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背靠電梯,站在五樓的走廊之中,左右張望。
走廊左側盡頭的墻壁上掛著圓形鐘表,顯示當前為十一點二十三分。
走廊地面覆蓋著深沉的暗紅色地毯,墻紙為淡紅色,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兩盞花朵狀的橘黃色燈罩,燈罩下散發出溫暖光芒。
李昂身后的電梯間,和整座酒店一樣,充滿了復古情懷,
電梯間的地上鋪著上了年頭的木質地板,踩上去會吱呀作響,
電梯間內壁安裝有三個銅制扶手,干凈地能反射出人臉,其位置剛好位于常人的腰部,可伸手握住,進行支撐。
電梯間大門的材質厚重,呈晦暗金色,
左右兩側各有一扇長方形的窗戶,可以透過窗戶看見電梯間的內部景象。
電梯間外側的門框貼著一圈青色的大理石瓷磚,
其上方有三分之一鐘表似的弧形銅質指示表,
當電梯移動時,指示表上面的指針會跟著轉動,指針下方的方格也會亮起白光,發出“叮”的聲響。
而在電梯口的右側,則安置著一臺紅色的固定電話,
這應該就是住宿指南中所說的,整座酒店中除了前臺之外唯一能夠撥出去的電話。
李昂走上前去,拿起電話,湊到耳邊,聽到“滴滴”的重復聲音。
在之前的測試中,不同樓層的固定電話是能夠正常使用的,可以撥通任意樓層或者房間的電話,
也能撥通前臺,就是前臺人員已經失蹤,撥打過去也沒有反應。
李昂放下電話,看向電梯間的斜對面。
那里是貼著“exit”綠色安全出口標志的樓梯間,通過樓梯間能夠抵達上下樓層,
不過考慮到住宿指南中提及的異常情況,
玩家們應該只會在極端情況下,才會在宵禁期間進入樓梯。
“喂!聽得到嗎?”
李昂邁步上前,推開樓梯間的門,朝著里面喊了一嗓子,
發出的聲音卻像是被水泥墻壁吸收了一般,聽不到任何回音,
更別說傳遞到樓上的疫醫,或者樓下的騾子那里了。
酒店建筑材質堅固異常,極難摧毀,
無法用煉金術改造,也無法傳導震動乃至神力。
李昂也沒有什么有效溝通的辦法——對講器在這里完全沒用,他制造出的藤蔓、孢子甚至是頭發等,在超出身體十米之后也會莫名枯萎,失去感應。
“只能按照原定計劃來了。”
他嘆了口氣,從兜里拿出鑰匙,打開了電梯間對面的508房間。
房間內昏暗無光,借著走廊燈光,能隱約看見房間盡頭窗戶處的兩扇窗簾。
由于酒店內房間的格局相差無幾,而玩家們之前已經搜索過了酒店的一二層,
所以李昂輕車熟路地將手伸向門框邊上的三開單控開關,開啟房間燈光。
508室的客廳還算比較寬敞,地面鋪著棕色地毯,墻紙為淡淡的黃綠色,帶有小花圖案,
每面墻上各掛著一副油畫,
油畫內容各不相同,
一位滿頭白發、穿著黑衣的老婦人正拿著本大部頭書籍,給一群同樣穿著黑衣的孩子念書,
孩子們臉上的表情癡迷而嚴肅,
讓李昂不禁聯想到了幾年前他在初中讀書分享會上,分享的一本名為《寶寶的量子物理學》的書。
那本書由一位美利堅科普作家所著,東方科學技術大學出版社出版,
書的封面非常可愛,是一個穿著尿不濕的嬰兒在仰望天上的星空,
只是其中的內容異常離譜,
前兩章在講“七巧板——同比例拼擺”、“好玩的點和線”,
后面幾章就突然蹦到了“德布羅意的物質波”、“算符、波函數與希爾伯特空間”,中間沒有任何轉折,
只有一句“好了,小寶寶你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數學工具,接下來開始嘗試一些新內容吧”
天知道這位科普作者和負責出版的出版社是怎么想的,
57歲的小朋友怎么可能理解矩陣力學嘛?!
