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離開陳醉的鐵廂大車,坐上成藥師駕轅,獨臂的宮劍鳴隨扈,精致漂亮的小馬車奮蹄往西北而去。
“終究還是為了神國的大業離開啦。”嬋兒看著檀木馬車遠去感慨道:“她能忍你這么久,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她從來就沒有跟我們一起過。”陳醉的語氣古井不波。
“不,有那么一段時刻,她是跟你在一起的。”霍鳴嬋道:“就算現在離開了,也不表示她不會再回來。”
“你憑什么這么說?”
“憑我也是從天界來的女兒家。”霍鳴嬋道:“我們跟人間界的女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天界女子不會以男人為天,但卻會崇拜強者,我們不會拘泥于繁文縟節,你身邊有幾個女人她根本不在乎,就像我不在乎趙致的存在一樣,我們見識過歷經萬古歲月的大能,所以我們知道什么樣的伴侶才是最長情的。”
“我想我不能給你們那種長情。”陳醉道:“如果我很好的保養愛惜自己,大概是可以活很多年,但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具備飛升天界的能力,因為我不能修成元神法相。”
“大道在人間。”霍鳴嬋道:“我的祖先補天公開辟了補天界,但是他自己最向往的卻是人間界,真正的強者都渴望能常留人間界,你雖然不能修成法相元神,但是你的神念道意境界并不低,相信我,修真元不等于修真的全部。”
“也許吧。”陳醉道:“我現在已經走在這條路上了,不管是摸石頭過河還是注定走進了一條死胡同,都已經不能回頭了,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是否在修真,但我一直很在意自己是否在變強,因為我真的需要實力來守護我想守護的。”
“你已經做到了前無古人做到的事。”霍鳴嬋道:“你是如此的執著于大道,這大道有知又豈會辜負你?大夢心經是我祖先所創的,之前從無人領悟其中奧妙,只有你從中領悟到了夢中修道的真諦,你還締造了這人間界最強大的軍隊,制造了讓凡人擁有神力的奇妙武器,所以你說人定勝天,我信你!”
“那就一直陪著我走下去。”陳醉看著她純媚的容顏,溫柔道:“這天若不容,我們就一起跟它斗一斗。”
“嗯。”霍鳴嬋低頭微澀,輕輕點頭,道:“待救出爹爹,我就不欠霍氏了,之后我便一直陪著你,無論生死成敗。”
佳人世無雙,美人恩深重。
陳醉情不自禁的將她攬入懷中,心中一時感慨萬千,忽然想起夢中人生記憶中某位才子的佳句:這個天地我來過,奮戰過,深愛過,我不在乎結局。
戰車繼續上路,目的地依然是宜州。
三天后,他們在一處兩山夾一溝的險地經過時遭遇了第二輪截殺。
這一仗實在沒什么好說的。
兩百青衣漢子,個個八品上。
為首者更是兩位超品移山巔峰的大高手。
又是設陷阱,又是發暗器的,連軍方的城弩都用上了。
先是泥沼陷阱,吃了青靈樹葉子的八匹龍馬儼然已有踏雪無痕絕塵風馳的能力,拖著戰車在泥沼上滑行而過。
接著又是城弩和滾木礌石,城弩射在車廂上連一道痕跡都留不下。滾木礌石從山坡上滾滾而下,砸在車上依然絲毫不起作用。而孟立熊則按照陳醉吩咐的提刀護住了鎖子甲護體的龍馬。
最后終于無計可施,兩大高手帶著手下從兩邊山坡上沖下來廝殺。
這一次陳醉和霍鳴嬋連車都沒下,孟立熊手提血屠龍沖上去一頓亂砍。
這混小子修成內神初登先天九品,吃了酈鳳竹賜予的一顆百果造化丹,又得了云空寂的一口寶刀,氣勢之盛,正是恨天無把恨地無環,恨人間敵人太少的時候。任憑敵人用什么手段往身上招呼,他理也不理,潛運內神,哪里受損便立即修復哪里,敵人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甚至跟不上他恢復的速度。
而孟立熊手中的血屠龍重達千斤,隨便揮砍一刀都有萬鈞威能,勢不可擋。
陳醉與嬋兒坐在車里,掀起簾子往外看。
“人王!”霍鳴嬋眼中流露出駭然之色,道:“假以時日,你這寶貝徒弟便是第二個聶政!”
“我若沒記錯,你跟我說過,當年聶政是達到先天十品后破雷劫入補天界的。”陳醉想了想,問道:“如果能達到先天十品,對應的是天上什么級別的人物?”
霍鳴嬋稍作思索,道:“境界上大約與無上天君相抵,但實際戰力要強很多,當年最強的天界大將也不是聶政的對手,他登上補天界不過數年,就成為了雄霸一方的人王,雖然沒有道君的境界修為,卻可與其他道君齊名。”
陳醉笑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回到補天界,又在天界遇到麻煩,我就讓阿熊破空飛升去替我保護你。”
“你還好意思說,徒弟都有媲美道君的潛質,你這做師父的號稱人定勝天,就這么大出息?”
