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馬車孤獨的行駛在荒原上,在看不到的盡頭處,天與地連在了一起。
空中一聲呼嘯,陳醉跟著烏金錘落在馬車前端,虺文對著身旁的菅磐峽說道:“他自稱凡人,你見過這樣的凡人嗎?”
菅磐峽則反問:“我會拜一個凡人為師?還是你會認一個凡人為主?”
陳醉耍的興起,烏金玄鐵錘再次高高拋出,有了縛龍鎖,他可以在丟出烏金錘后完全切斷與它之間的念力聯系,抓著鏈子跟著自由拋物狀態下的烏金錘飛上高天,再自由落體到某處。不同于弄一對兒滑翔翼翱翔飛行,這是真正的憑自己的實力騰空,對于向往了七品飛天許多年的小醉哥而言,這種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虺文揚聲問道:“公子爺,咱們就這么憑七匹老馬帶路走下去嗎?”
陳醉已經騰空遠去,聽到虺文的詢問,念力一動,烏金錘上的重力符文立即發動,嗖的一下將陳醉帶回到地面。
騰空很帥,降落有點倉促狼狽,陳醉倒不在乎這樣程度的摔打,輕松站起,拍打掉身上的白雪,笑道:“不然你有什么好辦法?”又道:“這七匹老馬吃過青靈樹葉,早有了靈性,它們跟阿熊騎走的那匹馬同根同源,相互為伴的時日久了,冷不丁走了一匹,其他的自然會循著氣息尋找,只要咱們不特意驅趕,跟著它們必定能找到咱們要找的人。”
虺文道:“原來如此。”又道:“果然還是公子智慧如海,竟想到這樣的法子瞞過那小丫頭。”
陳醉環顧左右,四下里一片皚皚白雪,遠方的山峰看上去都是一個樣子,這么追蹤下去也不知啥時候是個頭。
菅磐峽道:“啟稟師尊,咱們現在所走的方向并非是往龍淵部去的,翻過前方馬鞍形的雪峰就是白馬河谷,那里屬于青古部的地盤,穿過四百里河谷就到了玉虛部的領地,如果往破難王城去,這算是一條遠道。”
“幸虧有你這個天穹高原的活地圖在。”陳醉笑道:“聽你這么一說咱們心里就有底了,龍齊格帶著阿熊沒有回龍淵部,那就必定是去尋龍澤梅朵匯合了,龍澤梅朵跟穹教干翻了,肯定是要想法子回到玉虛部,看來這條路咱們走對了。”
虺文溜須道:“公子爺的辦法必然是好的。”
陳醉笑道:“老書童不愧修煉了兩千多年的馬屁功夫,果然舒坦。”又道:“既然辦法對了,就更不能懈怠,咱們不熟悉情況都能找到這里,穹教人馬的領頭人只要不蠢到家便也應該能想到這一點。”
菅磐峽道:“看來要加快速度了。”
陳醉道:“不如打個賭。”
虺文頗感興趣,問道:“公子爺打算怎么賭?”原來這虺文生平最好賭,向來是聞賭心喜,逢賭必參與。當年圣劍王朝風流鼎盛,百業興旺,賭博行業作為最古老的行業,自然也是興旺發達。虺文賭性極大,可謂嗜賭如命,甚至一度是圣劍江湖中賭壇第一號人物。兩千三百載不彈此調兒,冷不丁一聽打賭二字,頓時興奮的什么都忘了。
陳醉剛領悟了這個飛錘騰空之法,正是興熱趣濃,變著法的想找機會練習,便道:“你們二位駕車,我就用這個飛錘的法子走,咱們以前面的白馬河谷為目的地,看看誰先到地方。”
話音剛落,虺文已揚鞭催馬飛馳而走。
陳醉念力外放催動錘上符文法陣,令烏金錘與大地生出斥力再奮力祭出,登時一道烏金光芒直沖霄漢。陳醉收了念力,抓緊縛龍鎖,登時跟著烏金錘的慣性騰空而起。似這般感覺美妙絕倫,不由得興奮的大吼出聲。
人在空中看下方龍馬戰車飛馳在皚皚荒原上格外清楚,龍馬神駿,速度極快,荒原無路依然不能阻礙戰車馳如飛鳥。陳醉借力飛行畢竟不比真正的御氣騰空飛行,速度完全由前面的烏金錘的慣性掌控。這錘子丟出去,一開始快,越往后越慢,陳醉身在空中半點不由己,只能跟著烏金錘的拋物線前進,幾個起落下來竟被龍馬戰車給落在了后面。
虺文這廝把賭約輸贏看的天大,哪里還顧得上公子爺只是個初學乍練的飛行小菜鳥。揚鞭策馬,踏雪絕塵,幾百里路只恨不得瞬息抵達。
荒原上鋪著厚厚的積雪,馬車行過必然留下車輪印,一時半刻的倒不必擔心被落的太遠追蹤不及。
陳醉見追之不及,索性也不著急了。
一邊如法炮制接著祭出烏金錘熟練飛行技巧,一邊心中琢磨怎么才能提升前進速度。
眼看著龍馬戰車消失在視野里,陳醉怎么可能對這樣的飛行效果感到滿意。
這烏金錘重逾萬鈞,之所以能被自己輕易丟出那么遠,全憑的是上面幾個符文法陣起作用,一道土系重力符可以控制它與大地之間的磁場作用,一道風系順風符則有助于讓它被拋出后飛的更遠。
