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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家務

熊貓書庫    抱天攬月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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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出現通天大道一條,陳醉救出霍思過,順便帶了兩只圣劍余孽的老鬼沿路而走,不知行了多遠終于逃出九江法陣。出路卻在一座大山峭壁上。雖有數百丈之高,卻難不住這幾位。

  足下踩在實地上,霍思過先長出一口氣,道:“總算出來了。”他這數十載被陳師道囚禁,前面三十年與云空寂一起受困于龍首山福境中,談天論道印證所得,道意領悟不退反進,但一身修為卻幾乎損耗殆盡,后面幾個月被陳師道弄到九江陣中,所剩不多的仙元真力都被大陣吸了去,數日內不能恢復,這會兒倒不必擔心天道法則不容。

  陳醉道:“嬋兒在野老山衛無忌擒龍登仙處等著,咱們還是快些過去與她匯合,免得她等急了。”又道:“料理了您的事,我還需立即趕往天穹高原。”

  霍思過回看來路,余悸猶存,道:“如此最好,那人說不定此刻已經覺察,自然是快走為妙。”

  陳醉辨明方向,轉臉對虺文和菅磐峽說道:“兩位,就此別過吧,按照之前說的,出了九江陣咱們就各奔東西。”又道:“兩位不必解釋你們之間的關系,二位是敵是友在里邊我沒在乎,出來就更不在乎了。”

  虺文粉面泛紅,菅磐峽老臉黑了三分,終于還是虺文說道:“陳老弟......那個就不叫你恩公了,總這么叫未免太生份。”

  陳醉嘿嘿一笑,道:“千萬別這么客氣,兩位是什么身份,叫老弟都是僭越抬愛了。”

  虺文道:“左右就是個稱呼,恩公雖然不叫了,但恩義猶存,我們兩個名聲不好,卻向來恩怨分明,有仇不饒,有恩必報,生平欠了誰的都是寧愿拿命來填。”

  陳醉有些意外,看了看菅磐峽,道:“兩位有何打算?”

  虺文搶道:“老弟搭救之恩,如同再造,聽聞你還要上天穹尋人,吾二人剛好可以與你同行。”

  菅磐峽慢了半拍兒,隨即也附和道:“陳小友若不介意,吾二人自當奉陪。”

  四人計議已定,立即動身向西。

  一路上山巒起伏,途經之地盡是險山峻嶺,老林深潭。所幸這四人都非凡俗,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常人難渡之地,于他們而言不過足下之路。若不是陳醉不能凌空飛走,速度還能更快些。

  山中行路,雖餐風宿水,戴月披星。然四人結伴,縱談些道意法理,倒也不寂寞。

  霍思過對陳醉這個毛腳女婿似有不滿之心,只是感念其搭救之德不好意思明說。路上他把主要精力放在恢復修為上,很少與人交談,偶爾閑聊幾句,話里話外都透出仙凡有別之意。顯然是不看好陳醉與嬋兒能白首到老。不過在陳醉面前他能稱個大輩兒,但在菅磐峽和虺文跟前,他也只能以晚輩自居。見二人對陳醉敬重,他也不好太削了陳醉的面子。

  老蛇妖化形成人,目下只能以稚童模樣示人。他的妖軀尾部幾乎被自己啃食干凈,化形成人后也留了后遺癥,一條腿成了先天畸形,瘦小枯干的形同虛設。所以只好用一條腿走路。雖如此,卻能在山中行走如飛,不過為了看起來協調,也為了掩人耳目,他還是弄了一根拐杖拄著。

  四個人為求方便,相互約定了稱呼。陳醉稱霍思過為大人,虺文假稱為陳醉書童,稱陳醉為公子,而菅磐峽因為形容枯槁丑陋,身上又被穿了兩條鎖鏈,只好穿了厚厚的衣裳遮擋,看起來更加不倫不類,只好扮了個隨從。

  這一天翻過一架無名大山,忽然見前方閃出巨木連天,好大一座森林。但見祥云縹緲,元靈豐沛,向陽處琪花瑤草馨香。背陰地,臘雪玄冰不化。松郁郁,水靈光。跳澗奇獸輕靈走,飛狐雪兔尋常見。

  虺文見狀大喜,叫道:“好一片老林子,必是到了野老山地界。”轉臉看向這幾日神焰照首,仙氣籠罩不散的霍思過,又道:“霍兄弟,這回你不必心焦了,恭喜你馬上就能父女團員回歸補天界,堂堂神將又是補天至尊嫡傳后代,必定前途無量。”

  “借前輩吉言。”霍思過明顯情緒不高:“只是天界神國今非昔比,人間界又不留人,只好爭個無奈求存罷了。”

  菅磐峽道:“霍兄弟是補天尊者的后人,昔日天道圣祖散魂于人間界,從此法則大道不容逆天修士存在,補天公取人間山河湖海別開天地,創補天法界容納人族大修,天公老爺居功至偉,天界神國誰人不敬霍氏三分?”

