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規地矩,律令十方,吾今下筆,萬物伏法。
陳醉信筆刻畫,霍鳴嬋在一旁看的奇怪,她雖然沒有修習過這有些雞肋的符文陣道,但畢竟見多識廣,只一眼就看出陳醉所刻畫者不過是些山形水勢草木樹石,全無符文法陣的章法和玄奧。
“你這是在畫什么呢?”
“符文法陣!”
“我知道什么是符文法陣,你這毫無規矩可言,就像孩子在亂畫。”
“符無正形,因氣而靈。”陳醉道:“真正的陣道大師都是用天地為背景作畫的,神念所至,陰陽為筆,五行為墨,法陣天成,能畫出什么有矩之圖?”
“這種人當世也只有那一個。”霍鳴嬋直言不諱道:“你才初入此道,用那人來比較合適嗎?”
“法天相地,天地就擺在那里,看到了便學到了,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學問。”陳醉邊說邊畫,又道:“你別搗亂,高崖上有人在憋大招,我得給他們一個驚喜。”
這番道理樸素又深刻,嬋兒畢竟不凡,聽出其中滋味來,感知陳醉的符文法陣畫出來以后,車內氣氛竟為之一變,頓時意識到小醉哥在符文陣道方面的造詣竟忽然突飛猛進,不由吃驚問道:“你在那神殿中到底經歷了什么?怎么感覺好像你的道意修為又有進步似的?”
“這是事情以后再說,眼下先來了!”
話音落地,剛好畫完最后一筆。
只聽車外上空風聲呼嘯,霍鳴嬋掀起車簾看出去,但見天空忽然暗淡,金陽晦暗,天地失色,卻有一團團耀目的飛火光團卻正呼嘯砸向戰車。
“別看了,是奧利奧那老鬼在作法。”陳醉咬破食指,點在戰車壁畫中心處,道:“他借法器之力暫時提升修為境界,以偽神修為短暫竊得神意,將方圓百里的光元素集中,這一招非同小可,剛好可以試一試我的山河陣。”
“山河陣?”
“天衍而生地,交泰演化山河湖海。”陳醉道:“我這符文法陣以車廂為背景借的是兩界山中天地萬象之精華,拿日月之光,縮千山之鎮元,弄乾坤之變化,此刻山河陣發揮作用了,只要我念力沒有耗盡,咱們這戰車雖小,卻是一方跳出外界天地法則之外的小天地。”
飛火光團呼嘯而至,卻都紛紛落在龍馬戰車的四周圍。把整座環形山坳烘烤的宛如神火煉獄。但陳醉的龍馬戰車卻竊據山河之力,自成一方小天地,雖擺在那里卻安然無恙。
嬋兒有些擔心的往外看著,道:“阿熊不知道如何了?”
“沒事,傻小子殺的興起,被費忘書引走了。”陳醉道:“費老怪雖然修為通玄,但畢竟是一半尸神的怪物,阿熊混元道體正合先天,又剛吃了百果造化丹,總需磨礪捶打才有進益,兩個蠢物半斤八兩,阿熊砍不到費老怪,但他金剛不敗百毒不侵,那費老怪也拿他莫可奈何。”
“他們引走了阿熊,把咱們困在這里,看來是沒打算讓我們活著離開。”霍鳴嬋神色鄭重說道:“那個計劃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你只管按照計劃去做。”陳醉道:“完事以后帶著阿熊回野老山,去衛無忌擒龍飛升的照壁那里等我,三個月為期限,屆時我若沒能趕到,你們想怎么做都行。”
霍鳴嬋道:“我還是覺得陳子軒不會上當,就算他答應了交換,也不可能把爹爹放出來。”
“嗯。”陳醉道:“他雖然貴為監國太子,執掌南陳江山社稷,但真正的掌舵者還是陳師道,此事關乎被困天人,這么大的事情本就不是他能做主的,如果他答應了,多半是居心叵測。”
“那你還?”嬋兒擔憂的看著陳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陳醉道:“弋江皇城有陳師道親自布置的法陣,當年趙俸侾殺入弋江卻也沒能攻破陳氏皇城,你我何德何能殺進去救人?”
