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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以刀殺人,以利殺國

熊貓書庫    抱天攬月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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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醉知道獅駝已經接到了來自西京的撤軍命令,但他還是選擇了在城外擺出五萬精騎,以岳恒的生死為要挾,逼迫陳醉跟他單挑。如果自己敗了,他會不會趁著護城軍士氣低落的機會,親率這精挑細選出來的五萬精銳向護城軍發起進攻?

  陳醉不確定答案,但他很確定,這五萬精騎必定是最忠于大將軍獅駝的西戎精銳。城中的聯軍被餓了一個多月,這些騎軍卻依然精神矍鑠,顯然是受到了特別的照顧。

  他們吃了什么?

  就算只是為了往生在西戎汗國能更好過些,也絕不能放任這些騎軍活著回去。

  既然兩國還處在戰爭狀態,再流點血又算得了什么?

  獅駝敗逃,留守軍陣中的獅猛意識到大勢已去,命人帶著渾身是傷,餓得皮包骨的岳恒催馬來到軍陣當中。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萬萬想不到勇猛無敵的父帥會敗在陳醉之手。這時候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是按照之前約定的命人將岳恒丟在地上,對著陳醉微微拱手,轉身便想撤回去。

  陳醉對著龍馬戰車擺擺手,一條黑龍索從阿九袖子里鉆出,迅速將虛弱的岳恒帶回本陣中。

  “等一等!”

  陳醉收起面甲,出言叫住了獅猛。

  “人已經還給你們了,衛公還有什么指教?”獅猛頓住身形,頭也不回問道。

  “戰爭還沒結束,獅駝既然選擇了軍前決戰,就應該有承擔敗北后果的覺悟。”陳醉舉起了右手。

  龍馬戰車旁,孟立熊一把扯掉了身上的鎧甲,左手大槊右手大刀,打著赤膊催馬來到護城軍的軍陣前。

  氣氛陡然凝重起來。

  獅猛意識到氣氛不對,大驚失色道:“我方已經將岳恒歸還,衛公莫非要言而無信?”

  陳醉嘿嘿冷笑道:“我只命你們限期撤軍,釋放岳恒,并未承諾過不會對西戎聯軍用兵,選擇戰爭的人是獅駝,他若不想打,落日城下便只是一場賭約之戰,又何需拉出五萬精騎來?”

  獅猛眼看著護城軍的騎軍隊伍散開成了一線,手中雖有五萬精騎,心中卻沒有半分戰意。不要說眼前的陳醉無人能敵,便只是龍馬騎軍所向無敵的名頭也足以令他感到絕望了。

  “堂堂大趙衛公難道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他不甘心的喝道。

  “獅猛,你身為西戎汗國左賢王,也算一號人物了,這么簡單的道理還用我明說嗎?”陳醉道:“你們擺出五萬精騎是想等獅駝擊敗我以后,趁勢鑿穿我的護城軍,然后光明正大的離開,可惜機會給他了,他自己不頂用啊。”

  獅猛沒什么好說的了,終于知道城中那不肯露面的無恥婬尚是跟誰學了一身無恥本領。

  果然是物以類聚,有什么兄便有什么弟。

  “既然衛公無懼千古罵名,選擇這不義之戰,我獅猛又何惜此頭?”

  “你若肯下令你的人馬放下武器,跪在我面前投降,我還能饒你一命。”

  “我們草原上有一句諺語:在戰斗中選擇退縮的,不是沒力量的人,而是沒有覺悟的人!”獅猛決然道:“西戎汗國只有血戰到底的左賢王!”

  “護城軍,進攻!”早已按捺不住的孟立熊發出號令,一馬當先沖向獅猛。

  師父打贏了當老子的,該輪到徒弟跟當兒子的較量了。

  獅猛還沒有超品修為,又缺乏準備,哪里是孟立熊的敵手,剛從得勝鉤上摘下鳳翅鎦金镋,孟立熊的大刀便已經到了眼前。他倉促應戰揮手招架,只聽當的一聲,鳳翅鎦金镋脫手飛出,獅猛雙手虎口被震裂!

  他在馬上一栽歪,還沒等他調整好重心,孟立熊的大槊又到了。被一槊攮進當胸,貫通刺穿,孟立熊單臂發力,硬生生將他從馬上挑起,兩三百斤的大漢被孟立熊單手持槊挑在當空。就這么挑著獅猛,單槍匹馬殺進對方騎兵陣中。

龍馬騎軍士氣大振,喊殺沖天,追隨孟立熊對著群狼無首的五萬精騎發起了屠殺式沖鋒  一將功成萬骨枯。

  陳醉的內心毫無波瀾,戰爭中最要不得的便是廉價的同情心,悲天憫人可以,但那應該發生在戰爭開始之前。戰爭進行中,身為主將者對敵人的死亡心存不忍,便等于是對自己手下軍卒的殘忍。

  如果可以不戰而屈敵之兵,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面對獅駝父子這種嗜殺成性的好戰份子,除了戰爭外,根本別無選擇。

  留下獅猛,讓趙玉虎那娘們兒變成寡婦,本就是與往生約定好了的。

獅駝敗走,獅猛又被孟立熊一槊挑了,剩下的五萬精騎沒了主心骨,面對猛虎似的龍馬騎軍哪有還手之力,戰況從一開始便是一邊倒,四千龍馬重騎勢如猛虎,殺進五萬精騎陣中,無需講究陣型,也不用什么戰術戰法,只是放開手腳去砍殺敵人的腦袋,頃刻間,血氣沖天尸橫遍野  成藥師看著有點不舒服,皺眉道:“既然獅駝已經敗逃,這些騎軍又沒有敵對行為,何苦這么殘忍?”

