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婆娑,隨風搖曳,谷中時而清風吹拂,時而細雨飄落,時而大雪紛飛。閃舞 四時變幻莫測,正代表了酈鳳竹此時此刻多變的心情。
她剛才一度以為自己殺死了陳醉,無論多大一口惡氣也該出了,但那時候她并未感到復仇的快慰。
現在陳醉忽然活了過來,她心中竟有一絲慶幸安慰。
“你要做什么?”酈鳳竹下意識的后退。
陳醉步步緊逼,幾乎整個人貼上了她,吹出好聞的氣息對著她說道“你不用躲我,想用手里的刀子刺我就盡管刺!”
“好!”酈鳳竹從牙縫中擠出一絲甜香氣息,她手中有把短刀,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手中的武器,縱然不是仙家靈器也絕不會是一件凡物。
刀泛著黑光,微微顫抖,卻沒有刺下去。
谷中天象變化頻繁,顯示出她內心瞬息萬變的掙扎。
“真甜。”陳醉的嘴唇幾乎與她貼在一起。
當啷一聲!
酈鳳竹手里的刀子軟綿綿刺了下去,卻沒能刺入,她心底里給自己找了個刺不進去的借口,隨手丟了刀子。刺出這一刀,她整個人的精神意志一松,忽然向后倒了下去。
陳醉橫身向前,伸手將她抱住。酈鳳竹奮力掙扎,但在這個距離內,陳醉的力量是她絕無可能抗衡的。
“你這王八蛋,就會欺負女人!”酈鳳竹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哭吧,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陳醉道“是我對你不起,無論你想怎樣都由得你。”
“我想你死!”酈鳳竹憤恨不已叫道“我真心待你,你卻利用我來營救那小賤人的爹爹。”
“她不是小賤人。”陳醉道“她是我妻子,我希望你能跟她成為一家人。”
“放屁!”酈鳳竹怒喝道“我才不會跟她成為家人呢,我也不會原諒你這王八蛋,我要殺了你,就算現在殺不了,以后遲早也要殺了你!”
“我知道你怪我把你出賣給了云空寂。閃舞”陳醉道“當時在造化靈臺上,你覺得我有其他選擇嗎?”
接著又道“你也看到了他的一丈六尺金身,在造化靈臺上他的力量幾乎是無限的,那時候他有無數個捏死我的理由,卻只有一個放過我們師徒的由頭。”
“所以你就順著他的意思把黑鍋扣在我頭上?”酈鳳竹還倒在陳醉懷中,面對面,眼對眼,沒有掙脫的意思。
“我只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敢把你如何。”陳醉道“激怒你甚至殺傷幾個天人都無妨,如果殺了你,必定招來一座齊天大陣,到時候這龍首山的根基也就不用要了。”
“他不敢動我,卻敢囚禁我。”酈鳳竹道“云空寂不敢做的事,陳師道那魔王可絕不會在乎。”言外之意,自是在說陳醉把她賣給了云空寂,就與出賣給陳師道無差別。
“所以我現在不顧危險的趕過來救你脫困了。”陳醉道“云空寂給了我一枚掌教印信,我才得以來到這里。”
“你是來救我的?”酈鳳竹眼帶驚喜盯著陳醉說道。
陳醉想把她放下,但神國七公主卻抬手攬住了陳醉的脖子。
“你不恨我了?”
“恨!”酈鳳竹忽然抬起頭,在陳醉耳邊咬了一下,道“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別,別這樣,我對你的免疫力有限。”
“那就這樣好了。”酈鳳竹坐起身子,面對面,嘴對嘴。
“外面打成了一鍋粥,我趁著乾坤嘯纏住了云空寂的空隙跑過來的。”這娘們兒動了春心,陳醉用了好大勁兒才掙脫她的束縛,道“時間緊迫,我們已經耽擱的夠久了。”
“那就更不差這一會兒了。”酈鳳竹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道“你這狡猾的王八蛋,現在知道誰更好了?”
陳醉嘆了口氣,道“我一直都曉得你對我的好,只是自知仙凡有別。”
“你快少來吧。”酈鳳竹哈哈笑了起來,十分放肆的“霍鳴嬋可是補天道君的后裔,上古十族中霍氏為尊,縱然家道沒落她也是貨真價實的天人仙子,這一路上也沒見你這么謙虛客氣呀。”
“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對這個世界都還缺乏認知,待到后來知道了她的身份時,都已經把生米煮成了熟飯。”陳醉苦笑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神國七公主,瑯嬛閣的少閣主,又怎敢再有非分之心?”
“有沒有非分之心,不該做的你也做了。”酈鳳竹道“你若敢耍無賴,可比之前出賣我更可恨。”
“畢竟生米還是生米,剛才的舉動最多算淘了一遍米。”陳醉干笑著討價還價道“我現在就帶你離開玄天宗,咱們算扯平了,行嗎?”
“你說呢?”酈鳳竹冷笑一聲,隨即話鋒一轉忽然問道“聽過瓊林仙子與司平潮的故事嗎?”