  “菅兄有所不知。”霍思過面露憂色,道:“先祖補天公蹤跡縹緲許多歲月,霍氏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此中為難處實不足與外人道,總之一言難盡。”

  他不想說,別人也不好多問。

  霍思過這幾日修為神速恢復,現在已經神魂合魄恢復了一丈八尺的金身法相。比云空寂還高二尺。虺文和菅磐峽雖然都有為陳醉抱不平之心,卻也都是嘴皮子功夫,也不愿過分開罪于他。

  話不投機,繼續上路。

  到了野老山便等于到了家,兩日后,四人終于來到衛無忌擒龍飛升照壁處。果然見到孟立熊駕轅的龍馬戰車停頓等候在此。

  父女相見,骨肉重聚,免不了抱頭痛哭暢敘別情,自不必細說。

  霍思過畢竟不凡,在天界神國隸屬冰輪閣,添為鎮閣神將,操持兵事俗務,位份只在閣主和幾位上君供奉之下。神國有三十六羅天上君,又有七十二無上天君,他在天君當中名列前茅,自然不是那沒有城府之輩。

  當下收拾好心情,領著嬋兒來見陳醉。

  三人端坐車中敘談,車外菅磐峽與虺文則饒有興致的圍著龍馬戰車參觀,越看越驚奇。

  “小女蒲柳之姿承蒙陳先生錯愛,締結姻緣,又得先生臂助,修為大增,實乃莫大福澤。”霍思過正襟危坐,神色莊肅,沉聲說道:“霍某受困于九江陣中,又蒙先生高義出手搭救才得脫困,按理說,本該對先生感恩戴德......”

  陳醉與嬋兒相對而坐,四目相對,多少情熱貼心的話兒都在這眉目之間傳遞。聽到這里心中不悅,擺斷道:“岳丈大人請等一下,我攔你一句話。”

  接著道:“第一,嬋兒不是什么蒲柳之姿,她是我心中的天姿國色,蓋世無雙;第二,我們已經結為夫婦,除非她自己不想跟我一起了,否則不管誰有任何理由任何想法,都不要想讓我跟她分開;第三,我知道仙凡有別,我去不了補天界,她不能常留人間界,沒關系,這都是暫時的,只要嬋兒愿意給我時間,我就一定能找到長相廝守的法子。”

  “陳醉,你恐怕還沒聽懂本座的意思。”霍思過劍眉一蹙,不悅說道。

  “是您對我還不夠了解。”

  “不需要了解。”霍思過道:“我了解自己的女兒,了解霍氏一族三千人丁如何存續便夠了。”

  “把一族三千人的存亡,系于一個女子的終身大事上?”陳醉冷笑道:“這便是堂堂神國冰輪閣鎮閣神將的格局?”

  “你!”霍思過憤然站起,身上神焰沸騰,似乎彈指間便能出手讓眼前的凡夫俗子灰飛煙滅,但最終,他還是在女兒急迫懇求的注視下緩緩坐下,道:“豪言壯語好說,生死臨頭時卻沒人在乎你說過什么。”

  “我不知道天界神國里,你們霍氏遭遇了什么困境,不過我知道就算是在補天界,神國也并非唯一掌握話語權的勢力。”陳醉道:“既然有人能公然與神國對抗,就說明你不是別無選擇。”

  “改弦易轍?”霍思過冷哼一聲,寒聲問道:“陳醉,你可嘗試過拒絕你根本無法抗衡的力量?”

  “不知道。”陳醉凜然不懼道:“我拒絕過很多人,包括把你困在人間界三十年的南陳和你口中不能拒絕的神國。”

  霍鳴嬋在一旁聽的左右為難,眼看倆人針尖對麥芒就要反目,嘴巴上占不到便宜的霍思過身上神光法焰蠢蠢欲動,動手就在頃刻,趕忙橫身護在陳醉身前,立在二者中間,道:“父親大人且息怒,夫君也請先聽我一言。”

  她難得這般溫柔低語的稱陳醉為夫君,小醉嘿嘿一笑,在車廂上輕輕一拍,道:“你說我聽,只要是你想要的,無論什么結果我都接受。”

  霍鳴嬋含笑點頭,道:“待我先對父親交代一二。”轉臉對霍思過說道:“父親大人,這里是衛無忌擒龍飛升之地,留有時空印記可通達補天界,以父親之能應該不難辦到。”

  霍思過面沉似水,緩緩額首,語重心長道:“嬋兒,你當知為父之難處。”

  霍鳴嬋含笑點頭,道:“父親放寬心,女兒省的輕重。”又道:“天道有序,法則無情,這人間界不留咱們父女,該當分別時便需分別,女兒只想與夫君話別一番,對過往恩愛情感有個交代,還請爹爹成全。”

  霍思過低頭沉默不語,良久才道:“別緒三千終不免離斷之痛,與其當斷不斷不如干脆些免受其亂。”

  陳醉忽然反手排在車廂上,嗡的一聲,車廂內氣氛為之一變。

  霍思過意識到情況有變,正要發威時,卻不知何故車廂內溫度急劇下降。車廂從內部封閉與外界隔絕,古怪的低溫環境里,他的金身法相神焰濤濤竟在急劇萎縮。

  “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她想說便能說!”陳醉嘿嘿冷笑:“就是天王老子在這里也是如此!”

  “夫君請住手!”霍鳴嬋急忙叫道:“爹爹也莫要發怒。”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看著手中神焰吞吐不定的霍思過,道:“爹爹請聽女兒一言,女兒早知今日結果,依然請夫君冒險搭救,自是因為心中早有決斷,臨別之際只有這小小要求,爹爹若是不允,女兒便只有一死而已!”

  霍思過面罩寒霜,久久不語。

  車廂內溫度越來越低,時間仿佛已凝固。

  陳醉的手指輕輕劃在車廂壁上,一團白熾火焰跳躍亮起又迅速消失在陳醉指尖。

  霍思過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既如此,為父便先走一步,三日后,補天圣地見。”說罷,轉身走到車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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