  酈鳳竹也深以為然,點頭道:“仁者愛人,王者行事不傷天和,這個陳醉比趙俸侾還嗜殺。”

  成藥師道:“霸者以力服人,然人有衰老日,力有窮盡時,終不能長久。”

  酈鳳竹道:“還不能就此下結論,他在經略民生方面的本事也不小。”

  成藥師道:“人無信不立,何況他是一人之下代表大趙江山的衛公,西戎聯軍既已決定撤軍”

  “成伯伯,你說錯了,獅駝可沒有說過要撤軍。”酈鳳竹道:“他若只想老老實實撤軍,又何必集中這么多精銳在城下,還要跟陳醉單挑來決定岳恒的生死?”

  “閣主心意已決?”

  酈鳳竹目不轉睛看著從軍卒手中接過披風的男人,咬著嘴唇道:“好還是不好,總要先嘗嘗滋味才知道。”說著,一擺手,指向龍馬戰車,道:“咱們過去先會一會那小賤人。”

  另一邊,葉南冥興奮的一握拳,對身旁的費解說道:“經此一役,西戎汗國數年之內將再無力犯我邊界!”

  費解輕輕一笑,顯然對這個局面早有預見,道:“南冥兄一腔丹心熱血系于我炎龍江山,令小弟好生欽佩,不過你的思路未免太小家子氣了,陳大哥要的可不只是他們不能進犯我們的邊界。”

  葉南冥聞言一怔,下意識問道:“難道他還想學陳師道,用這幾千龍馬騎軍橫掃了草原?”

  “非也,此乃下策。”費解搖頭。

  “這還是下策?”葉南冥輕哼一聲,道:“我倒想聽聽你陳大哥的上策是什么?”

  費解道:“陳大哥曾說過,草原民族上馬提刀就是軍隊,下馬回家便是牧民,打不過你,人家就舉家遷徙,就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野草,即便把他們車輪高的漢子都殺光了,幾十年后再繁衍出新一代來,照樣還來騷擾。”

  又道:“而我們的城池卻是搬不走的,炎龍族人靠著勤勞開墾出來的肥沃土地和飽足生活是搬不走的。”

  葉南冥深以為然,點頭道:“此言不錯,衛公果然是用了心的。”又道:“對付西戎汗國,歷朝歷代都是炎龍族的大難題,愚兄我當然知道橫掃草原屠殺男丁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但歷代數千年間多少驚才絕艷的先賢都是這么做的,連陳師道這亙古未見的天才都是如此。”

  費解道:“當年愚弟曾與靖州朱氏的建華賢弟遠走西域,對南冥兄所說深有同感,也曾固執的以為這種情況是沒辦法改變的,但直到遇到陳大哥,前些時去了一趟煉鋒城,又隨商隊走了一趟草原,才曉得并非是沒有辦法,實在是我輩才具不足,看不到治標又治本的法子而已。”

  “計將安出?”葉南冥問道。

  費解道:“興農商,把拿刀的武士變為做乳酪紡毛毯的匠人,修城防和固定居所,讓游牧的獵人習慣安逸,把他們從馬背上拉下來,傳播文辭雅趣風流戲劇于貴族豪閥之間,使其懂得人生苦短譬如朝露當及時享樂的道理,麻痹其野心,修建廟宇弘揚佛法,以神權取代君權”

  葉南冥沉吟不語,腦子里轉的飛快,思索費解所說的這些道理。

  “愚弟所說不過大概方略,具體實施,陳大哥早有細則,并且已經執行很久。”費解繼續說道:“這次之所以能如此輕松迫退西戎聯軍,正是因為陳大哥的方略起了作用。”

  葉南冥沉吟良久,仍感到難以置信。北趙歷來的治國方略都是重農輕商,他從小到大接觸到的教育也都在強調商賈乃逐利小人,只利己而不利人,君子高士寧愿漁樵耕讀清貧度日也不屑為之。

  盡管難以接受,但事實勝于雄辯,陳醉所作所為是否有用不是費解三言兩語說出來的。

  “不曾想區區商賈之道竟有如此威力。”葉南冥慨然嘆道:“難怪阿解賢弟寧愿舍了朝廷體制的身份,甚至不惜與恩師和家父反目,以堂堂馬鳴候之尊委身于抱天攬月樓中。”

  費解道:“陳大哥之胸襟抱負,不在朝堂九階之上,此生能遇到他,實乃愚弟之莫大福分。”

  “陳兄之神機莫測,開亙古之先河,如此人物,葉某豈能錯過!”葉南冥道:“還請阿解賢弟為愚兄引薦。”一天內,對陳醉的稱呼已經換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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