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道:“既是合作,就談不到單方面出銀子的話,各府可以拿出相應的物產或人員來與抱天攬月樓合作,經營所得紅利便可以用來做這件事,可能有人會說陳某身為抱天攬月樓之主,這么弄多半是存了私心,其實大可不必有此擔憂,我就分說一句各位便明白陳某此心,當日抱天攬月樓爭得貫通南北東西商道之權后,在天下鋪設分店,除了我大趙境內二十八家州府地區總店和數十家各郡分店外,還在西戎汗國,東蜀女兒國各個重要城市也設有分店,甚至連極北之地都安排了物產采買的雜貨店,唯獨沒有在南陳開辦一家分店,為何如此?”
“商道大利天下,本無國界之別,但從商者卻是有國籍的。”陳醉自問自答道:“南陳雖有錦繡十三州物華天寶之稱,我陳醉卻不愿從那邊謀半分利,取一兩銀,更不愿讓他們借我攬月樓一條商道得到任何戰略物資。”
言外之意:想賺銀子,我抱天攬月樓有的是渠道。用不著承擔這么大的政治風險。陳醉這番話就是要讓他們相信,自己是一個深受老總巡云玄感影響,有家國情懷的人。
費解肅然起敬,道:“衛公之胸懷勝我百倍,難怪深得陛下信重。”
陳醉道:“可惜我初來乍到,人單力孤,縱然有心推動此事也是力有不逮。”
趙恭澍忽然說道:“衛公其實不必這么為難。”
陳醉把目光投向他,道:“趙公子有何良策教我?”
趙恭澍上前抱拳施禮,道:“衛公,您其實可以先跟各家各府展開合作。”
費解插言道:“這個想法好,各家各府把閑置的物產租給抱天攬月樓,所得銀兩立即就可以用作擴充府內親兵數量,這種商賈交流的事情在座各位公子小姐便能做主,拿到了銀子又可以按月享受紅利,相信屆時各位家主也必定會樂于推動此事,兵部這兩年常抱怨軍費不足,兵源緊張,此舉正是為國分憂。”又道:“勛戚世家都曾是有大功于社稷的干國忠良,深得皇室和陛下信任才會有今日之爵位名望,增加幾個府兵又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這番話出口落地,頓時引來無數附和贊同之聲。
深夜,陳醉輾轉反側,無心睡眠更難得不想練拳。
“公子,夜深了,你怎么還不睡?”懷中阿九柔聲問道。
“睡不著,你確定司徒駿的尸體都處理干凈了?”
“化血大法是妖族傳承的為數不多的神功秘法,可以將生物的血肉化作細若塵埃的血食元氣,一陣風過后什么都留不下。”阿九解釋道:“除了過于霸道,一旦施展容易引起群起而攻外,沒別的副作用,拿來毀尸滅跡再方便不過。”
“這功法容易暴露身份,以后沒有必要還是不要用了。”陳醉道:“除非你練的跟鏡空月一樣生猛。”
阿九的小手按在陳醉當胸最寒涼的源頭處,幽幽道:“談何容易啊,以前只知道人間大宗師很厲害,沒有機會接觸交手,總覺得就算比阿九厲害,也不會厲害很多,今晚算是開眼界了,這鏡空月的實力跟魏無病和巴天斗那些人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最重要是道意修為太高。”陳醉道:“超品巔峰強者的真元積累也不可小覷。”
“不只是道意修為的差距,真元的精純程度也不在一個層級上。”阿九回味之前交手瞬間的感覺,道:“鏡空月的真元跟姐姐的仙元力不大一樣,卻要比超品巔峰強者精純多了,超品巔峰強者的真元就像凡鐵打造的大錘,而大宗師的真元則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刃,我的真元跟她一接觸就崩潰了,根本沒有發揮作用的余地。”
陳醉嘆了口氣,道:“羨慕啊,人間大宗師,這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
“可惜當時她沒給公子出手的機會,否則你身上的暗器一旦發動,就算是大宗師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里呢。”陳醉道:“她道意修養高深,已經能與體內真元融合同步,念動之間便有無形之力將我牢牢鎖住,一招強人鎖男就讓我動彈不得了,再厲害的武器也沒機會發揮作用。”隨即坐起身來,道:“不成,還要改進,這次要以大宗師為假想敵,體魄修養難有進步,我的道意修為不能停下來,身不能動神還能動,如果我也能修成鏡空月一樣的念力,當時那種情況下就可以用念力開啟機括了。”
“這個幾乎沒有可能吧。”阿九說道。
“事在人為,不努力嘗試就是完全沒有可能。”
“姐姐說過,真元好修道意難得,若無那個天賦根基,便幾乎不可能突破先天桎梏,所以人間界才極少見到有人能修成五重道意,而天界這樣的人物卻相對要多很多,根本原因就在于天人和凡人最大的差別就是根基,天人三魂凝練,先天生就三花聚頂,體魄純凈,胎中自帶五氣朝元,就算不修行也能享百十歲壽元,而人間界的凡人眾生卻是人生七十古來稀。”
阿九繼續說道:“公子以人間凡胎修成道意四重境界,已經是人間界第一流的人物,據說那些成名已久,具備武破虛空實力的超品巔峰大高手的道意修為也都是在這個層次上,這足以說明人間界凡人的極限就是四重道意,大約只有大宗師這種天賦異稟的怪物才能突破人間界極限問鼎道意五重的境界,你又何必這么勉強自己呢。”
“入風,通微,還真,聚靈,顯圣,虛神,無上神念,既然人間界早有道意七重的說法,就說明即便是在人間界也并非不可能企及這種境界。”陳醉道:“嬋兒還說過,那陳師道就有至少道意六重的修為,趙俸侾則很可能達到了道意五重上品巔峰,這倆人都還不是大宗師呢。”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真元還不夠精純,又或許是因為他們不愿意晉級大宗師境界?”阿九撓著小腦瓜,道:“畢竟好像他們這樣的人物,從圣劍王朝算起,加上千年十國之亂,也沒有一巴掌之數。”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陳醉自嘲輕笑,道:“這世上配得上這句話的人大約只有這倆人了,世人都說我敢與趙俸侾為敵,所以也配得上這句話,今晚之前,我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今晚之后,才知道自己縱然跳出了一口井,卻依然是一只井底之蛙,先前跳出來的或許只是放在井底的一個小罐子。”
“公子畢竟比他們年輕許多,也許到了他們的年紀就跳出那口井了呢?”
