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的風很冷。
真的切身清楚到這件事的時候還是上個月從直升機上跳下去的時候。
漆黑的天空，盛大京城之上，夜之巡禮的衣擺被氣流吹動的嘩啦直響，海基和穆林交織成純暗的圍巾，銀斷龍牙抓在他的肩膀上，銀色的龍翼張開，
用幻牌隱沒了身影，方然飛在數百米的高空。
雖然從姬凌煙把他扔下的時候就早有預感，但他還真的沒想到他是用這種方式回去的。
夜風呼嘯的從耳邊穿行而過，數百米的高空上一眼望去，
蒼穹曠野的如同奇跡，漆黑的高空只剩自己。
連方然自己都感覺到了不可思議，暑假之前，哪怕是成為參加者，他也還是一個被玲抓到空中會恐高的直叫的弱雞，
哪怕有那么幾次沖上高空，不是因為場景，就是因為心中一時上頭，
事后還是有那么幾分腿軟打顫。
但是經歷了暑假，經歷了各種超乎他所生活世界的現實，不知不覺，
看，他已經能習以為常的使用能力，飛在單靠人類肉體，根本無法自在生存的高空了。
明明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能做到曾經做不到的事情，這也算是一種成長吧？
哈，那這么說來，成長還真是件不講理的事情呢。
方然看著下方的景象，無數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都在他瞳孔中渺小，從高空望下去...
“還真是不得了的景象啊...”
緩緩的停下了龍翼的拍打，他看著這一副景象喃喃自語，腳下懸空數百米讓他覺得如同夢幻。
或許現在說起來有些晚了，但是消滅了B99，重新通過了自己的考核場景，魔能的基礎獎勵加上額外獎勵對他實力的改變堪稱翻天覆地。
銀斷龍牙的‘無限’之力下，他的魔能上限輕輕松松的超過了五千點。
而這代表著什么呢？
代表著他的恢復速度越來越快了。
原本無限魔能就是通過每一秒都在對固有的魔能進行翻倍，以達到‘無限’的地步，
因為創牌承擔失去的心臟的拖累，方然才失去了它。
但是，說到底，因為干涉自身的消耗遠遠小于干涉外界，維持心臟、維持自己的生命，正常狀態下需要的固有魔能基數最多不會超過兩千點，
事實上，基數一千五百點每秒翻倍的魔能就足夠維持創牌消耗的了。
而遠遠超過那個數值的意義，其實就是現在方然隨便揮霍掉數百點魔能，將近1的量，已經用不到三分鐘了，在他身上的五千點魔能和在其他人身上的意義完全不同。
所以他此刻才能像這樣，張開龍翼，完全自由的翱翔在天穹夜色之中，
經歷了數次的戰斗，實力的提升伴隨著的是心境的改變。
雖然方然并不愿意這么承認。
他漂浮在高空之上，看著京城里那一晚他曾經奔赴的方向，松了松漆黑寬大的圍巾，呼出了口冰涼的白氣，一股奇怪的心情在他胸口彌漫，
因為仿佛可以做到很多厲害的事，而產生的奇怪心情。
哪怕扔下了一切，這個半個月逃回了日常，但經歷了那個夜晚，
他其實還是發生了改變。
就是像這種可以不再害怕的飛上高空，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際，
哪怕他不愿承認，也發生了的改變...
或者說成是成長更加準確....
“所以，無論答不答應她的提議，都會變成這樣的么....”
方然抬起自己的手臂，看著夜之巡禮暗金花紋的袖口和自己的手掌，低垂著復雜的眼眸，自言自語的喃喃開口。
對于水琳瑯，從一開始對預言者的警惕和懷疑，到清楚了并不是她安排的‘命運巧合’，方然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和某種似乎是想把自己從某種軌跡里拉出來的用意。
但總有種直覺告訴他，就像他上次回答她的一樣，
即使答應了她，可能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究竟是什么呢....
再一次的俯身朝著前方南郊京城大學的方向飛去，方然抬起眼眸看著廣袤的夜色無垠。
從每一次和水琳瑯對話之中，加上這次得知的作為一名A級參加者卻被囚禁在那個庭園里的原因，她沒告訴自己....或者說可能無法告訴自己的那些事，包括學姐的事情....