每次用力祭出撒手后便收回念力,任憑其依靠自身重力帶來的慣性飛出,此時抓緊縛龍鎖便能跟著飛走了。這是很被動的方式,距離速度都不完全由自己掌控,中途還不能轉向,更不能加速。想要解決提速和轉彎的問題,唯一的方法就是提高符文陣道的運用水準,以及自身能夠外放的神通念力。
陳醉一念及此,不自禁頓住腳步,立在雪地里仔細思索起來。
念之所及,意之所致,接連嘗試了多個記憶中的符文法陣后,終于無奈的發現當下的組合已經是自己所能達成的最佳狀態,再想提升,除非能掌握到更高明的符文陣道。
符文陣道博大精深,大約可以分作三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是以朱砂為墨,狼毫運筆,將符文寫在丹砂法木煉制的黃表紙上,以符師自身的精血催動激活發揮作用。這個層次的符師精神念力有限,只能催動一些粗淺的低階符文。
第二個層次則是以自身的元丹精血為墨,元神法相借天地元力為筆,符文可以寫在法相元力所能達到的任意物質上,到了這個層次就可以寫一些筆畫駁雜范圍廣大的高階符文了。以法相元力催動,威力堪比神通。
第三個層次才是以精神念力為墨,神念所及信筆揮灑,把想畫出來的符文畫在任何物質上,如能施展法相神通借磅礴天地元力激活符文,則無論什么級別的符文都可發揮出神階的威能,故此這個層次的符師便是神符師。
虺文曾說起當年圣劍王朝有一神符門,其中有個叫陳青云的神符師,能將風系符文法陣萬里鯤鵬符畫在一種叫做海底之山的巨木上,將百里巨木浮空百萬里從羅剎海運回到中州大陸。
比較而言,陳醉以精神念力為墨,畫在烏金錘上的符文法陣只是讓小小一柄錘子拋空里許之地,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陳醉的道意修為在得到金屬傀儡灌注的精神能量后,已經達到六重水準,神念外放是可以勾畫出任何天地元力運轉軌跡的,對他來說高階符文不是不能畫出來,只是沒有元神法相便自然也沒有法相神通,縱然畫出那個級別的厲害符文法陣來也沒辦法借來磅礴天地元力激活運用。
所以他只能小打小鬧的以第三層的念力修為去畫一些低階符文法陣,這是他當下能夠引動元力激活法陣的極限了。除非精神修為大幅度提升,或者得到什么符文陣道方面的經典秘籍,否則很難突破當下的桎梏。
術業有專攻,玄天宗山門內藏書雖多,但畢竟不是以符文陣道為主的門派,相關內容的藏書有限。注定比不得圣劍王朝的那個神符門來的專業。
想到這兒,陳醉忽然對流落在天穹圣域的那艘浮空飛舟生出極大興趣來。據虺文描述,那上面密布符文法陣,不只有浮空飛行的萬里鯤鵬符,還有許多神階防御符文和同階的攻擊符文陣道。憑自己目下對符文陣道的理解程度,若能登舟一觀,必定會有所收獲,說不定就能找到適合控制著烏金錘飛行的辦法。
陳醉心念所想,渾然忘我,早把與虺文賭約趕路的事情拋諸腦后,立在雪地荒原上沉吟思索了好久,待感到勁風撲面寒絮生涼時,才恍然注意到天地間已是白茫茫一色。
好大的一場鵝毛雪!
遮天蔽日,仿佛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陳醉回過神來,猛地想起此行的目的,連忙舉目四望尋找龍馬戰車留下的車轍,但見白雪皚皚,天地一色近在眼前,能見度極低,積雪鋪地淹沒到當胸的高度,風掃過,將一切痕跡掩埋,卻哪里還看得到車輪駛過的痕跡。
這天穹高原氣候極端,風起雪至,從來沒什么規律,從何時起,由何時終,都半點不由人心。換做尋常人,這種鬼天氣下,在這莽莽荒原上必然寸步難行。
陳醉倒沒有這樣的憂慮。依稀記得最后停下來時所對的就是龍馬戰車遠去的方向。于是再次祭出烏金錘,騰空而走,往前行進了不知多少里,原以為沒多遠的馬鞍峰卻始終沒看到。
待意識到可能走錯方向時,忽聽下方有人語聲,循聲望過去,卻見十幾蔟火把的光輝聚集在一處,舉著火把的十幾條大漢正圍攏在一座氈房院落外。心念一動,悄然落到院子外。
氈房門前,一個老年婦女緊緊摟著個瘦小的紅衣小姑娘瑟瑟發抖。一條大狗齜牙咧嘴守在小姑娘身前。
為首的大漢面露猙獰,道:“老阿媽,說出來吧,您活得夠久了,小索姆可還沒見過神山上的瑤池咧,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付出生命?快說吧,你的鄰居和那個人去了哪里?”
“沒有木頭支不起帳房,沒有鄰居過不好日子。”老年婦女咬牙切齒,啐道:“出賣朋友的人空有黃金的嘴巴,卻有利斧的心腸,這樣的人活著還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