“或許你說的對,但是真到了那時候,嬋兒又在何方呢?”
“姐姐一定陪伴公子左右呀,我也會跟在姐姐身旁。”
“你和嬋兒心魂相通姐妹同心,有姐妹緣更有師徒情分,我們萬事不必瞞你。”陳醉道:“她修為進境神速,又是天人根基,比不得大宗師,一旦成就法天真君境界,人間天道法則便容不得她,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就算我們倆暫時分開了,她也最多能多留人間一兩個春秋,在這之后便要回到天界去,而我現在的狀態恐怕很難跟上她的腳步。”
“原來公子是在擔心這件事。”阿九道:“姐姐到了那天,肯定是人間留不住的,但是阿九可以代她留在你身邊啊,我們一起把姐姐屆時還未了的心愿達成,然后再一起修行到破空飛升的境界。”
“對你來說這是水到渠成的事,但對我來說卻是縹緲無望。”陳醉慨嘆道:“他們總說大道在人間,引無數英雄竟相逗留人間,甚至連陳師道那種人物都竭力留在人世間尋找,可這人世間何其大也,或許所謂大道并不在中州大陸?”
“不在中州大陸又能在哪里?”
阿九注意到陳醉面色泛白嘴唇發青,主動貼過來,緊緊依偎在男人懷中。她是個剛剛脫了妖形斬斷妖根沒多久的千年狐仙,若以人族之身而論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對于男女之間的情感,在她心中還是習慣于妖族欲大于情的思維方式。但是因為她的道心和神魂都是嬋兒幫助下建立起的,所以只要是嬋兒喜歡的,她便也自然而然的喜歡。
“不知道,也許在這個世界某個角落,也許近在咫尺之間。”
陳醉道:“云玄感曾用了八十年時光游歷十方求道,他曾對我說起過,從中州大陸往南數萬里有連天樟木,四季常春,奇花異獸難以計數,無需耕作便能果腹,老林深處更有吞火王國,那里的人茹毛飲血,猴行人事,身手凌厲異常宛如野獸,繼續往南沿著一條狹窄如橋的漫長海路穿過漫漫大洋行走數萬里,便到了更荒涼奇異的大陸地,那里巨木連天,廣袤無邊,毒蟲奇獸橫行,他在那片大陸地上走了十年都沒尋到邊際,后來又一路向西南不知多少萬里,發現一片可能更廣袤的冰原,因為天氣太寒冷,物產又稀缺,他便沒有深入探索,循著海洋邊緣的陸地一直走,最后又來到另外一片遍地紅土的大陸地。”
“這個世界真有那么大?”阿九有些懷疑陳醉砸吹牛,道:“咱們中州大陸就夠大的了,好多人一輩子都走不完。”
“云玄感畢竟是人仙小宗師的修為,而且活了一百二十幾歲。”陳醉道:“以他的腳程和生存能力,這些話還是靠譜的,這老頭從三十多歲走到一百一十多才回到中州大陸,足跡所及不知幾百萬里范圍,比起費解他們當日用數年時光行幾十萬里路來可要厲害多了。”
“后來呢?”
“他這一生都在尋找大道,但最終卻沒能找出個所以然來。”陳醉不想細說云玄感兵解的經過,一語帶過道:“后來他就兵解身亡了。”
“公子這時候想起他,是也打算步他的后塵,去天下間尋找大道嗎?”
“也許有一天沒有其他辦法了,我也會這么做吧。”陳醉道:“為了嬋兒,希望再渺茫也要嘗試。”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阿九有些感動:“公子,只要我一天沒有破空飛升,就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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