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醉的出發點只是想給趙致一個自由生活的機會,幫助她擺脫武威王的控制。這個事情說著似乎不難也不復雜,但就因為她皇帝的身份和剛烈固執的性情,一下子變得比登天還難。甚至比推翻趙氏天下還難。
從納蘭西京開始,陳醉就已經開始籌謀整個計劃。創立抱天攬月樓,打通貫穿中州大陸的商道,開辟煉鋒城組建煉鋒軍,以這座新崛起的化外雄城做抱天攬月的根基,蓄勢待發準備了兩三年時光才船出野老山。
這一路走來,步步是陷阱,處處藏殺機,貪婪卑鄙者的目光隨時環伺左右。無論是天刀葉斬,還是司氏都不是好相與的。更遑論奚無道,趙玉虎這樣的對抱天攬月樓產業虎視眈眈的直接競爭對手。
火教對抱天攬月樓存有野心并不足為奇。陳醉有夜魔城為后盾,倒不擔心被他們動搖根基。真正可慮的是火教所謀者大,而且過往行徑都比較激進。與其合作的過程就像降龍伏虎,稍有不慎便會被反噬。大業未成,外患環伺的情況下,卻不得不先鬧一場禍起蕭墻的內亂,這是陳醉無論如何不愿看到的。
這火教就像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是這個時代里難得的干革命造反的專家,有著深厚的人才儲備和思想基礎;另一方面卻又腦生反骨野心勃勃圖謀不軌。搞定了費解只能算邁出小小一步,真正的大敵卻是衛夫人和她身后暗藏著的那些火教耋老遺宿們。比較起來,只比司氏這些老王八更難搞定。
費解這個青眼軍師也是榜上有名的聰明人,豈會覺察不到陳醉的顧慮,立即說道:“此事并非家母的意思,那蕭家三哥性情孤僻古怪,并非唯命是從之人,即便是家母平日里沒有重要大事也不會用到他。”言外之意,這個蕭儉就是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怪咖,除了打架在行外,其他都不怎么在行。即便是衛夫人有心往抱天攬月樓里安插人也不會選他。
“費兄。”陳醉沒有回應他的話,卻忽然反問道:“我接納你上船就認你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了,也包括你帶來的火教朋友們我也都以抱天攬月樓的兄弟般一視同仁的對待,咱們走到一起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戰,你我之間基本已經統一了思想,但是令堂和火教的耋老名宿們卻似乎還沒跟上腳步,你怎么看這個事情?”
“家母與葉大將軍的想法差不多,老一代的人都不太看好城主和煉鋒城能成事兒。”費解坦誠道:“她老人家也不太愿意為了跟煉鋒城合作,冒險激怒武威王,火教總壇如果能得到抱天攬月樓的控制權,實力必然可以上一個臺階,甚至有很大機會收回葬劍山和天刀門,一躍超過夜魔城和天機樓成為第一江湖組織。”
“你覺著她有機會嗎?”陳醉微微點頭,用眼神示意將要按捺不住的霍鳴嬋稍安勿躁。
費解道:“原本我們很有信心,費某登船這些時日以來,接手抱天攬月樓聽風司后才發現,當初的想法錯的離譜,陳大哥志向高潔,固然令人心折,更難得是心思縝密,行事手段有神鬼莫測之機,很多事情都想在了前面,抱天攬月樓的內部規定滴水不漏,那些伙計沒有信仰卻有原則,火教的滲透行動非但沒有奏效,反而一些教徒還受到影響出現了動搖。”
“抱天攬月樓的班底是行商殿六百一十二個跟著我從草原上走出來的伙計。”陳醉道:“他們的家在夜魔城,家人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很清楚抱天攬月樓的存在和發展將給他們的家人帶來福祉,為了抱天攬月樓他們隨時都準備好了犧牲自己,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死難者的親人后代將會得到最高規格的恩待,而如果背叛,后果卻比死還可怕。”
費解深以為然道:“法度森嚴,賞罰分明,惟其如此才是最可靠的信仰!小到一家,大到一國,皆通此理。”
“除了制度的約束外,我還給了他們一個更重要的東西。”陳醉道:“就是人生的自我價值,有生必有死,每一個生命都有被認同的需要,進入到抱天攬月樓的每一個人,我都會讓他們先認清楚這一點,再告訴他們所從事的事業是有意義的,所以,除了為家人而活外,他們還為了自己而奮斗。”
“這一點您做的要比十三行高明多了。”費解道:“十三行的背后是天機樓,實際掌控人正是天機閣主酈鳳竹,她號稱橫跨江湖廟堂的新生代第一人,在商業和管理方面卻只知巧取豪奪,陰謀算計,怎比得上陳大哥這番用人以誠攻心為上的策略,今日之言我會向家母如實轉述,至于她老人家如何決斷我無法保證,費解只能保證自己今后留在煉鋒號上絕無二心!”
