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梅林在幾分鐘之后,趕到這地獄廚房邊緣的暗巷的時候。
他就看到在那昏暗的路燈邊,那已經消失了好幾天的古董雜貨鋪,又一次出現在了街邊兩棟建筑物的夾縫之中。
還是那熟悉的,稍有些破舊的招牌,上面寫著兩個字。
他熟門熟路的走上前,伸手推開了那古樸的門。
“叮咚”
在風鈴的響聲中,梅林走入了血之屋里,結果就看到艾爾莎和之前一樣,正趴在柜臺之后,就像是打著盹一樣,半閉著眼睛在休息。
這女孩從羅馬尼亞回來了?
她的速度這么快的嗎?
梅林扭頭看了一眼,被打暈的純血吸血鬼水銀,正以一種被困束的姿態,被綁在店鋪的高背椅上。而渡鴉之靈維克特,正站在那椅子頂部,就像是看守囚犯的獄卒一樣。
這丑丑的渡鴉歪著腦袋,打量著自己姍姍來遲的主人。
“嗚嗷”
它發出了一聲難聽的鳴叫,然后就在光芒閃爍中,消失在了空氣里。
“我本來是要殺掉這個倒霉蛋的。”
艾爾莎稍顯疲憊的聲音,從柜臺處傳來。這個吸血鬼獵人少女,用左手撐著下巴,一臉好奇的說:
“但在看到那只試圖阻止我的渡鴉的時候,我就猜到,這吸血鬼肯定已經成為了另一個獵手的獵物。但我沒想到,那獵手居然是你。”
艾爾莎那雙漂亮靈活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梅林,以及梅林身上那套古怪的,但卻具有異常美感的復古裝,她輕笑了一聲,說:
“原來上次是我小看你了,能在無傷狀態下,獨自捕獵這樣的純血種,你很厲害嘛...梅林。”
“我知道。”
梅林毫不謙虛的聳了聳肩,他看了一眼艾爾莎,他說:
“我先忙正事,等下聊。”
“隨便你。”
艾爾莎大度的揮了揮手,她說:
“那吸血鬼本來就是你的獵物,但我警告你呀,要是要審訊的話,就帶著她出去...我的血之屋什么都好,就是打掃起來很麻煩,尤其是地板沾上血之后...這房子很愛干凈,它不怎么喜歡沾上血的感覺。”
“放心吧。”
梅林伸出左手,輕輕的點在了水銀精致的下巴上,他說:
“我有特殊的審訊方法,不會沾血的。”
攝魂怪之吻與水銀稍顯冰冷的皮膚接觸,下一刻,水銀就像是做了可怕的噩夢一樣,她猛地從昏迷中驚醒,就像是溺水者將頭伸出水面。
但就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梅林那雙閃耀著詭異光芒的雙眼。
“Legilimens!(攝魂咒)”
“唰”
下一秒,梅林就進入了水銀小姐的回憶中。
按理說,純血吸血鬼的意志力應該很強大。但水銀本身只是個誕生了不70年的“小崽子”,而且她還受了重傷,又被攝魂怪之吻不斷的掠走希望。
她用于抵抗梅林攝魂取念的意志,已經很微弱了。
在梅林略微加深了魔力注入之后,水銀思維上的抵抗,就宣告徹底瓦解。
梅林很輕松的進入了她的思維中,他開始瀏覽起和狄肯.弗瑞斯特有關的記憶。說起來,這個女吸血鬼對于那個激進派吸血鬼的感情還真是深刻,梅林在水銀的記憶中找到的絕大部分記憶碎片,都和狄肯有關。
但有價值的,說實話,并不多。
狄肯那個神秘的吸血鬼的發家史并不長,他在50年前只是紐約市郊的一名年輕商人,因為相貌英俊被一位純血吸血人相中,在幾度春風之后,就被賜予了吸血鬼的力量。
但那位純血夫人很快玩膩了這個年輕人,就將狄肯趕出家門,任由它自生自滅。
而狄肯為了死中求活,不得不聯合起他見過的所有平民吸血鬼,也就是半吸血鬼,組建了一個小勢力,開始在當年戰爭剛剛結束后的時代掙扎求生。
因為它高超的組織思維和管理方式,它又在幾年之后,被當時還是家族繼承者的純血種蓋塔羅另眼相看。
為了對付從波蘭遷徙到紐約的至高家族,蓋塔羅就將狄肯作為一枚暗子,提供給它足夠的資源,讓它收攏平民吸血鬼們,幫血族長老會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黑活,順便暗中阻止至高家族在紐約的擴張。
水銀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它的。
在水銀的記憶中,狄肯在過去50多年里一直表現的對血族長老會很恭順,雖然這個出身卑微的半吸血鬼很有野心,但它卻很好的掩飾了這一點。
