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玉章為走馬拿下煉鋒城,為陳醉準備了家傳寶槍——無還;為青獅帝顧向山請動了叔祖費寄穹;為對付守城的兩百青衣衛和千名護城新軍找來了三千江湖客;他覺著自己已經算無遺策。但這個江湖從來沒有什么真正的算無遺策,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所以混到最后的都只剩下小心無大錯。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想在江湖上橫著走?你能走多少年?
城外一千山戎鐵騎,石破天驚之勢殺向江湖客們。
陳醉拍著岳恒的肩頭,笑著說道:“城外的戲開鑼了,估計城里也該有動靜了。”
“城內的戲?”岳恒想到那白衣佳人,眼中憂色更濃。
城內,城主府正堂院中,一名長發老者負手而立,目不轉睛看著堂上自斟自飲的青衣紅發猛如怒獅的老者。
二人都聽見千騎出城時的動靜,屋內人不動,屋外人便不敢動。一動便表示關心,關心則亂。
“寄穹先生遠來是客,若不想動手,何不入內與老夫共謀一醉?”屋內青獅帝舉杯相邀。
屋外費寄穹不動如山,道:“城外之戰不可知,城內之戰勝負也未分,顧兄便想與費某把酒言歡,似乎有些言之過早。”
顧向山微微一嘆,“那就先分個高低勝敗吧。”
院子里一塊巨石忽然詭異的從地面上緩緩升起,浮空到與費寄穹平齊的高度后定住不動。
“費兄這是要表演胸口碎大石給顧某看嗎?”
顧向山邁步出屋,一股滔天血腥氣隨之而出,氣機流轉在空中凝聚,最后竟成一頭血盆口青皮毛金瞳紅爪的雄獅,猛撲向費寄穹身前巨石。下一秒,雄獅撲在巨石上,石碎,雄獅退。那些碎石卻圍繞在費寄穹身周圍,環環圍繞,曲蜒游弋,形如怪蟒。氣機遙遙鎖住了元氣凝聚成的雄獅。
二人受氣機牽引,踏空相對,各逞威能,青獅斗石蟒,抓撲咬纏,攪動的風云色變,好不激烈!
一時間卻是難分高下。
顧向山有心速戰速決,終于決定拿出最強一擊迎敵。一抬手,運手成抓,頭上青獅作勢一撲,隨著顧向山的動作,宛如有靈之獸,落在青獅帝手前。不見顧向山有任何多余動作,整個人便已到了費寄穹身前。那青獅巨頭雖是元氣凝成,卻宛若有靈生物,纖毫畢露活靈活現,血盆大口完全張開,仿佛無底洞一般,撲上去的氣勢,似有將這一方天地一口吞下的威能。
中洲大陸素有許多關于遠古大能的傳說,有人族也有妖族,當中有一個傳說是關于妖族大能曾侯乙的,傳說中這位大妖本體乃是天地孕育生成的一頭青獅妖獸,生具吞天奇能,在上古大戰中曾為一龍族紅顏,與炎龍族兩位祖先聯手大戰其他大能,最終卻因為誤吞九頭毒蟲而死。
他雖然身死道消,卻與那龍女留下后人繼承了血脈。雖然經過幾萬年傳承,這血脈早已稀薄的可以忽略不計。但還是有極少一部分身具這位大能血脈者覺醒了一些特異。顧向山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道意識海生具青獅吞天異象。而他后來修煉的吞天決也是血脈覺醒后自行領悟的。
“這便是大名鼎鼎的青獅一怒吞山河嗎?”費寄穹蒼老的聲音響起,同時身前石蟒悄然而動,迎著獅頭張開大口吞了過去,叫道:“你吞我也吞!”
石蟒吞青獅,費寄穹的手扣住了顧向山的爪。顧向山豈能容他如意?雙腕一翻,反扣住費寄穹的腕子。
兩個人須眉皆乍,彼此怒目而視。斗了個勢均力敵。正在此時,城主府后院忽然亮起一道劍光,白衣少女手執殘月龍鱗劍,破空飛刺,直取費寄穹雙目!
馬蹄滾滾如雷,相距百步的時候,馬上盔明甲亮的騎士們開始從身后摘下鋼矛,為首者一馬當先,仰頭看天,只見一道火線凌空落下,不由興奮的大喝一聲,投!
一千支鋼矛出手,數千江湖客齊變色!
一個江湖客揮舞著單刀試圖擋住鋼矛,結果被勢大力沉的鋼矛貫體而入,當場斃命!另有一人因為長的高壯,同時被數支鋼矛瞄上,盡管已經做出躲避動作,避過了一支,卻還是被后面的幾支鋼矛刺中摔倒,釘在了地上。
岳恒往下看著,皺眉道:“陳城主不是說過不會大開殺戒?”
陳醉嘿嘿一笑,道:“我是說不會趕盡殺絕,但若不殺幾個人,怎看得出我這支護城軍的斤兩如何?”
