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封慎言起床的時候,水冰心已經起身了。桌子上放著冒著熱氣的蓮子粥,見封慎言起來,水冰心端著碗過來,微笑的看著封慎言走過來。
“娘子,你不用如此勞累。”
“你嘗一下,上次大嫂來的時候教我熬的。”
封慎言見她岔開話題,無奈搖頭,自己幾次勸她不用如此這么。可作為大家閨秀的水冰心只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有理會。
封慎言瓦起一勺,嘗了一口只覺香氣清冽,口齒留香,粥松軟適度,蓮子清香微苦。
“相公,大嫂上次來似乎又找福伯了,聽下人說,福伯在他離開之后,去了租戶那里。”
封慎言沒有開口,知道大嫂前來的含義。
自從父親病逝之后,大哥就有心要分家,若不是母親不允許,這家業早就被拆分了。
在封象梅中了進士之后,就讓家里為他在城中買了一套房,方便立旗桿和掛匾額。
雖然已經有了住宅,但是關于封家百畝良田,封象梅還是一直記掛在心,他不方便出面,自然讓他妻子不時的過來,勸說老夫人還是分家比較好,更是許諾老婦人以后的日常費用,都有他這個大兒子一人承擔。
但是老夫人一直沒有松口,這件事就這樣僵持下來。
喝完粥之后,封慎言穿上衣服向自己的母親請安。
“應之,你哥終于選調賢賀府北安縣知縣,三日之后就要,你兄弟雖然不合,如今離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你且前去見他,免得別人笑話我們家。”
“孩兒明白了。”
封慎言和水冰心退下,回到房間,水冰心開始為封慎言尋找衣服。
在為封慎言更衣的時候,水冰心小聲的說:“相公,大哥那邊你…。”
“子姑待之。”水冰心聲音細若蚊鳴。
封慎言沒有回答,對水冰心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轉身離開這里。
封慎言徑直前往東城,到了一個豪華的府邸面前,這府邸面前的已經停了十幾輛馬車。封慎言知道自己的哥哥素來愛出風頭,他如今成功選官,必將大肆張揚,弄得全城皆知。現在來的多是他的同科貢士,或者是他的狐朋狗友。現在巴結,日后好打秋風。
封慎言走到大門,看著匾額上同進士出身的五個字,只能無奈的一笑,心中希望自己的哥哥不要辜負這個出身。
這時候一個仆人趾高氣昂的說:“原來是二老爺來了,不知道二老爺這次前來準備送什么賀禮,慶祝我家老爺呢?”
在一旁的一個仆從也開口說:“是呀,二老爺可是我家老爺的親兄弟,這禮物若是寒酸了,豈不是讓別人笑話。”
封慎言還來不及回話,一個嬌麗的聲音氣憤說:“該死的奴才,說的什么話,老爺的教導的禮節,你們都忘了嗎?還不快給二老爺道歉!”
封慎言還來不及回話,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靚麗女子走了過來,柳眉豎起,生氣的看著兩個仆人。
她穿著一身云繡山川襦裙,頭戴金鸞釵,容貌秀麗,到也算是一個河左美人。
兩個仆人望著這女子,如同老鼠遇貓,嚇得瑟瑟發抖,連忙跪在地上磕頭說:“夫人,小的錯,小的錯了。”
“對我說有什么用,對二老爺說。”
“應之,這些奴才真是不懂規矩,讓你見笑了,這人就要有自知之明,自己什么身份,就應該說什么話,千萬不要因為別人給了臉面,就把自己當做主子了,應之,你說是吧。”
封慎言看著自己大嫂巧玉,心中想起別人給的評價:笑面夜叉。
巧玉是個貢士家的女兒,在豐城不少人可是知道巧玉的名聲,她出名可不是賢淑,而是手段。
如今封象梅的田產半數是封家的,半數是巧玉巧取豪奪來的。
封慎言聽出大嫂這話暗有所指,指責自己作為老二,卻占據祖居。
“大嫂客氣了,這兩個下人說的對,弟弟我的確應該送上一份厚禮,這是白玉獅子一對,還請大嫂不要嫌棄。”
“應之,你又不是外人,送什么禮物,快快收回去,不要讓別人笑話了。”
封慎言心里厭煩,卻只能作出恭敬的樣子再次抵上。巧玉推辭了一下,才讓人收下了,特別吩咐下人說:“告訴庫房,一定要好好保管這一對白玉獅子,若是這獅子出了什么差錯,別怪我家法處置了。”
聽到這話,一個仆人大聲喊著:“二老爺送和田玉獅一對。”
封慎言將水冰心準備好的禮物遞給這個仆人,巧玉看了一眼,對跪在地上的兩個下人說:“去后院找管家領罰吧,記住了,這里到底誰才是封家的主人。”
巧玉說完,對著封慎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帶著封慎言走向大堂。
在路上,巧玉笑語嫣然,詢問著老夫人的情況,封慎言也一一回答,沒有隱瞞什么。當然巧玉隔三差五都回去一趟,自己隱瞞不了什么。
兩人轉過走廊,就聽到客廳里面傳來的聲音。
“仲和兄,以你的才干,區區一命知縣真是屈才了,不過日后以你仲和之能,要想列土封侯也是易如反掌。”
“前日,愚兄夢見仲和府上紅光沖天,心中疑惑,以為仲和府上將會走水,沒有想到是仲和大貴之兆。真是好笑好笑,愚兄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哈哈,這當罰,這的確當罰,仲和,如今你步入仕途,可不能忘記我們這些好兄弟,若是日后若有驅馳,我等在所不辭。”
封慎言看著走在前面的巧玉微微皺眉,揚聲:“仲和,應之來了。”
很快,封慎言就看到一臉笑容的封象梅迎了過來,他伸出自己的手臂,熱情的抱住封慎言:“應之,這段時間怎么不來看看哥哥呢?”
