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晴日,地中海的海風把溫暖和濕潤的空氣送到米蘭,百年前的藝術時尚之都,
今天又是個好天氣。
城市外緣郊外的那座莊園,走在明朗的鋪著地毯的長廊里,巴羅非子爵邁開腳步朝著會客廳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跟著貼身的執事和護衛。
一直挺直脊梁走到會客廳門口,巴羅非子爵才開口確認問道:
“那兩位客人就在里面?”
身后帶著白手套的執事走到他身前,握住了門把手低聲開口道:
“是的,子爵大人。”
然后緩緩的為他推開了門。
入眼看去,有著深紅色鑲金邊窗簾夾著白紗垂落、角落里安置著考究的書架,里面放置著一排有著燙金封面的書籍,
四周的墻壁上掛著自己最喜歡的油畫,其余每一寸墻壁都填充著裝飾的花紋沒有會顯得簡陋的空白,古銅色的皮質沙發有著富有格調的造型,茶幾的邊緣上整齊的擺放著羽毛筆和墨水,
而此刻的會客廳里,巴羅非子爵看到在自己的沙發上正坐著兩道身影,而在看清他們的那一瞬間,他的眉頭微微一挑。
和自己想的兩位姿態傲慢的老先生或者一對富商夫婦完全不同,
那是一名青年和一位少女。
那名少女穿著讓人一眼就被其所吸引的漂亮裙擺,黑白兩色的復雜設計讓自己見過的那些貴族夫人們的裙子淪為了陪襯,容貌精致的她就像一個精美的洋娃娃一樣坐在那名青年身邊,
而那名青年....
遠東那邊的面孔....?
“上午好,這位先生,這位小姐,很高興和你們見面,”
巴羅非子爵面帶微笑的優雅自我介紹開口,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西裝看向了面前的兩道身影,或者說主要是那名看上去大一些的青年。
“我就是這座莊園的主人,巴羅非·菲勒密子爵。”
然后略微停頓片刻,他卻并未等到對方的自我介紹,只是看見...
那名精致的少女似乎在詢問的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青年,兩人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交流了什么,然后穿著漂亮裙子的少女看向了自己,點了點頭確認,清脆的聲音響起:
“你好...”
然后她頓了頓,才想起來補充一句稱謂。
“子爵閣下。”
就這樣?
自我介紹呢,你們的名字呢?你們的身份和來意呢?為什么是這個小女孩和我說?
這番極不符合上流社會的開場交流讓巴羅非子爵微微皺起了眉,但很快他就恍然的有些琢磨明白了。
這個來自遠東的青年不會講意大利語,
所以才讓那個女孩替他說話。
想到這里,他就很爽快的決定不去計較對方失禮以及稱呼上的事情,畢竟是來自其他國家的外國友人,不清楚這里的禮節和語言也是正常,
更何況對方已經給了自己足夠的‘見面禮’。
“好吧,讓我們不去在意那些細小的問題,這位先生、這位漂亮的小姐,不知道你們今天來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呢?”
巴羅非子爵臉上掛上了優雅傲然的微笑,又不掩飾自己眼中的熾熱開口道:
“當然,假如是和金礦有關系的生意的話,我是非常樂意和兩位聊聊的。”
沒錯,能一下就拿出一塊黃金的人來找自己,一定是和這方面有關的事情!
對于自己的猜測,巴羅非有些相當的把握,只不過他在想如果參與這項金礦開采的生意的話,自己的人脈和財富究竟夠不夠用,
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去找維斯康蒂夫人談一談這件事情...
維斯康蒂夫人是米蘭一位繼承了過世丈夫伯爵爵位的夫人,兩人曾經在一次舞會后....
只不過想著這些的巴羅非子爵看到聽完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后,那名有著遠東人外表顯得氣質很特別的青年輕笑了一下,
然后拿出了一張白紙卡片平靜的放到了他的面前。
巴羅非子爵疑惑的看了一眼,對面的青年平靜淡然的看著自己,接著他拿起了那張卡片,白紙黑字的卡片上面寫著讓他眼眸一滯的話語,
好像有一個鐵一樣威嚴森冷的聲音在耳邊平靜的響起!
‘把你的莊園賣給我’
雖然并沒有并沒有讓人忘記什么的力量,但是寫在這張卡片上的話語仿佛有其他的力量讓巴羅非呼吸一窒。
但他很快覺的荒唐,開什么玩笑?
這可是他經營了多年,在米蘭這座繁華城市邊緣讓其他不知道多少貴族羨慕的莊園,
他怎么可能會把它賣掉。
不悅的皺眉,巴羅非子爵冷冷的看著他把那張卡片推回對方的身前,語氣極為冷漠的開口:
“先生,如果你是為了這種荒唐失禮的要求而來的話,那就別怪我請你們....”
咚...
話語隨著敲擊聲戛然而止!