下方的江湖客瞬間死傷慘重,陣型一下子大亂,他們來不及穩定陣型,第二批鋼矛又到了,擲出第二批鋼矛后,馬上的護城軍士們紛紛摘下長柄巨斧,像一群發了狂的野獸剛剛逃出牢籠,一個個咆哮狂叫著沖向前方人群。
“士氣可用啊!”陳醉嘿嘿笑著對往生說。看來很滿意護城軍的士氣。
往生撓著小光頭,道:“大哥又說笑了,這幫家伙士氣高漲,可不是因為我先前念的那幾句咒,這幫山戎族漢子這是被你給刺激到了,昨天你在大校場上說他們的劈刺投矛不如江湖賣肉的一娘們兒,這幫小子都憋著勁兒要證明給你看呢。”
岳恒耳朵聽著,眼睛看著,表面平靜如初,心里卻早已翻江倒海般想著。
孟立虎一駝當先,手里頭亙古巨斧閃爍著寒光,一名自負勇武的江湖客執雙刀高高躍起,飛撲斬來。孟立虎側身一斧子掄過去,江湖客用雙刀招架,身子騰起,本意是借力飛起繼續斬向,孟立虎。斧子和刀子一接觸,江湖客便意識到這股力道不是他能借來的。雙刀斷,江湖客倒飛想走,斧子卻陡然加快速度,在半空中將江湖客分成兩片。
孟立虎冷然一聲暴喝,全副武裝的山戎部士兵們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掄起一百五十斤的巨斧,狂飆天落般殺進人群中。寒光與血光閃現,人頭共兵器齊飛。人吼伴著馬嘶,宛如一陣狂風從江湖客們當中碾過,留下一片殘肢斷刃和慘嚎連天。
孟立虎亙古巨斧一揮,調轉馬頭向江湖客中那輛醒目大車沖過去。
十八匹白馬拉的大車里有一人撞破車廂頂部飛身躍出,雙手托長槍,刺向迎面而來的一名護城軍士兵。槍只刺出了一半兒,這人動作戛然而止,忽然將手中長槍一擺,莫名揮向空中。
砰地一聲,一團煙塵在他頭頂爆開,卻是一大包生灰被他以槍當棍給打散,登時兜頭落了他滿臉。眼睛耳朵里塞滿了。正這時,忽感面前惡風不善,連忙下意識的用手中長槍去擋,孟立虎的亙古巨斧兇狠的斬在無還槍上。
陳醉在上面拍手震落余灰,嘿嘿笑道:“這鱉孫,打醉哥的主意也就罷了,還長的這么帥,豈能容你猖狂。”
執長槍撞破車廂頂部的正是費五公子。突襲開始時,護城軍宛如狂飆天落,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橫掃江湖客。眼見在座諸人都變了顏色,費玉章擔心士氣無法挽回,這才仗著九品上的修為操起家傳寶槍破廂而出,本意是殺兩個護城軍挽回些士氣。卻不料一露頭便遭了卑鄙暗算。
費玉章被孟立虎一斧砍的身子一頓,雙手虎口裂開,仍奮力握住大槍。此刻他目不能視,耳不能聞,縱有天大本領也不得施展,全仗著這條寶槍保命,自是無論如何都要死死握住。孟立虎的亙古巨斧來歷神秘,威力絲毫不遜于他手中的無還寶槍。一招占得先機,后面更加得理不讓人,掄起巨斧打鐵似地砍向費玉章。
可憐堂堂費五公子,慘遭石灰蒙頭,又逢孟立虎這戰陣沖鋒的天才猛將,一身九品上修為,發揮不出三成。在挺過最初的慌亂后,這會兒倒是能聽到點動靜。可惜聽到還不如聽不到呢,只聽四下里都是巨斧輪動的破空聲和山戎士兵們奇怪的吼叫聲,驚的他只能奮力掄動手中寶槍。無還槍與亙古巨斧每接觸一次,他手上的傷便重一分,想要騰身飛遁,卻被巨斧牢牢壓制,除了亡命抵擋外根本無心他顧。
岳恒居高臨下看著,重重嘆了口氣。想不到這堂堂九品上修為的高手竟是如此不濟事,一包從天而降的石灰,一員先天六品的猛將便將他弄的如此狼狽。
下方一邊倒的屠殺還在繼續,原來,一千護城軍沖向江湖客們,看似無序,其實卻內藏玄機。陳醉早把護城軍分作五人一組,相當于二百支五人小分隊,相互配合彌補漏洞,協同作戰。來回兩個沖鋒過后,除了費玉章站在那里成了孟立虎練習劈砍的活靶子外,其他人面對武裝到腳趾頭,生猛如野獸的護城軍的團隊陣型時,基本上都是毫無還手之力。
陳醉見大局已定,這才發出訊號。
孟立虎這邊已經用斧子生生將費五公子釘進土里,只剩下雙肩和一顆腦袋在外面。雙手舉著大槍,眼睛,鼻孔和嘴巴都有鮮血流出。堂堂九品上的一流高手,已經被孟立虎這野蠻人砸的奄奄一息。孟立虎抬頭看見訊號時,正砍的過癮,有心不聽號令一斧子將費玉章劈成兩片,一想到陳醉那張說翻就翻的笑臉,便不自禁的一陣膽寒,無奈的放下斧子,大吼一聲:“降者不殺!”
一聲令下,一千鐵騎,一千把長柄斧,同時頓在空中不動。這一刻仿佛時間凝固。
白馬大車已經停下,江湖豪客們走出車廂,看著瞬間安靜下來的戰場,陡然明白了什么叫軍令如山。他們毫不懷疑,拒絕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條。人家殺勢已成,能戛然而止,便能瞬息爆發。剩下這一千多被鮮血和兇殘嚇破了膽子的一盤散沙在這樣的精銳面前,還能有多大作為?
三千江湖客,帶甲兩百,更有天龍馬場的白馬盜數百,在這一千人構成,組建不足兩個月的護城軍面前,竟似毫無反抗之力。這樣的士兵,這樣的裝備,配合那高超的小團隊戰術,便形成了眼下的戰果。
岳恒看著下邊的發生的一切,陡然想起三十年前馬鳴河畔的那場大戰。再看身邊這個年輕男人,揮手成軍,談笑殺人的風采與北趙那位不敗軍神是何其的相似?再看自己身處的半空。何為鬼神莫測之機?想到這些,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無力感,一屁股坐在籃子里。喃喃自語道:“抱天攬月,抱天攬月,難道這天下真要再多一個王爺般的人物?”