“哎,說到底還是被云玄感這老王八蛋給坑了。”陳醉不無遺憾的:“我這先天體魄是后天生成的,用空寂老師兄的話講,就不是先天混元道體,所以就沒有機會修成混沌法相。”
霍鳴嬋道:“如果你現在跟阿熊交手,可有把握勝他?”
“易如反掌。”陳醉笑道:“他是我教出來的,我自然知道他身上的弱點,他之所以恢復能力神速,主要是依靠內神感知體內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我若跟他交手,就先用甘露符混些特殊藥物蒙住他的泥丸宮暫時封住內神,然后再與他交手,這小子皮糙肉厚,等閑人破不了防,但對我來說卻是滿身破綻,最不濟也能用這棒子敲碎他的骨頭。”
“我有點懷疑。”嬋兒道:“看他揮刀的速度,我覺得就算有破綻,也不是誰都能抓住的,這刀太鋒利了,而且沉重的超乎想象,揮動之間竟似還能牽動天地元力。”
“那是刀靈作祟而已。”陳醉道:“那兩個高手不知底細,還把阿熊當做了修火系元力的高手,傻兮兮以元神借力與之正面抗衡,卻不知他們再強也不可能強過費忘書去,對阿熊來說,這樣的對手剛剛好可以用來祭刀,提升他和血屠龍刀靈之間人刀合一的默契。”
“難怪你自己不出手還不讓我幫忙。”霍鳴嬋道:“那這一路他可有的打了。”
“玉不琢不成器!”陳醉道:“打鐵的都知道百煉成鋼的道理。”
“你自己呢?”霍鳴嬋明眸含情注視著男人,道:“抱天攬月,現在只是抱天就要與整個天下為敵了。”
“我一直都在提升實力。”陳醉道:“大夢心經一日都沒有耽擱,只是現在已不需要入夢練拳了,世事如幻,浮生若夢,之前與一個風生獸地妖族的大能交手過程中領悟到內神和外神的區分之法,還發現人身體魄對應陰陽五行自成一方大道,所以現在你醉哥已經可以隨時隨地以內神修習大夢心經提升道境。”
“什么內神外神的,都讓你把我給說糊涂了。”嬋兒歪頭思索,一臉困惑道:“人不就一個元神嗎?”又道:“我以為你說的內神就是先天體魄者不能外放的元神呢。”
陳醉道:“或許我跟其他人不同吧,我說的內神是與我是同心同體同思維但沒有自主思維的人格,或者現在可以說是神格,就存在于我體內,帶給我很多如夢如幻的記憶和不同的人生體驗,我們合二為一,又可以一分為二,我用自己的神念道意主導外界感知,所以稱為外神,而內神其實也是我,只是主導身內一切修行事。”
“我好像明白了。”嬋兒黛眉微蹙,道:“聽上去好像是這個內神其實就是夢中的你,負責控制你身體內的一切修行事,隨時隨地助你提升道境。”隨即又道:“醉哥,我真有點后悔傳你那門大夢心經了,那本是我祖先補天公所創的一門不成熟的心法,只恨那時候利用你的心思居多,根本沒想過這么做的后果。”
“擔心我一體雙心,成了瘋子?”陳醉笑問道。
霍鳴嬋點點頭,道:“修真是個極危險的事,走火入魔是常有的。”憂心忡忡看著陳醉,又道:“從今天起,這大夢心經咱不練了。”
陳醉自然不認同,但也知道嬋兒是出于一片愛護自己之心,只好寬慰道:“放心,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我知道輕重。”
嬋兒還想爭辯幾句,正這時候山坡上的伏擊戰結束了。
孟立熊提著一顆人頭回到馬車前,道:“師父師娘,敵人忽然撤退,另外那個高手逃走了。”
不是忽然撤退,而是看不到絲毫取勝的希望,所以絕望的離開了。
陳醉問道:“你把這死人頭拎過來干什么?”
孟立熊道:“剛才動手的時候看著有點眼熟,所以想請師父也辨認一下。”
陳醉這才瞥了一眼那人頭,卻是個枯瘦老者,尖嘴猴腮,留著三綹花白胡子,看不出有何特異之處,仔細想了想,沒有印象見過此人。
阿熊又道:“師父可還記得關在野老山中的慕容龍城?”
“那個實驗用的高手高高手?”陳醉恍然道:“想起來了,你還別說,這死人頭跟慕容龍城還真有幾分相像。”
阿熊道:“我記得莫爺爺說過,他們這一族是上古魔族分支,叫做蝠魔族,人人都是武學天才。”
陳醉道:“這就對上了,我就說嘛,哪來這么多八品強者,原來是蝠魔族的慕容氏在跟咱們為難。”
霍鳴嬋微微變色,道:“如果是魔族,那就麻煩了,他們的性子一向是見了血便不死不休,而且除了會光明正大截殺外,還會使用各種陰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