“老費,你言重了。”陳醉擺手道:“你上船這么長時間,所作所為有目共睹,我陳醉自問還不算是個糊涂人,豈會瞧不出你老費對咱們共同目標的執著,我不想蕭儉過來其實還另有原因。”
費解正色道:“愿聞其詳!”
陳醉道:“這一路走來,險阻重重,未來隨著我們要做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前途只會更兇險,如果我怕了,倒不如轉頭回煉鋒城中,或者干脆請動夜魔城中的大外公坐鎮煉鋒號,可若是那樣的話,我們接下來還能做什么呢?費兄當知道我們未來要做的事情堪稱冒天大之不韙,而鼎力革新從來都不是抱殘守缺的老輩人干的事情!”
費解道:“陳大哥的意思是不希望過多依賴長輩?”
陳醉道:“我舉個簡單的例子,進入草原的時候,我制定了作戰計劃,莫大舅舅曾多次勸說我改變計劃,采取更保守的計劃,請夜魔城派高手殺掉阿史那圖蘭,如果我當時聽了莫大舅舅的建議,就不會有鯤鵬率千騎破樓蘭的壯舉。”又道:“這一路走來,我們不僅需要新生代的力量,還需要讓這些力量盡快成熟起來,過多依賴背后的門戶只會拖慢咱們的步伐。”
“話是這么說,可如果鳩摩羅和費蓮生當中一人前來行刺,我們當中誰能抵擋?”
“人已經來了!”霍鳴嬋忽然說道,話音未落白光一閃,屋子里已經沒有了她的蹤跡。
費解護著陳醉從船艙來到甲板上的時候,霍鳴嬋已經跟來犯者斗在一起。原來是個身材粗壯膚白碧眼的紅袍僧人,手中持著一條月牙方便連環鏟,舞動生風,正左支右拙的應付著霍鳴嬋的進攻。嘴里不停叫道:“住手,住手,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是來送信的。”
“送信用得著鬼鬼祟祟上船嗎?”嬋兒怒道:“分明就是刺客!”劍氣縱橫,又在和尚身上割了幾道口子。
紅袍和尚的修為不淺,但比起嬋兒來卻差得遠,斗了幾個回合身上便已經掛彩,他從水下接近私自登船,原就是居心叵測。這家伙跟著恩師從極西之地而來,根本未將煉鋒號上的人瞧在眼里。被發現了也沒有忙著解釋,想著能憑手中武器代恩師掃平這些土雞瓦狗之輩在回去復命。卻不料壯志未酬就先被霍鳴嬋砍了十幾劍。
“小僧奉神教圣德大師鳩摩羅法王之命前來送信。”紅袍和尚生硬的口音叫道:“請問哪位是煉鋒城主陳醉?”
“嬋兒住手!”陳醉踱步來到場間,含笑打量和尚,這家伙明顯有著西人血統,高鼻梁深眼窩,滿面絡腮胡子,打量一番后笑問道:“你叫什么名?鳩摩羅派你送的信在哪里?”
“怎么像個病秧子?”紅袍和尚手提月牙鏟,上下打量陳醉一番問道:“你真是煉鋒城主陳醉?”又道:“小僧叫本哈桑,我師父是神教法王鳩摩羅,命我送封信給你,條件是你需先接我三鏟,接得住看信,接不住便不配與我師父見面。”
“那就讓我來接好了。”霍鳴嬋挺身而出來到陳醉身前說道。
本哈桑嚇的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不是陳醉,這信不是寫給你的,便是接一百鏟子也不算數,我師父說煉鋒城主既然是徒手斗殺我大師兄阿史那圖蘭,單騎列陣屠殺八百龍象重騎的大英雄,便不應該是怕死之徒。”
陳醉嘿嘿冷笑,道:“你想我接你三鏟子也并非不可,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我與人交手不喜歡留活口!”
“小僧是來送信的,你就算能接下三鏟子也不能殺我。”本哈桑言之鑿鑿道。
陳醉亮出了風炮錘,掛上黑龍鎖,舞動生風,烈烈撲面,聲勢十分驚人,笑道:“你有三鏟子,我給你湊三錘子,這三錘子對你三鏟子,你若不死便放你回去!”說罷,也不容對方拒絕,風炮錘發出刺耳的銳嘯,奔雷一般砸向本哈桑。
當的一聲!
風炮錘砸在連環鏟上,本哈桑龐大的身軀被陳醉的怪力砸的倒翻出去,他雙手虎口破裂,哇的吐出一口血,與此同時,全身迸發出金光,身上僧袍寸寸碎裂,整個人仿佛沐浴在一座金鐘保護罩里。
陳醉叫了一聲好,手纏黑龍鎖連著風炮錘將這柄錘子掄的呼呼刮風。第二錘橫著砸向本哈桑。
咚的一下,接著是咔嚓碎裂的聲音,這一錘竟生生將本哈桑手中的連環鏟砸斷了。本哈桑超過四百斤的龐大身軀倒飛出去十幾米,重重撞在船舷上,眼睛一翻暈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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