至少得八歲才行。
李昂有些懷念地搖了搖頭,將當初讀書分享會上老師同學們的呆滯表情拋出大腦。
除了老婦人念書的油畫之外,
其他幾幅油畫上的內容,分別是一艘在暴風雨中迷航的帆船,
一群騎在馬上、領著獵犬在林間狩獵的英倫貴族,
一位穿著長裙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她以扇掩面,看不清具體長相,不過根據白皙皮膚與靈動雙眼來看,應該相當漂亮。
李昂將幾幅油畫摘了下來,確認油畫后面沒有暗道或者機關之后,在將其重新掛上。
508房間的角落里各有一盞豎形米色落地燈。
客廳中間的木桌上只有一個玻璃材質的透明煙灰缸,煙灰缸異常干凈,伸手搓動摸不到污漬,湊近去聞也聞不到任何殘留煙味——
就和茶幾對面的壁爐一樣潔凈。
客廳的左側是洗手間,寬敞,明亮,潔凈,有浴缸以及浴簾。
李昂試了一下,水龍頭里能放出熱水,浴缸的塞子下面沒有頭發。
洗手間前面則是主臥,床鋪整潔,枕頭松軟,床頭柜上放置著扁平形狀的鬧鐘,
顯示的時間,和房間、走廊里的鐘表一樣,都是十一點三十四。
臥室靠腳一側的墻角,則安放有一張木桌,桌子上放著一臺老式電視機——美利堅的酒店電視機能看免費或收費頻道,其中包括有一些比較“成熟”的節目。
李昂拿起遙控器按下按鈕,插著電源的電視機并沒有開啟。
好吧,果然不該抱有期待。
李昂將電視遙控器丟在床上,走到窗邊,稍微蹲下,
窗戶灰蒙蒙的,像是沾染上了一層厚重灰塵,完全看不見外面的景象,
用力敲擊,只能聽見“咚咚”的沉悶輕微響聲。
“窗戶拉不開,敲動的聲音也很輕微,沒法利用窗戶來與樓上樓下交流信息。”
李昂喃喃自語著,站起身來,踱步走回了客廳,拉開了冰箱的冷藏門。
冰箱里面放著十幾瓶牌子不同的啤酒,
啤酒的玻璃瓶上掛著許多水珠,看起來清爽誘人。
作為一名合格玩家,李昂自然不會去食用劇本世界的食物,特別是這個如此詭異酒店里的東西——
玩家們的物品欄里至少都會裝上足夠支撐兩個星期、一個月的壓縮食品和清水,
而李昂自己甚至已經不再需要吃食物了,用神力就能維持身體機能。
話雖如此,李昂還是打開了幾瓶啤酒的瓶蓋,放到鼻邊,輕輕扇風,
然后用藤蔓伸入其中,檢測了一下酒水。
“瓶身上的生產日期,是2007年的六月,保質期一年。酒水沒有變質變壞,口味正常。”
李昂自言自語道:“如果啤酒和冰箱正常的話,那么現在就應該是零七年以后的已到三年內了 總算知道了時間,雖然不知道這個信息有什么用。”
一圈探索下來,時間已然來到了十一點四十五,
眼看00:11的宵禁時間就要到來,李昂走回客廳,關上了房間的正門,并從背包欄里取出三個裝滿泥土的麻袋,
用泥土煉制出十幾根中空鐵管,拼湊在一起,形成支架,牢牢堵住正門。
可惜,電梯間門口的固定電話的電話線長度有限,而且煉金術無法對其奏效,
否則就能把電話線固定在地板上,將走廊電話拿進房間,與樓上樓下聯絡。
眼下,也只能靜靜等待了。
李昂搬來凳子,端坐在客廳之中,默默凝望著那扇被鐵管加固過的大門。
“從酒水的保質期和品質來看,目前可能是零七年以后——這個時間可能沒什么意義,整座海豚酒店每一個地方都透露著詭異氣息,
說這里是外星人研究人類的基地都有可能。”
十四樓1408室,穿著西裝的白浩正喃喃自語著,順手將開了蓋子的啤酒瓶放回了冰箱之中。
他的房間屬于豪華套間,要比樓下房間寬敞豪華不少。
玩家們再分別之前就討論過今晚的策略,第一個夜晚大家都不要睡覺,先搜索一圈房間,看看有沒有住宿指南上所說的便簽出現,
若沒有便簽,則拿著椅子坐在客廳中,看著大門,等待宵禁時間。
若宵禁期間沒有異變,則再次搜索房間,尋找便簽。
玩家們除了壓縮食物之外,還會帶一些功能不同的藥物,比如鎮痛麻醉,搶救心臟驟停,治療過敏,
以及振作精神,就算幾天幾夜不睡覺也不會疲憊的藥品——海豚酒店晚上可能會有異變發生,
沒有玩家想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發現自己床頭蹲了個渾身慘白、雙目漆黑、發出貓叫的小孩。
白浩正之前把幾顆可以不用睡眠的藥物,分給了沒有帶的旦菲和卡菲。
他作為特事局的情報分析師,每天都要經手上百份情報,知道的機密遠比騾子這樣的情報掮客還要多,
這次劇本任務中的大多數人的底細,他都有所了解。
十三樓的黑圣子是南韓人,其母曾經是所謂的“巫女”,能占卜驅邪、預測財運,與一些財團權貴交集很深,家族勢力頗大。