巧玉笑道“你瞧你,都不會說話,明年便是春闈,應之忙著舉業,恨不得一刻鐘當兩刻鐘用。你這個做哥哥當初也還不是這樣,今天應之能夠來看你,這真是兄弟情深,哪有怪他的道理。”
封象梅聽到這話,松開懷抱,哈哈大笑,牽著封慎言的手,讓封慎言和自己坐在主位。封象梅等到封慎言坐下,笑著說:“去將楊大人送的清明茶泡了,應之,哥哥沒有記錯吧,你最喜歡便是這清明茶。”
“是的,有勞大哥掛心了。”
“你我親兄弟,何必這么多心。如今父親不幸西去,封家興衰的重擔就壓在你我身上了,你尚年幼,科業未成,所謂長兄如父,我只希望我能照顧你一點是一點,多照顧一刻是一刻。”
封象梅這話說的神情款款,封慎言也只能佯裝感激:“多謝大哥照顧,這些年承蒙大哥照拂,小弟實在有愧,每每念茲,直覺無以為報,只希望日后能搏一個功名,不讓祖上蒙羞,辜負大哥的厚望。”
封象梅聽到這話,神情有一些不自在的看了看巧玉,巧玉對他使了一個眼色,封象梅又言:“對了,應之,我剛才聽范兄說,最近有一些租戶,欺負主人年少,拒不納租,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人心不古。”
坐在下面一個胖乎乎商人打吧的男子連忙說:“是呀,他們這些無賴,欠租不繳,若是主人上告官府,便行逃脫,他們家中本無余財,官府追補,耗資巨大,就算追捕回來,也是得不償失。因此碰到這種事情只能自認晦氣,不過要有一個出身較好,如仲和兄這樣的,官府也不敢得罪,追捕那些無賴反而容易。”
封象梅作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果真如此?應之,我方才想到,我在這里,租戶自然不敢放肆,我只擔心我走了之后,他們會欺母親年老,欺你不過秀才出身,大膽枉為,抗租不繳,家道因此而沒落。”
那商人顯然同封象梅串通好了:“仲和兄,你這個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不知道地契上寫的可曾是老太爺的名字。”
“正是先父。”
“這就不妙了,先尊曾經雖貴為學正,但如今官場人走茶涼,賢兄走了之后,知縣未必肯賣令弟的面子,日后田業有虧,九泉之下,恐賢兄難以面對先人。”
“哎哎,這應當如何是好?聽聞陳兄通達時務,計將安出?”
“這件事在下認為應該將地契改為仲和兄名字,這樣憑借仲和兄之名,衙門不敢等閑視之,租戶也不敢欠租。”
“這,這,應之,你看…”
封慎言聽著他們一唱一和,一直沒有出聲,心里冷笑,聽到封象梅詢問,他略以沉吟,開口道:“關于這件事,若是封家的租戶真的欠租,我輩應當查明理由,若是生計所迫,當網開一面。若是一時冥頑,應該勸導,風行草偃,圣人正道。德政為上,官府次之。”
封象梅聽到這話,哈哈的干笑幾聲,舉起茶杯向封慎言敬茶,泯口茶說:“應之你說的乃是正道,既然你已經有對策了,那么為兄離開之后也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