動作一僵,瞳孔收縮的那一刻,他看到那名青年平靜的從手提箱里取出一樣東西,放在了自己的手邊。
濃厚的讓人著迷的燦爛顏色,仿佛有著讓世人都為之癡迷瘋狂的魔力,巴羅非對著上帝發誓,他從沒見過這種物品以這種純粹的大小出現...
又是一塊黃金!
眼神不可思議的睜大,巴羅非子爵看著和之前那塊石子大小的黃金相比,這一塊已經有手掌那么大的厚重黃金,只感覺大腦被這么無法想象的交流沖擊的有些不夠用!
這個人是瘋子么!?
他隨身帶著這么多的黃金!?
一下子驚然的打量起坐在自己對面的青年,他穿著符合這個時節的黑色馬甲和西裝外套,平靜的坐在這里,明明面對的是一位子爵卻沒有半點屬于平民的緊張,有一股他才是這里的主人的自信!
巴羅非子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著桌子上那塊磚石一樣大小的一整塊黃金,彰顯著對方的毫不動搖的決意和底氣,感覺自己所有的常識和社交上的談判技巧都在這面前變的極其軟弱無力,蒼白無比。
至于他身后的護衛,都已經看呆了。
“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
底限和理性被人用最粗暴的方式進行了挑戰,巴羅非子爵硬生生咽下了自己剛才沒說完的話,優雅的風度有些維持不住,驚然的看向對面的青年有些語氣慎重的艱難開口。
他沒法不慎重,面對一個隨手丟出一整塊黃金的人,他不得不慎重!
但是對方沒有回答自己的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再次的敲了敲那張卡片。
‘把你的莊園賣給我’
白紙卡片是的話語確實存在著力量,讓巴羅非不得不把目光看向那里,從覺得對方荒唐可笑,到心思動搖的開始考慮這件事情。
“先生...您得知道,雖然您出手闊綽...但是我的莊園它并不是僅....”
哐當。
這次是聲響不小的撞擊,在巴羅非只覺得喉嚨發干被什么掐住,看著對方好像一件雜物,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直接扔到桌子上,感覺對方懶得討價還價對于浪費時間有些不耐煩的那一刻,他所有想說的話全堵回了心里。
因為這次是一根金條。
巴羅非子爵感覺自己此刻的神色一定非常不優雅,但是他的思考已經開始貧瘠根本無暇考慮到那些。
他直勾勾的瞅著面前桌子上的黃金,從心思開始動搖直接演變成了口干舌燥,控制不住的開始思考賣掉莊園的事宜。
這座莊園雖然條件和位置都很好,但說到底不過是自己在米蘭這邊的一處度假地點,沒了這里,自己也可以去佛倫羅薩...
而假如自己有了這些金子...自己在羅馬那邊就能置辦更多資產,而且善于利用的話,自己的名望和地位以及話語權都會有所提升,伯爵...不,戰爭之中,侯爵甚至都可能實現!
自己這座莊園即使算上全部的藏品,算上那些傭人馬匹也不過一千多里拉的金幣...
面對遠超莊園的財富面前,巴羅非子爵只用了非常短暫的時間就敲定了自己的念頭。
既然已經決定賣掉這座莊園,那自己現在需要考慮的就只是怎么從眼前這個神秘但富有的青年身上,談到更多的價格!
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所有的談判技巧又有了用武之地,雖然眼神仍舊時不時的被桌上的黃金所吸引,但是巴羅非子爵總算能抬起頭,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開口道:
“尊敬的先生,您的富有讓我驚嘆,但是請容我詳細的為您介紹一下我的莊園。”
接下來的數分鐘里,巴羅非子爵竭盡全力的描述了子爵的莊園有多么多么的好,委婉華麗的語句中潛藏著的是‘我想要更高價格’的意圖,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一刻的口才簡直棒極了。
只是在他說完的那一刻,他看到面前一直也沒打斷就那么聽著的青年對著身邊的少女笑了笑不知說了些什么,然后他聽見穿著黑白哥特裙擺的少女突然開口,似乎在重復那名青年的意思,簡單直接的戳破了他的話語。
“你在撒謊。”
微笑的神色驟然僵住,巴羅非子爵微微一愣,被這句話不知為何說的渾身一冷,
他剛才的話語中的確有夸大其詞、甚至虛構的部分,但是他不明白對方是怎么看出來的,
難道他們提前做了調查!?
巴羅非覺得自己把握住了關鍵,有些懊惱自己剛才被欲望沖昏了頭腦,太過魯莽的開口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然后他咬牙強笑,決定拉低掉剛才的提價,至少要確保目前的價格不讓對方察覺到自己占據更大的利益。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他就看見對面的青年隨手提起了那個讓人覬覦里面到底有多少財富的手提箱,
再一次、再一次!讓人發瘋的扔出一塊黃金!