但最近幾個月,情況卻發生了變化。
一支從南美洲遷徙到紐約的吸血鬼家族,帶來了一個關于當年第一批遷徙到北美的吸血鬼先行者們留下的傳說,那個關于“血神”的傳說讓狄肯非常著迷。
據說,血神是和吸血鬼起源有關的秘密,任何一個吸血鬼得到它,都可以得到媲美血族先祖的力量。而且血神有一個很強大的特征,它可以將血脈并不純粹的半吸血鬼,轉化為真正的純血吸血鬼。
這正中狄肯內心最大的渴望。
狄肯雖然目前統帥著紐約絕大部分的平民吸血鬼,但這種統帥,更像是一種利益的“要挾”,狄肯用自己在紐約地下建立的很多個地下供血站把持著平民吸血鬼的命脈,強迫它們跟隨他。
但狄肯本身只是個卑微的“平民”,在吸血鬼這樣等級嚴苛的文明中,它跟本就沒有讓其他平民資源追隨的資本!也永遠無法贏得其他純血家族的尊重。
所以對于傳說中的“血神”,狄肯勢在必得。
而對于水銀而言,最糟糕的是,統帥那支南美吸血鬼,并且為狄肯帶來了“血神”傳說的,是一個神秘的女人。
在水銀的認知中,那個神秘的女人用下流的方法誘惑了狄肯,不斷的鼓舞著狄肯的野心,并且提供給狄肯足夠的資源,甚至還用某種秘術,將狄肯原本羸弱的實力提升到了一種夸張的地步。
可惜,水銀也只見過那個女人一兩次。
在水銀的記憶中,那個女人...不,她的身高太矮了,更像是一個女孩的樣子。
那個女孩總是穿著黑色的兜帽,將自己遮掩的嚴嚴實實,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而她麾下的那些南美吸血鬼們對她的稱呼也很奇怪。
它們不叫她家主,或者首領。
反而稱她為“魔女”。
根本不像是尊重或者崇拜,反而像是很畏懼那個神秘的女孩一樣。
梅林還想要挖掘更多水銀腦海中的秘密,但下一刻,他的探索就被打斷了。
“嗨,停下。”
艾爾莎的聲音傳入了梅林耳中:
“她快死了!”
“嗯?”
梅林皺著眉頭收回了自己的意志,在他眼前,被數重壓力折磨的吸血鬼水銀,此時已經處于彌留的狀態了。
她的生命力,就像是風中燭火一樣羸弱了。
“你不該打斷我的。”
梅林有些遺憾的說:
“這位水銀小姐雙手上沾滿了普通人的鮮血,她是個惡棍,死不足惜。”
“沒錯,她是個惡棍,她該死。”
艾爾莎了然的點了點頭,她看著梅林,問到:
“但你是嗎?”
“我記得你的組織是個保衛組織吧...難道不該把它交給你們的法律審判嗎?”
梅林再次皺起了眉頭,艾爾莎則打了個哈欠,她有些百無聊賴的說:
“當然,你要殺了她是你的事。我的意思是,你要殺,就帶出去殺...我今天心情很糟,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店里,太晦氣了。”
“說的也是。”
梅林點了點頭:
“你才是這里的主人,你說了算。”
說完,梅林也不再去理會已經瀕死的水銀,他走到這件血之屋的另一側,打開窗戶,眺望著遠方海面另一側的碼頭,在梅林的靈視中,他能清晰的看到,那碼頭上已經燃起了一片火焰。
“莎倫辦事的效率就是高。”
梅林感嘆了一句,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這離我發出消息還不到30分鐘吧?她那邊的戰斗就結束了。”
“那些人在干什么?”
在梅林身邊,端著一個古樸的,用銅條箍起來的木杯子喝酒的艾爾莎也趴在窗戶邊,和梅林一起眺望著遠方正在燃燒的碼頭。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到:
“那些人在放火唉...你認識他們嗎?”
“他們是我的下屬。”
梅林回答說:
“他們也不是在做壞事,最近紐約流行起了一種混雜著吸血鬼血液的毒X,那個碼頭就是那些毒X的起源地。實際上,我今晚這個時候還在外面跑,就是因為這件事。”
說到這里,梅林拿起手機,給莎倫發了個消息,然后看著身邊閉著眼睛,吹著風的艾爾莎。
他從這個女孩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失落和悲傷的情緒。
幾秒鐘之后,他輕聲問到:
“這一趟旅行,并不是那么盡如人意,對吧?”