真正導致每次總隱隱約約感覺到的那股巧合，究竟是什么呢....？
閉上雙眼，感知著氣流的肆意，方然想不明白。
今天從上午前往圣心大廈開始，到離開沫水琳瑯結束，一下子剝離了日常的因素，接受著各種以‘夜戰’為核心的人物和情報，
讓他一下有些不適應的疲倦。
胸口微微亮起，一張牌從他指間松開，流落在夜晚高空，化作光芒消散，然后他的身影驟然加速，
穿過北城區，穿過中央城區的星降廣場，穿過熱鬧繁華的臨府街區，
他終于回到了京城大學的所在。
拍打著龍翼，從夜色降落到陽臺，這個時間左右的房間都燈光熄滅，只有輕紗窗簾被輕輕吹動的出租小屋顯得靜悄悄的。
“老哥和小或都已經睡了么...”
輕嘆著自己還真是浪費了好多時間，方然收起了銀斷龍牙，身上漆黑的夜色禮服也緩緩消散，
沒了這些東西，他又變回了個看不出特別的普通青年。
拎著鞋輕輕的拉開自己房間的陽臺門，放緩了腳步不想吵到別人，方然走進屋內，然后就看到...
一個趴在四方小桌旁邊，安然美好沉睡著的身影，似乎被自己拉門的聲音給吵醒。
纖長的睫毛微微翕動，然后揉著睡眼惺忪的坐直身體，聲音溫柔而又帶著些剛睡醒的朦朧。
“嗯...？啊....學弟...回來啦。”
緩緩的反應過來眼前的身影，夏夭露出了訝然驚喜的輕笑，對著方然開口。
“啊...嗯，剛...剛回來，學...學姐，怎么在這...還沒睡么....？”
完全沒料到夏夭會在這里，感受到意外，方然拎著鞋有些慌張的結結巴巴開口。
“原本是想趴一會等的，但是途中不小心睡著了，”
因為自己的粗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夏夭撓了撓臉頰，然后輕輕的敲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站了起來對著方然輕笑的問道。
“對了，學弟吃飯了么，餓不餓，我給做點吃的吧...”
然后沒有看有些發愣的方然，朝著廚房走去。
“啊，不用了，不用了，學姐，我在外面吃過了，不是很餓...”
看著夏夭打算這么晚了還給自己做晚飯，覺得不好意思這么麻煩她的方然連忙擺了擺手，抓了抓頭訕笑的說著自己已經吃過了。
“嗯？這樣啊。”
聽著他的話，夏夭這才停下腳步轉過頭，輕眨著眼睛看著他，然后輕輕的笑了。
“那好吧，既然吃過了，那我可就去睡覺了，別半夜被肚子叫醒啊。”
這么說著，夏夭朝著那個通往一樓的‘天窗’走去，
而看著她的背影，略微出神的方然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識的叫住了她。
“那個.....學姐！”
“嗯？”
夏夭轉頭奇怪的看著叫住她的方然。
“啊....那個....就是....”
一下子話語凝結，就好像是被老師叫到了才知道這個問題自己答不上來的學生一樣，方然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么，然后眼神飄忽之中，話語結巴的開口：
“今天我又問了一下學姐的事，基本沒什么問題，學姐....不用擔心...我...我們會...保護好的。”
聽著他的話，夏夭一下子愣住。
“嗯，我知道了，那謝謝，”
然后笑顏解凍一樣的嫣然美麗，對著方然輕笑的點頭：
“學弟，晚安。”
僵笑了幾下點頭說過晚安，方然看著夏夭對自己擺了擺手，然后走下了樓梯，
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候，僵笑的表情緩緩消失，他沉默的站在原地。
靈魂隨著結束了的場景一同銷毀么....
隨手扔下了鞋，方然整個人仰面倒在自己的床上，感覺心里有些無奈的沉重。
不過，不過應該已經沒事了吧...
逆水已經被自己消滅，華夏境內，不會再發生以前那樣的事情了。
自己已經把日常守護回來了不是么？
看著大了一圈的四方小桌，似乎還殘留著火鍋聚會的痕跡，半個月以來的日常讓方然安心下來松了口氣，
然后突然眼角注意到床頭柜上的小米充電寶的時候，一下子想到，
對了，總感覺好久都沒見到玲了，
在忙著什么么...？
“吶...玲？”
方然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并沒有得到回應不過也沒有被糊臉，愣了愣神，然后甩了甩頭。
算了，別多想了，趕緊睡覺吧，
難得的明天是周末，
終于可以...不被小然那個家伙叫醒.....睡個懶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