隨之附帶的卡片上寫著的青年平靜的話語,仿佛有著無視任何金錢價格的力量。
‘但是我不在意,除了你的私人物品和你的手下’
‘這座莊園的一切由我買下’
看到這行字母的那一刻,巴羅非子爵用力的吸了口氣,看著桌子上那整整兩大塊黃金和一根巨大的金條,他難掩激動和震撼的深深開口:
“當然,先生,從這一刻起,這座莊園是您的了。”
黃金的力量,讓一切都變的簡單。
說完這句話,巴羅非臉上泛起媚俗的笑容,看著坐在自己面前沙發上穿著一身西裝襯衫的青年,笑著開口:
“我立刻就派我的管家去市政廳辦理各種轉讓的手續,用不到晚上,這座莊園就會徹底歸于您的名下。”
“那么請容許我先失陪一下。”
起身站起,決定現在就去找人鑒定這些黃金真偽的巴羅非子爵心情只覺得起伏的震撼,
他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假如利用自己子爵的地位和手段的話,是不是能用一些稍微強硬的辦法從看上去是某個富豪家族繼承人的身影身上,再....
一瞬間,陡然擴散的僵硬在軀體上蔓延!
明明什么都沒有,卻感覺有什么抓住自己的腳腕、纏住了自己的脖子!
感覺到冰冷無法動彈的巴羅非在這一刻只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在心中擴散,然后這時他聽見身后一個清脆的聲音平靜的開口:
“希望你不要做出錯誤的選擇。”
在煉金、巫術、魔法、詭異、不詳這些詞語劃過腦海之中的那一刻,
巴羅非渾身顫抖了一下,瞬間打消了剛才想的那些歪念頭,然后決定等下午的契約轉讓完成、黃金到手,他今晚就回羅馬!再也不管這邊發生的任何事!
他就知道遠東的青年和精致的少女這種組合太過奇怪!
會客廳的們被那道跟著護衛的身影有些倉皇的關上,
華麗的房間里只剩下坐在真皮沙發上的青年和少女,看了看這間裝飾奢華的不留余地的會客廳,
方然對著坐在自己身邊,也是抬起精致的小臉看向自己的玲,眨了眨眼睛:
“干的漂亮,”
然后他呼出了口氣摸了摸少女的頭,輕聲的開口:
“現在我們有家了。”
德利爾,小鎮在一天的黃昏中又迎來的結束。
只是在鎮長的家里似乎有些不太平靜,鎮長夫人拘促的坐在一邊,聽著自己的丈夫緊張的和一名俊逸男性解釋。
“上帝保佑,我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那個青年在半夜闖進了我們的家,然后扔給我們一塊黃金,讓我們聽他的話!”
“我和我的妻子都很害怕,他當時的樣子非常可怕,冷冰冰的臉龐只能讓我想起那些傳說中邪惡的煉金術師!”
鎮長話語中帶著不安和恐懼,而在他們面前,那名身上名貴打扮、俊逸明朗的歐洲男性臉龐上挑起眉毛,似乎在皺眉思考的開口問道:
“所以你就向教會匯報了這件事?”
“是的,我是虔誠的教徒。”
鎮長雙手放在一起磨蹭著,略微汗顏的說道,眼神卻不住的飄向桌上那塊石子大小的黃金,明顯肉痛的不舍。
邁爾森看了一眼,沒有戳破這位明顯有些迷信、但至少還知道小命比金錢更重要的膽小鎮長,其實是害怕像傳說中邪惡的煉金術師,會在黃金上施展奪取人們靈魂的詛咒之類的事情。
“好了,我知道了,主會保佑你們的,”
邁爾森起身,他身上白色的教堂禮炮衣擺一甩朝外走去,然后淡淡的留下一句話。
“黃金上沒有詛咒,你可以放心的使用這筆財富。”
屋內聽到這句話的鎮長和鎮長夫人驚異驚喜的睜大了眼眸。
走出院落,邁爾森停下腳步,另一道穿著白色華貴教袍的身影從房屋下翻身而落在他身邊,神色略微放浪不羈的一甩自己波浪的金發,勾起意大利人迷人的嘴角:
“問清楚了,裁縫店的那個女裁縫也是差不多的說法,看樣子這座小鎮之前來了一位隨手用黃金支付報酬的富翁。”
“別大意,希格,我們從梵蒂岡回來不是讓你三心二意玩弄女人的,再怎么富有的富翁也不會奢侈到用黃金來支付花銷,”
邁爾森嚴肅的看了情場浪子一樣的希格,然后邁步朝前走去,同時平靜的開口:
“教皇大人讓我們來這里幫助那位大人,那這些可疑的線索,我們決不能視而不見,必須確認那個人是不是像那個膽小鎮長猜測的....是一位‘邪惡的煉金術師’。”
“好好好,都聽你的。”
希格攤了攤手,表示無所謂的說道。
“有那個人的線索么?”
“據說有人在車站見過他們。”
“車站?他們是去哪?”
“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