“所以你才要故意給他一個捉住你的機會。”
“只有這樣才能混進陳氏皇城,有機會接觸到皇城法陣的中樞。”陳醉道:“這叫苦肉計,冒些風險是一定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法子,我們等得起,你爹爹卻等不起。”
“風險太大,而且成功的希望渺茫。”霍鳴嬋道:“你也說了,南陳太子恨你入骨,一心一意除之后快,你落到了他手中哪里還有機會救人。”
“先不要說他能否殺得了我。”陳醉道:“只要他還在意陳師道的想法,就不會吃相太難看。”
“你說的不無道理。”霍鳴嬋道:“陳師道對你應該還沒動殺心,如果他鐵了心要誅殺某人,這天底下能活命的人只怕不多。”
“就算是大宗師也只有逃出中州大陸這一條活路。”陳醉道:“其實我是有些好奇,南陳皇城是什么樣子,南陳太子又是怎樣的人物?”
奧利奧的飛火光團有個可怕的名稱:天火焚城。一百多年前,在極西大陸有一座很大的城市不愿接受光明信仰,于是被認為是墮落之地。那座城市很大,人口過百萬,并擁有一支裝備精良戰力強大的軍隊。當時極西大陸局勢微妙,并不適合發動一場持久的戰爭,為了平息這異端,奧利奧此前唯一一次動用了這個十二級禁咒。
一夜之間,上百萬人的城市被天降飛火燒成了焦土廢墟。
奧利奧深知中州大陸的天道法則嚴厲,如此威力巨大的攻擊一旦全力發動,必定要受到天罰。所以他在釋放這個禁咒的時候耍了個小花招,將攻擊范圍縮小在山口方圓百丈范圍內,同時也減低了光焰的溫度。
但禁咒畢竟是禁咒,雖然如此,威力仍然十分驚人。
天火降臨,光焰飛騰中,整座山口已經化作火海。
奧利奧法相莊嚴,左手持法杖,右手向前指著山口的方向虛張,無數道光焰在天空匯聚形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砸落。
慕容楚孝見此情景,心中不禁暗暗吃驚,如此威力巨大的招數,如此強大的存在,卻被趙俸侾迫的不得不背井離鄉,遠走三十萬里跑到中州大陸來避難。而那么強大的趙俸侾卻也依然不是陳師道的敵手。
這就難怪族中尊長們把他看作圣王轉世了。
蝠魔族是神魔大戰時期留在人間界的魔族余孽。當年神魔大戰,魔王麾下有十二圣徒,其中蝠魔族的初祖血魔是當年所有參與神魔大戰的強者中速度最快的,因為及時逃離才沒有被掩埋在十方魔國。
這血魔原本姓魔,后來為逃避天界神族的追殺才改姓了莫,而后又娶了越州慕容氏的女子,繁衍生息,逐漸形成了一個龐大族群,便自詡為蝠魔一族。隱匿遁世于山野間,暗中積蓄實力,以解除十方魔國為己任。
血魔后裔供奉魔王,尊其為天道圣王。萬載以來都在等待中尋找他們所謂的圣王轉生。一直到玄天宗那個關于圣人將席卷天下的讖語傳出,陳師道恢復南陳國祚,種種跡象都表明,蝠魔族等待的圣王已經出現,他們才公然出山,由慕容楚孝為代表,加入到了南陳朝廷中。
江山代有才人出,慕容楚孝一向傲氣,同時代的人物中,他真正看在眼中的只有一個酈鳳竹。雖然與費玉章之流同列江湖四大公子之列,但內心中卻從未將其他三人看在眼中。不管是司旭飛的血河神箭還是葉鯤鵬的刀劍雙絕,在他看來都是不入流的小兒科。
一直到煉鋒城主的出現,一切都變了,他不再是酈鳳竹眼中最出色的年輕男子,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那個男人的名字出現在新秀榜上,但很快又被酈鳳竹主動拿下來,理由不是他不夠強,而是因為他太強大,完全不是新秀級別的。