十二樓的目隱之鬼,從言行舉止和目光來看,很可能是黑圣子的仆役或者下屬。
十一樓、十樓的旦菲和卡菲,應該是伏都黑巫團的海地人,
而住在他們樓下的鮑勃,則是美利堅人,
白浩正在一份美利堅當地幫派斗爭的報告中看到過鮑勃的照片,這位黑人老漢所在的組織和伏都黑巫團關系匪淺。
至于住在八樓的13ark,則是一位被稱為“蟻王”的巴西七武海之一的手下。
七武海這些巴西人什么時候也這么喜歡玩梗了。
白浩正搖了搖頭,腦海中冒出了羽衣心中的身影。
這個穿著水手服的東亞女生是日島人,原名水原由美,在日島異常事務調查局第九課任職——
日島異常事務調查局之前經常和特事局合作,共同解決一些異常事件,雙方也偶爾會互派人員,交流經驗,算是比較熟。
六樓的疫醫是惡魔科學家聯盟的成員,
五樓的李日升之前在特事局的不少文件里都出現過,曾協助解決蜃龍與生南王事件,很受邢河愁與初蔭的推崇,
智勇雙全,善良守序,
是個可以合作的對象,
不過對方似乎有什么顧慮,一直拒絕特事局的招攬邀請 四樓的騾子是相當有名的情報掮客,三樓的柳無怠和二樓的萬里封刀都和特事局關系不淺,
而最后一樓的Ω
白浩正坐在客廳椅子上,眉頭微皺,
他倒是不清楚魚缸頭的底細,對方行事神秘,展露出的超凡力量的體系也暫不明確。
不過等到異變正式開始,對方估計就隱藏不住了。
情報分析師快速地過了一圈所有人的信息,眼角余光掃了眼客廳墻上掛著的鐘表,
已經十一點五十六了啊 不知道樓下在干什么。
十三樓,渾身浴血的黑圣子跪坐在地,將染血匕首放在金質盤中,口中念念有詞,身前的地毯上畫滿了詭異圖案。
十二樓,目隱之鬼手執書本,輕聲念誦。
十一樓,來自伏都黑巫團的旦菲百無聊賴地坐著,椅子周圍一圈擺滿了奇形怪狀的木偶。
伏都黑巫團有著自己的一套防范惡靈技巧,不管海豚酒店里的“異變”到底是什么,身為lv16玩家的旦菲都有信心能夠抵擋一二。
樓下的卡菲是他的親弟弟,九樓的鮑勃也是他的死黨朋友——三人早在還是青少年的時候,就混在了一起。
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相信卡菲和鮑勃都會不顧一切沖上來營救自己,
就像自己會去救他們一樣。
“還有五分鐘”
旦菲自言自語著,突然聽到腳下傳來“咚咚咚”的沉悶敲擊聲音。
“嗯?”
旦菲眉頭一皺,站了起來,死死盯著客廳茶幾下方墊著的地毯。
咚咚,咚,咚咚咚。
敲擊聲音極有規律,像是樓下有人用棍子敲打著天花板。
“這是,摩爾斯電碼”
旦菲瘦削黝黑的臉龐上,眉梢稍稍挑起,他搬開桌子,掀開地毯,發現傳來敲擊聲的木質地板凹陷下去了一塊,
能夠透過殘缺木板,看見凹陷破碎的混凝土磚塊。
哥,我,是,卡菲。
敲擊聲通過摩爾斯電碼傳遞信息,
這里,天花板,很薄,好像,可以,傳聲。能,聽到嗎?
旦菲松了口氣,抬頭看了眼時鐘,現在已經是00:09分,距離宵禁時間已經只有兩分鐘,
如果現在沖出房間,跑到樓下詢問弟弟卡菲,可能不太安全。
他猶豫了一下,從背包欄里拿出一把黑曜石戰斧,用斧柄輕輕砸擊地板的凹陷處,能聽見,你還好嗎?
還好。
樓下傳來斷斷續續的敲擊聲,我們,會沒事的吧?
旦菲敲擊道,我會,保護,你的。
兩人的父母都是在美利堅的海地移民,本來是偷渡到美利堅想要過上好日子,結果沒等住上幾年,就被移民局盯上,驅逐出境,返回海地。
兩人父母在貧困中因病去世,衣食無依的兩兄弟,被迫加入了海地幫派,相互扶持著才能活到現在。
也許其他的兄弟姐妹,會在殺場游戲中為了自保,做出一切舉動,
但旦菲相信,就算死亡,也無法將他們兄弟分開。
分針發出響聲,旦菲抬頭一看,已經是00:11
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滯了下來,旦菲手掌緊緊捏住黑曜石戰斧,警惕萬分地盯著木質大門。
一秒,兩秒,
客廳大開的燈光明亮耀眼,鐘表上的秒針繼續轉動,
房間里只有冰箱運轉的嗡嗡聲,以及旦菲自己的心跳。
沒有鬼哭狼嚎,沒有任何異變。
旦菲輕輕地松了口氣,腳掌絲毫不敢離開自己設置好的惡靈防御圈。
咚,咚。
地板再次傳來樓下的敲擊聲,這次的敲擊間隔,比之前要長很多。
哥哥。
來自卡菲的呼喚。
旦菲猶豫片刻,還是蹲了下去,握著戰斧斧刃,用斧柄去砸擊那塊凹陷下去的混凝土地面,怎么了?
燈,怎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