“只聽聞是無憂仙宮的一位女仙。”
“無憂仙宮在天穹高原上,那里是屬于九宮道君的天外天道場。”酈鳳竹道“瓊林仙子是八極七十二天君之一,轉生下凡與司平潮相愛,為的是渡紅塵情劫,后來渡劫成功心法大成,那司平潮為了助她成功,硬是留在人間三百五十年,不過他現在已經是天界十八羅天上君當中的人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沒明白。”酈鳳竹道“我不需要渡什么紅塵劫,你也不是驚才絕艷的司平潮,我說起這個事,就是想告訴你,司平潮兒孫滿堂不是跟瓊林仙子生的,這二人走到一起的障礙從來跟仙凡之別無關,在仙人眼中除了實力差別外,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司平潮琢磨了三百五十年才琢磨透這個道理,你可不要跟他一樣犯傻,浪費了三百五十年光陰。”
“這回真明白了。”陳醉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酈鳳竹笑道“好詩,難怪人家都說你是天降文曲星,連寧懷古都愿意為你拼老命。”
“怎么忽然說起他了?”
“你好像對懷古先生的消息很感興趣。”
“你知道寧懷古的下落?”
“他跟著天武騎軍和張泥牛那些人去了極西大陸。”酈鳳竹沒有賣關子,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指著他回來替你輔佐趙致執掌朝綱,司祭酒太老,司文曉和葉鯤鵬還嫩了點,只有寧懷古撐得起你們那個鼎力革新的大計劃。”
陳醉嘆服“不愧是天機樓閣主。”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還多。”酈鳳竹得意一笑,道“寧懷古為了建康太子跟著趙俸侾去了極西大陸,不把太子帶回來,他應該不會回來,不用替他擔心,一個人仙小宗師,鐵了心想要多活幾年,一兩百歲還是不成問題的。”
“他離開中州大陸跟你們有關?”陳醉從她細微的表情里把握到她的情緒變化。
“人才難得,若是死在陳師道之手未免可惜。”
“炎都之變,他走的很突然,當時我無暇細思,看來還真有幕后故事。”陳醉目光深邃看著她。
“趙致不是做一個好皇帝的材料,更沒辦法跟陳子軒相提并論,你這個人太憊懶,樹敵太多還不容易控制,我們得做長遠打算,建康太子是你的種,或許更有培養價值。”酈鳳竹素手抬起,用指尖輕輕點在陳醉鼻尖上。
“難怪我耗費那么多人力物力都找不到他。”陳醉揉了揉鼻子,后退一步,嘆道“我以為自己做的已經足夠好了。”
“的確是夠好的,你在炎都給了這天下一個大大的驚喜。”酈鳳竹向前迫近,笑瞇瞇看著他,道“如果沒有陳師道出手干預,連泓又大天師苦心經營八十年的天地堂都幾乎毀在你手里。”
“然而你們還是更愿意把寶壓在趙俸侾身上。”陳醉不躲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廊檐下。
“天王是道君根器,你只是先天體魄。”酈鳳竹蹲下身子在陳醉面前,四目相對,誠摯的“我個人其實更愿意相信你能再創奇跡,但你我都清楚,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據我所知,趙俸侾很不喜歡被你們控制在手里。”陳醉道“鏡空月和錦羽裳對他有生養大恩,也沒能影響他甩開你們,遠走極西大陸。”
“控制他很難,但比起控制你來還容易些,他有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是他的弱點,你沒有。”酈鳳竹道“趙致和霍鳴嬋是你的逆鱗,但不是弱點,掀起逆鱗你會怒會疼甚至會與人同歸于盡,但不會就此受制于人。”
“你想說我這個人沒有底限?”
“沒有底限的是你對付敵人時的手段。”酈鳳竹雙手按在陳醉肩膀上,面對面,吹氣如蘭道“你這個人還是有原則底限的,都說女人喜歡壞男人,其實喜歡的是會做壞事的好男人,不能因為你很會做壞事就說你是個沒有底限的壞人。”
“你這貌似在夸我是個好人?”
“嗯,差不多,一個狠絕的好人。”酈鳳竹的目光像兩支會扒皮的鉤子,正嘗試著撕掉陳醉的外衣,道“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但始終跳不出天理人道。”
“我從前面離開有一會兒了,再耽擱下去,咱們都走不掉了。”陳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掙扎著將她推遠些。
“嘻嘻。”酈鳳竹笑了笑,道“我可沒請你來救我,想走你只管自己走好了。”
陳醉道“我甘冒奇險來救你,就是為了彌補之前的過錯,豈能把你丟在這里。”
酈鳳竹道“跟你說了這么多,你還覺得我像個傻瓜嗎?”
“你不傻,我他嗎傻。”陳醉頹然向后一躺。
酈鳳竹哈哈大笑,道“你這個人能好到什么地步我看不出來,但是你能壞到什么程度我已經曉得了。”說著,忽然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