“是啊。”
艾爾莎閉著眼睛喝了口酒,她語氣蕭索的說:
“我去羅馬尼亞找我父親,卻什么都沒找到。哪怕是一具尸體也好啊...但什么都沒有。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那感覺太糟糕了。”
“這是好事。”
梅林勸解到:
“那說明你父親可能還活著。”
“那就更糟了。”
艾爾莎又喝了口酒,她睜開眼睛,在那漂亮的藍色雙眼中,有一股憂傷在彌漫著,她低聲說:
“如果他還活著,那么這8年的時間里,他為什么不回來看看我和媽媽?就好像是,好像是我們被他徹底遺忘了一樣,就像是我們被拋棄了一樣。”
“嘿!”
眼看著艾爾莎又要喝酒,梅林伸出手,搶過了艾爾莎手里的酒杯。
他用一種嚴肅的目光看著艾爾莎,他說:
“不要這么帶著惡意的揣摩自己的親人,尤其他還是你的父親...我最近這一段時間,知道了很多關于父親的事情...”
梅林搖了搖頭,他對艾爾莎說:
“相信我,女孩,父親是永遠不會拋棄子女的。你父親肯定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也許他被困在某個地方,也許他不聯系你們,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也許他被牽扯進了什么更糟糕的事情里...我的意思是,樂觀一點,你已經去了羅馬尼亞那個鬼地方,還全身而退的回來了。”
“這世界上還有什么地方能攔住你的腳步呢?”
“你是說我應該繼續尋找嗎?”
艾爾莎看了一眼梅林,她哼了一聲,一把從梅林手里搶回自己那個古樸的,精致的酒杯,她對梅林說:
“還有,你明明做的是雙手染血的事情,你接觸的都是異類的黑暗世界,你又是怎么讓自己保持這種樂觀的?”
“你當然該尋找。”
梅林靠在屋子邊緣的木桶上,他抱著雙臂,對艾爾莎說:
“我雖然不認識你父親,但我知道,像他那樣的人,不管結局是什么,都不會悄無聲息的。也許你距離最后的真相已經很近了,近到只差最后一步。”
“至于我,我其實并不樂觀。”
梅林扭頭看向窗外的黑暗,他說:
“我只是看到了太多悲慘的事情,只是期待著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結局。”
“但我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艾爾莎憂傷的說:
“我是瞞著媽媽偷跑出來的,這一次為了去羅馬尼亞,我主動聯系了好幾位前輩大師,我媽媽命令我必須回去。她是...怎么說呢?那種很古板的人,她誕生在更早前的古老時代,對于規則這些東西看的很重。”
“她允許我繼承父親的事業,但她不會允許我隨便在外面漫無目的亂跑,我的試煉也還沒完成呢。”
少女聳了聳肩,她對梅林說:
“除非我找到一份能讓她認可的正當工作...但當個小店主肯定不算。”
“稍等一下。”
梅林伸斷了艾爾莎的傾訴,他說:
“我的下屬來接囚犯了,我出去和她交涉一下,幾分鐘就好。”
說完,面無表情的梅林,提著昏迷瀕死的水銀小姐就走出了血之屋。艾爾莎則一臉懷念的看著窗外的黑夜景色,在她回去血石家族的莊園之后,她就不會再有這幾個月這么自由的生活了。
她和自己的母親不一樣,她并不喜歡被那些古老的傳統束縛著。
她張開手,在手心中,有一枚精致的,黑色鋼鐵鑄造的,兇狠的,類似于猛禽頭顱的墜飾,她看著那墜飾,她低聲說:
“父親...你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我嗎?”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幾分鐘之后,梅林回到了血之屋,艾爾莎已經回到了柜臺后,在整理著自己那些用來蒙騙外行人的小玩意們。
那是她自己制作的不成功的獵魔物品,也算是她的小愛好。
“這個...”
梅林將一樣東西放在艾爾莎面前,他對眼前這姑娘說:
“我能幫你的不多,但我覺得我們很處的來,所以,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話...”
艾爾莎愣了一下,她拿起梅林遞來的東西,放在眼前,一字一句的念到:
“國土戰略防御攻擊與后勤保障局,直屬超自然事務防御觀察與后勤部,特殊事務一級顧問...艾爾莎.血石小姐...”
讀到這里的時候,艾爾莎帶著一絲驚訝的抬起頭,她看著梅林。
梅林對她聳了聳肩,他輕聲說:
“帶著這東西,回去見你媽媽,當她問你為誰工作,你就不必結結巴巴了。”
“尤利西斯.血石大師是上一任特殊事務顧問,你這也算是女承父業...我想,你媽媽應該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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