酈鳳竹入炎都去會陳醉,慕容楚孝沒有跟著去,而是取道弋江加入到南陳朝廷,然后遇到了麒麟太子陳子軒,忽然發現這世上又多了一位令他欽佩的同代人物。而恰恰這個人還跟他有一個共同的死敵。從那一日起,他便下定決心要追隨陳子軒,開創一番煊赫青史的霸業。
什么圣王轉世,天界神國的,對于出身蝠魔族,早就被堵死了修行升天之路的慕容楚孝而言都不重要。
他已經把自己的命運跟南陳太子的世俗霸業捆死在一起。
為了太子也為了自己,他有無數個理由殺死戰車里的那個男人。
這個奧利奧是如此強大,著實令他感到震撼和意外,也讓他一下子充滿了希冀。
“奧利奧先生。”
火光奪目,令人不可逼視。慕容楚孝窮盡目力也無法看到山門里的情況,他又迫切的想知道陳醉的死活,只好去向身旁還在做法的奧利奧詢問道:“這么大的火,里邊的人如何了?”
奧利奧通身沐浴在銀色的光輝中,他借助身上的法器威力虛擬光之神,動用超越本身極限的禁咒法術,此時此刻的狀態正值巔峰,感知敏銳遠非慕容楚孝可比。
“很古怪。”奧利奧沉聲道:“慕容將軍請看,在本座的天火焚城覆蓋下,連一座百里城市都能被摧毀殆盡,按理說這么小的一個地方是不可能存在攻擊不到的死角的,但是不知為何,本座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這山下有一處地方是天火不能覆蓋到的,我懷疑是那個陳醉動用了什么寶貝在搗鬼。”
烈焰焚山,草木成灰,連青石都被燒的龜裂成渣。
“都燒成這樣了,難道還不足以殺死那個人?”慕容楚孝有些不可置信。
“無論您是否相信,事實就是如此。”奧利奧身上的光輝漸漸黯淡,收回手道:“如果可以奏效,剛才釋放的天火已經足夠,可如果他有寶物保護,便是再繼續下去也無意義。”
慕容楚孝聞聽此言不禁大為失望,憤怒的看著在山下逐漸消散的火光煙塵中若隱若現的戰車,咬牙切齒問道:“先生還在等什么呢?”語氣十分不滿。
“慕容將軍有何指教?”奧利奧眸中神光刺目掃過去。
慕容楚孝心中凜然,蝠魔族天生喜歡黑暗,他本能的排斥奧利奧的目光,怫然不悅道:“先生既然決心為太子效力,便應該全力以赴,此時此刻,你的十八圣騎戰力未損,先生也還有留有余地,這個時候你還打算保留實力嗎?”
“不是保存實力,而是不愿做無用功。”奧利奧沉聲道:“慕容將軍請看,我這天火焚城都是最純凈的光之焰火,溫度之高便是鋼鐵金石也都熔化了,可那戰車身處禁咒攻擊的中心卻安然無恙,可見這東西必定是一件稀世寶物,之前戮仙陣的結果你也看到了,本座以為如果不把陳醉從這車里弄出來,便付出再多代價都是無意義的!”
慕容楚孝是聰明人,其實他也是這么看的,只是還想著自家的戮仙陣被破了,損失慘重,最好奧利奧的光明神教方面也蒙受些損失他心里頭才平衡些。所以才會迫奧利奧強行出戰。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白光從火中飛出,追風逐電直奔二人射來。
“飛劍!”慕容楚孝冷喝一聲,竟探手硬生生去抓。
那飛劍凌空頓住,忽然在空中畫起古怪軌跡來。
奧利奧修為高深,先瞧出端倪,道:“且慢,對方不像是要攻擊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