都未免惴惴,深恐從此就成為不得勢的一方,被西路軍騎在頭上。
事實上,在后世的歷史中,這些為女真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多在內部斗爭中身死族滅。
女真韃子自毀長城的功底,不比大宋來的輕,簡直是登峰造極。
完顏婁室的狂喜是有理由的,宗翰已然成為移殛勃極烈,躋身女真權貴最為核心權力圈子。宗翰地位穩固,他們的富貴權位如何不跟著水漲船高。
當初宗翰手下兩員大將,一個是婁室一個是銀可術,銀可術已經死了,只剩下婁室,地位更加重要起來。
他笑著道:“難怪宗翰讓俺們往南進軍,是不是這次伐燕,俺們還是先鋒?”
完顏宗丘低聲道:“先鋒還是先鋒,不過卻并不是伐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